在重楼开始布局,反击之前围剿他的兽族高手们的时候,盘古大陆恰好是神战纪元七百三十年。这一年,神族印象里乖觉懦弱的人族一朝爆发。
他们拿起了磨砺巳久的武器,骑着和人族北方霸主颛顼交好的应龙族人,在一个朝霞如火的黎明,突然向还在睡梦中的神族发起了猛攻,千年大战后半段的人神之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大半精锐战力被飞蓬指使出去,压根不在族内,剩下能战之人,又大部分沉溺享乐已久,神族不出天帝意料,被人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哪怕是旁观的伏羲也很惊讶一点——人族对神族的劲头,竟比先前面对兽族还要更强?他一时半会有点儿想不明白,下意识就用灵识去看飞蓬。
树屋之内,飞蓬还维持着跪姿,让伏羲觉得有些碍眼,就弹了弹手指。
“诶?”飞蓬感受到了空间的动荡,惊讶的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灵力还是被封印。
这个变化,周围神族战士也发觉,赶忙凑过来紧张的问道:“将军?”
“我没事。”飞蓬活动了一下筋骨,若有所思的望了望上空,没听见声音便又垂下眼眸,柔声笑道:“你们刚刚好像在说,很奇怪为什么人族这回这么来势汹汹,感觉比在对付兽族时还凶猛?”
几个神族强者连连点头,他们和飞蓬一样是天级九重。但尽管年龄比飞蓬大多了,本身却很坦然承认不如飞蓬,此刻全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望了过来。神族是高傲,可面对比自己强的人,也能很谦逊。
“轩辕氏很厉害。”飞蓬轻轻叹了口气,踱步来到了门口,不出意外被透明结界挡了回来。
神族战士们惊讶伸手,没有被拦住。他们站在飞蓬出不去的门口,默默无声的陪伴着飞蓬,想问又怕飞蓬不开心。
“没事,陛下只是不愿我插手此战。”飞蓬低笑一声,眉宇间露出几分柔软。师父很生气,却还是护了我,让我在长老团找上门命令我出战时,能直接抵回去。
他似是不经意的后退几步,声调清朗的解释道:“轩辕氏这明显是将计就计,再用激将法,才激发了人族的战斗力。如果我没猜错,他和他的拥护者们,大概是这么对自己的族人说的——”
“兽族虽可恨,但人家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消灭我们,而神族就太卑鄙无耻了。”飞蓬淡定自若的猜测着:“你们瞧,战争刚刚结束,神族就背弃了当初的盟约,对昔日的战友下了手。他们霸占了盘古大陆所有的神农灵泉,就连自己原本定好的裁决也能推翻!”
说到此处,飞蓬学着轩辕的习惯叹了口气,又道:“比起兽族在天道大势下,为了存活杀死我们,神族还要更贪婪残暴。你们也都知道,他们藐视我们、嘲讽我们,这些年还变本加厉的奴役我们。我们的亲族现在正在神族做奴隶,指不定过得无比卑微,连死都轻如鸿毛。”
“试问,各位希望自己祖祖辈辈,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吗?还是愿意举起屠刀,和他们拼了?”现场一片雅雀无声,神族们惊得张大了嘴,飞蓬无力的摆了摆手:“大概就这样吧,以我对轩辕的了解,他的布局早在说服人族接受我族的压榨奴役,就已经开始了。”
飞蓬说着,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那个家伙,从来沉得住气,一定会挑个最好的时机爆发,他鼓舞人心的法子应该就这几招,你们去和长老团说吧。至于该怎么办,让他们自己决定,我这里你们都看见了,出不去。”
见几位神族里有个人动了,飞蓬最后补充了一句:“对了,人族大禹和女娇有情,说不定会翻出当年旧事,比如我族当年为了本族利益,对神农九泉归属的判决不公。也就是说,我们在道理上完全站不住脚,这是一场不义之战,还要小心别的种族搀和进来,对我族趁火打劫。”
事实正如飞蓬所想,哪怕飞蓬已把轩辕的计谋猜得八九不离十,可面对这等明晃晃的阳谋,也根本找不出方法反驳。反观人族,深受神族奴役之苦的人族青壮年,以视死如归的精神,向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族挥起了雪亮的战刀!
此消彼长之下,神族战前的骄傲自大,被人族不要命的行为打击得一丝不剩,仅仅百年就被打得彻底溃败!在这一年,节节败退的神族不得不退到神树,并以此为中心建立最后的根据地。
正在此刻,九天终于做出了突破。她挟着无垢神泉从天而降,硬生生逼退了人族差点打上了神树的攻势。随后,沐浴在天帝冥冥之中投来的冰冷目光下,九天丝毫不敢耽搁,头皮发麻的驾驭无垢神泉,冲入了禁地之中。
同时,四位元老中主战的蓐收、句芒因和飞蓬关系极好,自告奋勇也搀和进去,努力输入灵力给九天。
这一战,照胆神泉分毫未动,九天、葵羽、沧彬、辰轩和夕瑶尽数重伤吐血,蓐收、句芒亦是中了禁术,集体昏迷不醒。飞蓬跪在树屋的地上,任由伏羲暴怒下的一个耳光打下来,唇角的血蜿蜒而下。
“好,你好得很。”看着飞蓬躲也不躲,直接肿了半边脸,伏羲瞳孔飞快的一缩。他收回手,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神子,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你费尽心机把他们摘出这场战争,生怕他们沾上更多不义之战的因果,影响了以后的修炼,有没有想过天罚会要了你的命?!”
利用自己给重楼的自由出入照胆神泉的权利,请托重楼操纵炎波神泉,并请瑶姬利用血脉禁术,出手猝不及防重伤了几位好友和蓐收、句芒,飞蓬的神色无比平静:“弟子还是那句话,有所为有所不为。”
“您以为我没看见,九天把人族击落下去,身上立即就有了因果吗?”飞蓬说着这话,竟还抿唇笑了起来:“再说,让神族损失惨重,不是您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句芒和蓐收在,会给您这个目标带来不小波折的。”
这些年,他闭门思过的同时努力修炼,在天级九重走得更远,又因占卜堪舆上的水平很高,情急之下倒也能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就比如站在窗口,看见九天的这次出手,还有之前蓐收、句芒身上缠绕的不详黑色,飞蓬立即就明白了这次战争中的杀伐会带来什么。
伏羲胸口极度起伏,终于没能忍下这口气:“九幽魔界的煞气,取自昔日混沌一战,是各种死去的混沌异兽灵魂及魄力所化,蕴含着对死亡的不甘和对生灵的怨毒。”
“你所行所为,完全违逆天道暂且不说,神族战力大增,本性好战嗜杀的魔族也就会诞生更多,未来纷争便跟着无法控制。”伏羲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现在拯救他们,那未来死去的人数加在一起,至少数倍于现在,你还要坚持吗?”
飞蓬眸光闪了闪,语气平静而坚定:“若按照您的想法,此番死去的族人会魂飞魄散,神果一族则连诞生神智的机会都没有,永远只是我族的工具。而我族的未来,宛若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您是认为,这就是神族愿意迎来的未来吗?”飞蓬浅浅的笑了:“建立在无数族人尸骨无存上的太平?永远没有自由和活力的未来?”
伏羲眸色一闪,竟是无言以对。
“恕弟子无理,神族纵是您的造物,也不该命运全由您自顾自决定。”飞蓬的语气淡定而决绝:“比起您定好的未来,我更希望,每个族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哪怕会为这份自由付出一定的代价,即使是生命。”
他一字一顿,沉声说道:“作为挑起纷争的罪魁祸首,飞蓬愿永驻前线,成为我族最外围的防线,永世不悔!”
“神将飞蓬,不听圣意、冥顽不灵,关禁闭直到神界成立。”伏羲阖了阖眼眸,终于明白自己弄错了什么。他一手养出来的风云之子,骨子里怜悯众生、博爱世人,明明是自由之风,却因为那份水之柔和,自愿困于一地。所以,伏羲终究成全了飞蓬,丢下此言便拂袖而去。
至此,神族上下皆知,神将飞蓬失天帝伏羲信任,也为神界成立后他被贬入空寂的神魔之井埋下了引子。
九幽魔界,另外一场对话,却与之截然相反。
“重楼,你就不问飞蓬,为什么要你这么做?”神农饶有兴趣的问道。
追与跳,围剿和反击,重楼这个游戏持续了很久,偶尔也会回炎波神泉休整。此番受飞蓬所托,他和瑶姬出手丝毫没有留情,瑶姬更是被禁术抽干魔力,还在泉眼里瘫软着。
但神农的问题只换来了一声带着讽意的笑:“问什么!”重楼理所当然回道:“飞蓬静下心来做的事,有错过吗?”
“……”神农回想了一下,表情无比微妙,诶呦还真没错过呢!
重楼躺在炎波神泉里,慢悠悠的泡进泉眼,嗓子眼里却有另外一句话未曾吐出。
飞蓬谋定而后动,就算做的是世人眼中的错事,那也定是他自己想明白了的。所以,作为飞蓬的知己宿敌,他能做的只有支持和理解,而不是自认为好心的劝阻。
作者有话要说:
飞蓬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和伏羲天生为祖神的众生平等皆蝼蚁,完全是两种人。
伏羲现在终于发现自己和儿子三观完全不合,但他终究是个好爸爸,选择了放任而不是强行阻拦。
PS:你们要的伏羲打飞蓬,我给了,那一霎他是真的气炸了,虽然打完就后悔了。
但是对比起重楼对飞蓬的态度,就……emmm有对比就有伤害,飞蓬以后被拐走,实在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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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凭君莫话封侯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楼专场~
想到飞蓬从小到大,还真没做过什么大局上算是错误的事情,神农在心里嘲笑了伏羲一回。想也知道,伏羲心中的想法压根不是飞蓬愿意接受的。
不过,这事儿他不便插手,自己这边都没忙完呢。神农暗叹一声,出声问道:“帖子收到了?”
这些年,重楼因族人数量有限,始终坚持只伤不杀,总让血覆战队暴露踪迹、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开始,大家是有些不解,也难免有些怨言。
久而久之,身后追杀的力度却渐渐截然不同,其中敌友之意简直一目了然,整个血覆战队才恍然大悟。果不其然,重楼再无留手的调转枪头,将想把他们赶尽杀绝的队伍,整个儿屠灭了。屠灭之前,还让骄虫和女娇前去逼问,问出了幕后之人是谁。
闹得越来越大后,重楼接到了一张请帖,其上的署名是昔日兽族长老貔貅,极其麾下的战将呲铁和祸斗。嗯,非在之前想杀重楼的那几位之中。
即便如此,对于重楼有心赴宴之意,瑶姬、女丑、女娇也还是持反对意见。
“貔貅…”骄虫神色凝重:“你不觉得,这和共工那一次很像吗?”
赤霄瞧着帖子也欲言又止,半晌才对重楼道:“貔貅是我兽族军师,在元老之中,他算得上是和欢兜长老交情最好的。之前的追杀,我可以肯定多有他之手笔。但在你屡屡手下留情,想要保全这些奉命行事的族人后…”
“是的。”重楼微带笑意的打断他的话:“其后,追杀我们的族人显然放缓脚步,可想而知,貔貅根本就是借机试探与我。索性,我所作所为还算合他心意?”
顿了一下,他又对女娇、女丑和瑶姬、骄虫解释道:“至于呲铁和祸斗,当年我亦曾挑战过他们。此二者虽凶残却信奉强者为尊观念,没什么太重的权利之心,若能收复则可为我所用,故而我不可不去!
”此行我为明,骄虫、瑶姬为暗,纵有埋伏也可杀出重围。“最终,在大家或沉默或支持的眼神中,重楼一锤定音道,继而看向几位好友:”这边交给你们,如有不对便无需再留手,切记不要留下任何线索,让他们得以继续追踪!”
思绪从记忆中回转,重楼看向面前的神农,淡淡一笑道:“已经决定去见了。”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晚辈倒是很惊奇,这场魔尊的角逐战,您好像更看好我?”
“虽说有法则看重,但我修为尚且不到元老修为,也就与雍和、犀渠和蜚持平罢了。”重楼的语气,带着几分谨慎的试探。雍和、犀渠与蜚,俱是在他被关押的一百五十年中成长起来,他们对自己并无认同之意,亦是此番想要自己性命的主要人士。
神农斜睨了他一眼:“你小子和瑶姬定下了契约!”重楼表情微妙的一个漂移,就听见神农冷哼道:“我的嫡系血脉,只剩下你和瑶姬,瑶姬败给你,除了你,本皇还能看好谁?”
重楼沉默片刻,艰难的说道:“那您说让所有人自愿臣服,就是魔尊?”
“呵,他们几个几斤几两,本皇这个创造者,还能不知道?”神农冷笑一声:“蚩尤不在,他们各自为政,谁也赢不了谁,你要是不能各个击破,那就白瞎了蚩尤对你的培养。”丢下此言,他施施然走了。
被丢下的重楼脸上神情更多是哭笑不得,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即使隔着神魔之井,掌握了空间法术的重楼也依旧能看清外头——神族已失去了绝大部分领土,整个种族都只能拥挤在神树周围不大的区域里。末日的倏然而至,却少了他所在乎的几个人。
左看右看都没见到九天几人,重楼的嘴角微微扬起。看来,飞蓬的目的果是让他在意的这几人,都退出这场战争。换而言之,这场战争本身会带给神族不好的影响?重楼心里饶有兴趣的推算着,接下来的日子里时常注意。
在此过程中,值得一提的有几场交锋。其一,便是这次赴宴。
约定的地方是一片穷山恶水,状象黑毛水牛、头长巨角的呲铁和外形象犬、双眼隐有火焰的祸斗,都站在长老貔貅身侧护卫着。血色魔月照耀之下,依稀可见两位战将身上流血的伤口,地上也是坑坑洼洼,显然才发生过一场大战。
瞧着唇角含笑,适才胜得很轻易的重楼,貔貅心惊于他接近了元老境界之余,还是厉声喝道:“重楼,你单枪匹马赴会,当真不怕死?!”
随其话语,祸斗仰天一声长啸,山头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族人,手持弓箭对准了重楼。
重楼面色镇定,唇畔甚至弯起一个肯定的弧度:“长老光明正大约战晚辈,还费心请出呲铁和祸斗两位前辈,对重楼多番指点,我自然相信,长老不会背信弃义!”
双目相对,貔貅的眼神凌厉而杀机涌动,可重楼双眸里全然是淡定自若之色,气氛凝滞的让山头上的战士们呼吸轻不可闻。
半晌后,貔貅终于败下阵来,瞳眸中无奈掠过,他放弃似的挥手,没好气的道:“尔等尽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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