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未辛想谋心就必然要有策略,尽管他也没经验,可他自学成才,对付小影卫这种木瓜脑子不开窍的,迂回才是上上策,要是现在就挑明心思,他必定以为自己疯了。
两人对坐在桌前,萧未辛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着桌上燃到一半的蜡烛,沉吟一会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在这?”
游舒犹豫着要不要点头,他的确不喜欢在这里住着,可又怕萧未辛生气。
“说实话。”萧未辛轻声说,“不许撒谎。”
听他这么说,游舒干脆心一横,从椅子上站起又跪了下来:“回王爷,非是属下不愿……只是属下过惯了从前的日子,皮糙肉厚大约是享不了福。”
住在这里虽然好,但他心里一直惶惶然。在影卫营里,他可以按部就班的训练、出任务、值班,可在这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人看管着养病,去哪都有人跟着,个个拿他当玻璃宝贝一样严防死守生怕他磕着,可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弱到需要这样呵护,一来二去竟生出了种“笼中鸟”的错觉。
这样对比起来,影卫营的日子竟还好过些,难道他天生就是喜欢劳碌?
萧未辛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回答,他这几天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他本意是想对他好,可现在发现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许小影卫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体会到。
果真是榆木疙瘩。
萧未辛头疼的挥挥手:“都说了不用跪,起来。”
“以后没有本王属意,你都不用跪+。”
哎?
游舒耳朵微微动了动,听话的又坐了回去,脑子仿佛一团浆糊。
这日子过得跟坐山车一样刺激,男主真是一天一个想法,刚才不还在生气吗,怎么突然又对他这么温柔?
也不怪游舒心思多,主要萧未辛这人实在有些喜怒无常,大部分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未辛无奈地叹气:“罢了,我起初只不过是想着让你好好养身子,既然在这住着不习惯,明日你就自行看着办吧。是走是留都由你,随心而行。”
“是。”游舒点头,略一迟疑后又问:“王爷为何夜深了还不就寝?”
萧未辛眼底有些复杂,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不知为何又脱口而出:“自然是睡不着。”
“我问你,你可有心仪之人?”
游舒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萧未辛谈到私人感情这种事,懵了一会后立刻回道:“没有。属下一心只想为王爷效命,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私事。”
这样的回答应该不算错吧?游舒这么想着,本来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好男人先有事业再有家,这样才能给未来另一半安全感,他要等到自己有自由身后才能谈到爱情不爱情。
这番话让萧未辛有些动容,虽然这是影卫营的铁律,可他如今已经慢慢习惯双标了:“是吗……这样很好。”
“保持。”
游舒:“……”
????
保持是个什么意思???
萧未辛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也不在这为难他了,起身往门口走:“不用相送,早些歇着吧。”
就算他这么说,游舒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坚持送他到院门口,到最后都没弄懂他大半夜的跑来干啥。
第二天一早,游舒起床后自动自觉地把床被铺好,他来这里住的这些天都没让丫鬟们动手过,不习惯让人伺候,除了洗衣服不方便外,其余琐事几乎都是自己动手。
将屋子里简单的打扫,游舒没有动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只拎着那只萧未辛送的肉兔子回了影卫营。
刚好赶上吃早饭的时候,他愉快的直奔食堂,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大大的喘了口气。
因为他伤还没好利索,谢飞垣暂时没给他安排任务,每日训练也免了,只让他还去值班,这样啥也不耽误,“王爷说你这次有功,特意给你加了俸禄。”
“王爷这是器重你,以后无比要好好表现。”
谢飞垣心里高兴,怎么看他都喜欢:“到时义父就指着你养老了。”
游舒也高兴,王爷到底还是好的,有什么能比加工资这事更让人高兴?
他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又可以了。
谢飞垣点点头,一抬眼就看到训练营里有个肉兔子满地跑,疑惑地问:“哪来的兔子?”
“王爷赏的。”游舒无奈,“属下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带回来。”
谢飞垣瞅着那肥兔子的大屁股好一会儿,不住点头:“品相不错,口感应该也好,下酒的话……”
“万万不可。”游舒严肃的说:“王爷吩咐了,若是此兔进了盆里,便要将我活剐。”
谢飞垣:“???”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给兔子还不让吃,难道拿来当定情信物吗?
萧未辛在书房里不幸的打了个喷嚏,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今年的春猎并不顺利,不仅没有猎到奇珍异兽还遇上了刺客,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个个忧心忡忡,往年从没有遇到这种事,都觉得今年开年不利,不知道是不是寓意着什么。
萧未深也心烦,他把负责春猎的所有人都杀了,还把衢州翻了个底朝天,全国抓捕可能存在的叛党,却仍然无法在心里踏实。
“要哀家说,这或许是今年犯了太岁。”夏太后面色凝重,“不如你从外头请些高人来给算算?”
因为得了玉笙,夏太后一把年纪了却愈发容光焕发,脸色红润眼带秋波,乍一看就仿佛刚坠入爱河的二八少女,整个人都陶醉在爱情的甜美里,对宫人都比以前宽容了些,甚至差点顾不上自己的儿子。
“民间能有什么高人?宫里又不是没有占星师。”萧未深并不当一回事,逞强说:“不过就是一次意外。”
夏太后又怎么不懂他心里的烦躁,她现在被玉笙哄得心满意足,一颗心都拴在了他身上,几乎对他百依百顺,前两天因为皇上遇刺一事也恼火了很久,还是玉笙为她开解了半晌才平复。听玉笙说他们戏班子走南闯北见的人多,晓得民间有个高人,算卦看相炼丹无一不精通,若是让他来宫里看看风水,说不定还能转一转运。
夏太后一想起这两年的确不太平,便动了些心思。
“只是来看看,又不会怎样。”夏太后劝道,“要真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拉出去杀了就是了,你也不吃亏。”
萧未深却仍然犹豫:“若是让文武百官们知道朕迷信这些,岂不是要被说道两句?”
“他们敢!”夏太后不屑的道,“自古以来,难道还有臣子敢管皇上的事?谁要敢多言一句,你就把他们都拖出去,这朝堂之上自然是你做主。”
“莫说朝堂,天下都是你的,难道想做什么还要别人允许?”
这句话说动了萧未深的心里,他想想觉得也对,反正也就是找人来看看罢了,管得着别人说什么。
他还在想着这事,又听夏太后道:“说起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子嗣的事。皇后与你结发这么多年也不见动静,你可别总宠着那姓罗的贱|人,若皇嗣真从她肚子里出来,到时你舅舅该不高兴了。”
“知道了。”萧未深提到这事更烦,“皇后的肚子自己不争气,朕又能如何?”
夏太后深深一叹,“可惜你舅舅家的嫡次女今年才刚十二岁,若是再大一些,哀家就把她也接进宫来,灵薇不能生的话,换一个也行。”
“可是朕觉得那夏吟秀就不错。”萧未深忽然想起了那个娇俏灵动的少女,这阵子他烦躁的把她给忘了。
夏太后的脸立刻就落了下来:“不准提她!一个贱|婢所生的贱|种也配肖想中宫?哀家不许你把她带进宫,不成体统。”
“这太子必须从夏家嫡女的肚子里出来!”
萧未深皱起了眉,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其实并不想让夏家的女人生下孩子,舅舅的势力已经很大了,若是再有太子掣肘,怕是自己这个皇帝更加难做。
不过这些话他终究没说,底下这个位子怎么来的他心里有数,若没有舅舅帮扶,他怕是早就被赶了下去。
过了几天,萧未鸣急匆匆的跑来看他七哥,这次没有再坑他了。
“你说什么?”萧未辛回头盯着他,眉头紧皱。
萧未鸣忙不迭的重复:“是真的!我刚才才从留王叔的府里出来,太妃娘娘亲口说的,要把那个夏吟秀赐婚给你呢,说是怕咱们那个皇兄整天惦记她,索性嫁出去省心。”
他的话刚落,萧未辛面无表情生生的捏碎了手里的砚台,沾了一手的黑墨。
作者有话要说: 游舒:新婚后爱!
突然兴奋.jpg
第34章 三十四
三十四
和萧未辛这两天阴郁的心情不同,游舒简直算是喜气洋洋,虽然旁人从他那张素来面瘫的冷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可谢飞垣作为作为最了解他的人,硬是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欢天喜地的好心情。
“出什么事了?”谢飞垣摸不着头脑,这孩子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游舒完全没法跟他解释清这件事,难不成说他终于盼到男女主订婚这件事了吗?
眼瞅着他一路步伐稳健的从自己身边离开,谢飞垣还是一头雾水,不晓得这孩子搞什么。
赐婚的圣旨是萧未深亲自下的,交由他身边的心腹太监带到陵王府。萧未辛身着官服带头跪在门口聆听,垂在身侧的双手默默地握紧,险些把掌心抓出鲜血。
“王爷,您请起身接旨吧。”那太监笑眯眯的躬身将圣旨双手奉上,“皇上对您厚爱,特意嘱咐奴婢千万不能误了时辰。”
萧未辛忙起身上前接过那道圣旨,回身对画椿说:“带公公下去喝杯茶领赏再走。”
太监于是高高兴兴的被画椿带着去后面客厅去了,暗道这一趟没白跑,陵王殿下到底是个识趣的,打赏看来是少不了了。
等到人都走了后,萧未辛抿唇独自往书房走,只是每一步都觉得脚下沉重,到了书房门外他抬起头仰望着顶上碧蓝晴空,默默地站了很久。
他还是太弱了,所以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夏吟秀本是萧未深看上的人,可惜她并不是嫡女出身,配不上中宫的位子,夏太后怎么也不愿意让一个庶女进宫,他只好勉强作罢。夏皇后趁机又提起了给陵王赐婚的事,说陵王他此番遇刺受了苦,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又说他养伤期间与吟秀已然互生情愫,不若给他们指婚,郎有情妾有意岂不是正好。
萧未深想起在猎场时的确看到过夏吟秀出入过萧未辛的帐篷,竟没有怀疑皇后的话,本来他是不可能放掉自己看上的女人,可现如今他对萧未辛仍有些愧疚,是以就干脆成人之美,想了法子先让夏吟秀以侧妃的身份嫁进去,将来生下一男半女的再给她扶正,这样哪边都不得罪。
虽然同为侧妃,可周氏和夏吟秀出身差远了,夏吟秀有个皇后姐姐,一切婚事竟然都是按着正妃待遇来操办,婚事就定在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刚好可以热闹热闹。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萧未鸣很担心,跑来陵王府小心地问:“七哥……你还好吧?”
自打他进门后萧未辛就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只是不停地低头练字,他的脚下扔了一沓凌乱的废弃纸张,从上面那些狂草的字迹来看,他七哥绝对是气疯了。
不知多久,萧未辛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你不用担心我。”
萧未鸣眼眶微红,突然一把上去抱住萧未辛的腰哭了起来:“七哥,我替你去杀了他们,不叫你为难!你不要不开心,我也可以为你分忧的!”
“我知道你想拉拢杨七弦却苦于无处下手,我可以去的!”
萧未鸣坚定的说:“夏家跟咱们有仇,你娶他们家的女人心里必定不好受,可是皇兄的圣旨谁都不能违背,贤妃娘娘不会怪你的!”
“我近来跟着杨七弦学武,只要时机成熟,我一定能让他知道,只有七哥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
萧未辛深深地凝视着他,忽然捏了捏他的脸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松手。”
他不客气的把萧未鸣勒着自己的手掰开,抬手在他脑门上重重的敲了两下:“胡说什么,你上哪去把他们都杀了?就连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在禁军中安插自己的人,你怎么靠近他们下杀手?到时怕是连门都出不来,还得连累我去救你。”
“更何况,就你这脑子还能去拉拢杨七弦?人家一眼就能看穿你。”
被无情泼了冷水,萧未鸣非常沮丧:“那、那怎么办?你真的要娶那位夏姑娘?”他想起那时在猎场里见过的少女,又小声说:“不过我觉得,那位夏姑娘好像也不像是坏人。”
“她好不好与我何干?”萧未辛冷笑,“不就是个侧妃的位子吗,我又不是给不起。”
他已经多了个周氏,难道还怕再多个夏氏?只是陵王府可不是什么善济堂,进来了以后生死谁知道呢?万一哪天‘不小心’掉进花池里出了什么意外,也是她自己命苦。
萧未鸣见他神色不像是作假,悄悄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怕你抗旨不从。”
“抗旨?”萧未辛自嘲一笑,“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
萧未鸣挠挠头,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萧未辛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铺了满地的纸,开口让外头的下人进来打扫。
恰好这时又有人来拜访,还是那个那苏图。这次萧未辛没有急着把人赶走,他刚好也正准备找机会再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十二王子。
仍旧是在招待客人的前厅,萧未辛正襟危坐,而游舒就蹲在前厅外的花丛里守门,嘴里还叼着草根嚼,那草根又甜又脆看,他喜欢拿来当零嘴吃。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这时候的萧未辛是不愿意娶女主的,可是婚后就真香了。书里他原先也不是没挣扎过,毕竟女主姓夏,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杀母之仇,即便那只能算是女主姐夫和父亲干的好事,可她身上终归还是流着仇人的血脉,一般人根本放不下这样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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