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绳子丢给范丸丸:“给她捆上,演戏就要演全套。”
范丸丸捡起绳子,犹豫的看了眼肖苗,又看向黎泽:“她不会有危险吧?”
黎泽笑而不语。反倒肖苗不耐烦的讽刺道:“你没瞧出真正的危险就在你前面吗!赶紧的,别啰嗦,捆上。”
肖苗主动把两条手臂伸出,让范丸丸给她捆上。
范丸丸愣了,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自愿被捆的。
不过他还是担心到时候她在宅子里遇到危险,给她系绳的时候打的活结,到时候遇到危险她也好脱身。
当时钟跳到12点时,前面的废墟突然笼罩一层浓浓的黑雾,瞬间红灯笼亮起,那日的老宅重现眼前。
原来黎泽说的12点不能看房是这个意思。
鬼屋再现。鬼可以如同人类一样在这栋屋子里走动,甚至还能变换成人类的模样。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黎泽朝徐宅走去。
范丸丸和被绑的肖苗跟在其后。
还没等人走到门口,大门缓缓开启,一群面目狰狞扭曲的小鬼,整齐的站在两旁,高叫:“欢迎少夫人回府!”
范丸丸惊了一了下,看向肖苗。
只见她面不改色的大步朝离走,哪怕双手被绑,也丝毫不减犀利的气势。
果然有股当家夫人的气概。
黎泽笑着朝两边的小鬼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少帅呢?”
一个只剩半边头的老鬼站了出来。
范丸丸认出他就是那晚大堂里呵斥自己不懂规矩的老头。
这个老鬼看到肖苗,两只红眼珠就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满脸恨意。
肖苗不以为然,对着老头鬼昂起下巴:“闽管家,好久不见啊。”
这个被肖苗称为闽管家的老头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夫人,是一百年零三天十六个时辰。亏您高抬贵手,我们死的还不算太惨。”
肖苗冷笑一声:“是我失误了。”
闽管家压制住心里的恨意,转眼看向黎泽:“黎先生,我家少帅在大堂,请跟老夫来。”
就在闽管家带路时,范丸丸拐到肖苗身后,小声问:“你为什么这么恨徐岩寒?”
肖苗毫不在乎的回答:“我不是恨徐岩寒,是恨徐家。徐家的人都该死!”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天大的隐情?范丸丸很困惑。
转眼来到大堂。
大堂内燃着红烛,徐岩寒端坐在主位上,容貌还是一样的俊朗,唯独少了一只眼。
微弱的烛光点缀黑沉沉的屋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范丸丸放慢脚步,不由自主地退到黎泽身后。
肖苗在迈进门槛时,停滞了一下。
徐岩寒双唇紧闭,让人看不出喜怒。
本以为按照黎泽所说,看见昔日仇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想方设法的折磨肖苗。
然而,他的确很生气,但气的不是肖苗,而是黎泽。
“我让你带她过来,没让你绑着她。”
徐岩寒说着就要过来帮肖苗解绳子。却被肖苗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范丸丸有些惊讶,当晚一脸凶狠狞恶的军阀,今日却如同个小媳妇似的,做事畏畏缩缩,还要看肖苗的眼色。
他这当真是找她来泄恨解仇的?
徐家的鬼全部围在了大堂外,提着头朝里看当年的徐家夫人,如今的夺命仇人。
黎泽站了出来,环顾一圈:“人反正给你带来了,你要如何处置是你的事。契约就劳烦你签上,徐少帅。”
黎泽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卦板,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接着往徐岩寒面前一送:“该你了。”
徐岩寒刚想接过卦板,肖苗出声阻:“等等,我的事还没完。”
黎泽像是料到她会这样,不动神色的看着她。
肖苗走到大堂中间,抬头四处看了看,冷笑道:“这一百年了,你们徐家怎么连死都死不绝。”
范丸丸怕她引火上身,在黎泽身后赶紧朝她摆手,让她不要再说。
徐岩寒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还没发火时,赶紧完成契约,然后一起跑路。
但是肖苗完全忽视了他,自顾自地说:“黎泽,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吗?”
黎泽挑挑眉。
范丸丸欲哭无泪,姑奶奶,说故事也得挑对地方吧。
“是他!”
肖苗的语气瞬间从冷转为厉,绑着的手抬起指向徐岩寒。
“是你诅咒我生为人活为畜,生生世世都不能忘记你这张肮脏的脸,和你们肮脏的徐家。”
徐岩寒脸色一下僵了,高大健壮的躯体明显晃了晃,悲痛的低喃:“我没有……”
肖苗冷眼看着他,眼神里恨不得剜的他干干净净。
闽管家从大堂外的鬼群里挤进来,气的下巴直抖:“贱妇!你害我徐家一百多条人命,现在到死还要冤枉我们少帅。你可知少帅为了保你,被砍断四肢也不肯说出泄密者是谁。”
肖苗听后毫无感动,甚至脸上的讽笑更深了。
☆、入冬小雪
“何必惺惺作态,恶心。你们日日唤我少夫人,是不是早就忘了我原是谁的夫人?”
肖苗的两侧脸颊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婴儿肥。本该豆蔻年华的岁数,此刻她的脸上却带着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神色和语气。
到底是多大怨恨,才能成就她这一颗溃烂的心。
范丸丸突然有些心疼她。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又或是她的前世做了什么,这一世她只是一个和他同龄的少女。
想到这,范丸丸又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恨。没有人愿意记住自己的仇人,并且永无时限。
肖苗毫无畏惧地走向徐岩寒,目光如同刀子在他身上游走:“你是不是也忘了,我曾是谁的夫人?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们。”
“小苗,够了!”
徐岩寒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脸色发白,空洞洞的眼眶像要流出血。
肖苗面显动容,但是很快消失。
她转头看着堂外的群鬼,其中不乏曾经伺候过她的下人,一幕幕,一件件,又重新在面前上演。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说啊,我曾经是谁的夫人?”
这些小鬼吓得往地上一跪直朝她磕头。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黎泽不怕死地笑着打断:“我听说徐少帅生前还有一个弟弟,后突发疾病死了。肖苗该不会是令弟的妻子,您曾经的弟妹吧?”
沉默了许久的徐岩寒眸子一抬,神色冰冷眼里却带着深深的内疚:“没错。不过她当时并未过门,也不算我真正意义上的弟妹。”
闽管家看他要提起当年的丑闻,急的眼珠都掉下来一半,一边塞回眼珠一边急着阻止:“少帅,不能提啊!老爷生前说过,死都不能提呀。”
黎泽眯着眼说:“提醒一句,你们早就死翘翘了。”
闽管家被他气的吐出一口黑血。
徐岩寒再也没了顾忌,他百年的心愿,成鬼的怨念,也不过为了再见她一面。
她来问罪也好,再杀他一次也罢。
“小苗与我二弟情投意合,早就订下了婚期,她也本来要成为我的弟妹。同年,我在战场染上恶疾,医生无法医治,江湖术士说找一位和我八字相同的女子成亲,说不定就能痊愈。而小苗的八字正好与我相同,无计可施之下,父亲提前了二弟和小苗的婚期,又在大喜之日困住二弟,让我代替他成亲。成亲之后,我二弟一时想不开,割喉自尽。”
徐岩寒一口气说完,除了眼底稍有的波动,没有太多的变化。反观肖苗,她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就朝徐岩寒扔去,可是花瓶却直接从他胸口穿了过去。
原来人死,怨恨也是无法消失的。
范丸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每天臭脸的肖苗居然还有这么可悲的一个过往,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多体谅体谅她。
夜已过半,黎泽打了两个懒洋洋的呵欠,拿着卦板厚脸皮的凑到肖苗和徐岩寒二人中间:“话说完了,就赶紧把契约给订了。客户里就你们事最多。”
徐岩寒不高兴地瞪了黎泽一眼,手掌往卦板上一放,等血流到其中一个小人时,契约完成。
黎泽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范丸丸眨眼一笑,似乎在告诉他,计划很成功。
那么现在只剩一件事了,让徐岩寒彻底消失。
这是黎泽的专场,范丸丸记得他曾说过他最擅长杀鬼。
虽然范丸丸对这个把自己脸割开的军阀鬼没啥好感,但是一想到他连鬼都做不成,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本想着跟肖苗商量下,让他做一个不能伤害别人的鬼。黎泽却抢先开口了:“你的条件我已经完成,现在到你了。不知道少帅是否还记得,之前答应我,未来某一天,我会让你做一件事,代价惨重。”
徐岩寒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肖苗身上移开,冷声回答黎泽:“哪件事。”
黎泽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像是宣布某件重大的事,脸上有种怪异的兴奋:“请您自灭七魂六魄。”
话一出口,当场寂静无声……
闽管家听后领着众鬼就要冲进来,护住他们的少帅。
只见徐岩寒一挥手关上堂门,将徐宅的小鬼关在外面,任他们如何嚎哭惨叫就是不开。
在黎泽和肖苗的注视下,徐岩寒笑着点头答应。
“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黎泽眉毛一跳,抱着头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多事!”
黎泽不管他愿不愿意,自顾自地说:“我要她再穿一次喜服。”
说完他指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肖苗。
肖苗冷笑一声:“你配么?”
“那你想他死吗?”
肖苗一下被黎泽呛的无话可说,翻了一个白眼:“我到哪里给你找喜服?”
没想到徐岩寒早有准备,从大堂的角落里抱出一件红色凤凰大袍裙。
一敞开,有点像喜服,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后来范丸丸才看出,这喜服没有那么红,偏玫红色。哪有人用不正的红色当喜服的。
他很怀疑这真的是喜服吗?还是徐岩寒色盲。
肖苗也看出来了,两只手嫌弃地捡起来看了看:“这根本就不是喜服。”
徐岩寒却像一个孩子般笑了,笑起来时满面春风,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希望这一世的你,是心甘情愿的穿上喜服。这件衣服只是圆了我一个念想,当年大喜我两眼病瞎,他们都说你穿喜服美极了,我就想看一眼,一眼就好。”
肖苗那喜服的手顿了顿,满眼讽刺
的将喜服往自己身上套。
喜服上有些红结比较复杂,徐岩寒就过去帮她系好。
红烛摇曳,那一瞬间,他们真的像一对恩爱夫妻。
肖苗穿着喜服垂手站着,脸上有两分不自在。
她的五官清冷,一身红衣衬的她像极了冰山上的红莲。
不俗不艳。
就连范丸丸都忍不住看直了眼,更别说一心念她的徐岩寒了。
他此刻嘴角含笑,傻愣愣的看肖苗,眼里尽是痴样。
“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原来也会有柔情的时候。”范丸丸低声感慨。
黎泽不以为然的勾起嘴角。
穿了几分钟后,肖苗就迅速把喜服扒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黎泽看着徐岩寒:“您请吧。”
徐岩寒充耳不闻的望着肖苗离开的背影,在他震碎自己的七魂六魄同时,他恣意地笑了起来:“小苗!”
肖苗脚步一顿,片刻后,继续朝前走。
徐宅家主没了,这些滞留在徐宅的小鬼很快也就散了。唯独那个闽管家,跪在院子里痛哭流涕,口中连喊:“报应啊报应……”
那眼睛鼻子都哭到一块扭成团了。
范丸丸同情的看他一眼,然后快步跟上黎泽走出徐宅。
“前辈,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徐岩寒不会伤害肖苗,所以才会放心带她过来?”
“他这么爱她,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黎泽给他一个只有你看不出来的眼神。
“好吧。”
范丸丸呆呆地挠头,望着前面头也不回大步走的肖苗:“肖苗对自己的前任还挺狠,以后谁敢娶她当老婆。”
黎泽停下脚步,浓墨一样的眸子盯着范丸丸。
范丸丸见他停下,自己也跟着停下。
二人隔着半米的距离相望。
黎泽说:“在人间逗留太久的鬼,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成为游荡人间的一种灵物质,无神无形无体,不生不死不灭,更无法轮生。二是震碎七魂六魄,重入轮回道。”
“你的意思是肖苗让你除掉徐岩寒,是想让他重新做人。”范丸丸猜到什么,不可思议地捂住嘴。
黎泽低声笑道:“徐岩寒舍不得肖苗,更舍不得忘记她,所以绝不会入轮回。而肖苗能有前世的记忆,也只是因为她执念太深又不自知。”
黎泽说着温柔地拍了拍范丸丸的头顶:“一开始就恨的人,到后面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爱上他。能让这段记忆维持,也只能用更多的恨。唯一的办法,就是彼此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
范丸丸大梦初醒般点点头,二人继续朝前走。
夜光下肖苗的的背影倔强又倨傲,同时还带着一点孤独。
这是她的秘密,属于少女独特的,甜蜜又悲凉的秘密。
就在范丸丸乱七八糟胡想时,黎泽突然问他:“你有喜欢过人吗?”
范丸丸愣了一下,双颊泛红,幸亏有夜色给他打掩护。犹豫一会儿,他羞涩又清朗的回道:“十一岁时注意过一个很特别的人,后来由于某些不可逆转的的事情放弃了。偶然的一天我又遇到了他,我本来只想跟他做很好的朋友和搭档。就好像我以前想过,不出意外我会孤独的死去,但是意外出现了,所以我想跟他意外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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