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眨了下眼,好像没反应过来。
那人又道:“每天除了要陪他之外就是给你这种要死不死的人送饭,我巴不得你早死。”
裴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给他送饭的人是邱小少爷的新欢,人家地位高着呢,送饭多委屈啊,还是给他这么个要死不死的人送饭。
那人转身便走,空气又恢复成寂静。
……
“送过去了?”邱逸正给他种在院子里的树清理积雪,一抬眼便见方禾往这边走。
方禾撇撇嘴,一把抓住邱逸的手臂,嘟囔道:“他有什么好的,都那个鬼样子了你还让他待在邱家。”
邱逸弯腰整理着地上的工具,顺势将手抽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这话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你倒是说说,他不待在邱家待在哪儿?”
“……”方禾咬了下嘴唇,气道:“丢出去不就好了,何必让人死在家里。”
“谁说他会死了?”邱逸抬头看了方禾一眼,冷声道:“你要是想整幺蛾子先估量下自己的价值。”
“我什么价值?我不是你爱人吗?”方禾是最近大红的电影明星,上个月出席宴会遇上了邱家的家主,对方一提出邀约,他便答应了,共处了一夜便心安理得的将自己放在了对方爱人的位置上。
他以为邱逸也这么以为的,谁知道对方只是轻笑一声,反而不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来这儿是为了陪你上.床,然后给那个死人送饭的吗?!”方禾禁不住沉了脸。
邱逸望着他这副模样反而露出笑容,伸手一揽,将人抱进怀里,轻声哄道:“当然不是,不是说下午还要见导演吗?我待会儿送你去,我们先去吃饭,玉錾坊的海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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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次又是爱人么?”
那人同那小少爷吵闹的声音委实过大,真是想不听也不行。
裴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里面还没好透,他怎么碰都疼,可不揉更疼。
这心脏真是有病,有病得很。
晚上方禾来送饭的时候,虽然依旧是满脸的漠然,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温存的柔和。
想是中午被那小少爷捧在手心里哄了又哄。
“不怪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方禾这次好心的将碗放在床边的地上,淡笑着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一脸的嘲讽道:“邱逸爱人委实疼人。”
裴秋垂着眼看那碗放在地上毫无热气的粥,神色间有些恹恹然。
方禾却是不想放过这机会,继续嘲讽道:“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外面,都尽心尽力,怪不得你要这样拼了命的去讨他的爱。当初听人说你那般爱他我还当你这人厚颜无耻,轮到自己经历一回倒也能体会你的心情,只是……”
“你难道从来不会看看自己与人的差别吗?”
裴秋闻言还是一副恹恹的神色,一双本就黯淡的眼睛更加的无神。
方禾见状满意了,不忘把窗户打开,“你瞧瞧这屋子,灰积得这样多,不开窗透透气指不定何时要害你死在这里。”
裴秋动了动脖子,看了那被扯掉丢在地上的一堆报纸,再看着那人打开窗户一脸愉悦的神情。
“之前照顾我的人去哪儿了?”裴秋用一种很温顺的语气问道。
方禾转过头来望他一眼,嗤笑道:“做什么?还指着人对你好呢?”
“……”裴秋抿抿唇,继续问道:“他人平安?”
“你觉得呢?”方禾同他对视,觉得对方那一副面无表情身上却盖着报纸的样子像个精神病院的疯子,有些好笑。
裴秋又不说话了。
方禾本就厌恶他,是为了羞辱他才在这儿待了那么久,偏生这人一脸完全不在乎的模样,真是扫兴。
“哦对了,我昨天收拾邱逸的卧室,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块玉佩,拿给他看他说可能是你拿来的。”方禾想起了什么,在裴秋的床前轻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看见这人眼底的怔忪。
于是方禾不小心的踢翻了地上的碗,万分不好意思道:“然后让我扔了。”
……
碗里的东西洒了一半出来。
方禾瞧也不瞧一眼,转身就走。
裴秋的脚这两天疼得厉害,之前好歹可以微微挪一挪起个身,现在连动也不能动。
不过也不妨事,反正泼在地上的东西也是冷的,一点香味都出不来,他不看就不饿。
想起方禾说得玉佩,裴秋眼里带着一丝自嘲。
当初虽然丢进了垃圾桶里,后来又不甘心的去翻,被靳九溪瞧见了才说上一句“在我那里,我就知道你宝贝着,就给你捡回来了。”他从靳九溪手里拿回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藏在床底下。
他总幻想着,那玉佩是邱逸的一颗心,他在那上面刻了个‘秋’,邱逸的心里便有了他。
想想可真傻,那人做的这么明显,自己总是看不透。
方禾说,怪不得你拼了命要讨他的爱。
这‘讨’字用的可真好,他这么多年可不就是讨么?
可是他就连这拼了命讨来的爱,也是假的。
……
靳九溪睡觉前喝了杯邱斐给他泡的热牛奶,落地窗外是纷纷扬扬下落的大雪。
窗沿边结了层厚实的冰。
想起裴秋也是这时候被他从大雪地里捡回来的,矮不拉几的,一副瘦弱的样子像是被人虐待了几年。
问他爹妈在哪儿,摇摇头,问他多少岁,说自己十八岁,信了你才有鬼,靳九溪一个白眼翻过去,最后带着小孩儿去了饭馆,鬼晓得这小孩儿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吃了他半天的工资。
“我呢,叫靳九溪,道上混的。”靳九溪那时候也才十六岁,嘴里这么说着总感觉很有范。
小孩儿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看他,“我叫裴秋。”
“多大了啊?”靳九溪吊儿郎当的问,又补了一句,“再说十八我就打你。”
小孩儿愣愣的,掰了下手指,嘟囔道:“不说十八没有人要我。”
“你十八也不会有人要啊,现在领养小孩不都要那种不记得事的么?”靳九溪看傻子似的看他。
哪晓得这小孩儿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眯眯道:“不是呀,是做事情,他们都不要我啦,我只能自己找事情吃饭啦。"
“……”靳九溪就瞅着他那一副傻了吧唧的样,恍了一下神,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口道:“你敢跟着我混么?”
小孩儿手里还握着个鸡腿,“嗯?”了一声问道:“有饭吃么?”
靳九溪瞪他:“没有。”
小孩儿委屈的看着他,“饿肚子很难受的,我老是饿肚子,讨厌饿肚子。”
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心软,靳九溪摸摸他的头,“管饱。”
“……真的?”
“真的啦。”
后来裴秋总是面无表情,靳九溪常常会想起小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小孩儿,不过想归想,终归也只能想。
现在的裴秋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半夜被冻醒,裴秋略显迷茫的看着天花板,半晌回过神才觉得胃里正发着痛。
“唔…”轻呼出的半声止在了猛然咬住的唇齿间。
他的胃病很小的时候便有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为什么母亲要把肉汤里的肉挑出来,给他喝汤,也不明白为什么家里所有的人,除了他,新年都会有新衣服穿。
他其实不在意,只是偶尔回想起会恍然大悟,会有类似于‘是这样啊’的情绪。
他毕竟一个人活了这么久,终归是比年轻时要看得透,棱角渐渐被磨平,也没想着再保护谁。
他生来是个灾星,不被人期待,死的时候兴许还会烂在这间屋子里。要说起害怕,裴秋想了想,还是觉得饿肚子比死更可怕。
看吧,我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白.痴,如果邱逸在的话又要骂人了,裴秋想着那小少爷发火的模样,伴随着痛楚的笑声轻轻响起。
方禾在临市有场演出,缠着邱逸陪他去了,之前见邱逸犹豫着,方禾说自己已经安排了人给裴秋送饭,这才将邱逸拉出了门。
一路上俩人除了亲密地靠在一起,也没做什么。方禾以为邱逸是为着他明天的工作考虑,邱逸也不说话,微微皱着眉头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总觉得心底不安,但是又不知道该为了什么不安。
“你在想仓库里的那个人?”方禾蹙着眉问道。
邱逸乜他一眼,“没有。”
“就陪我出两天门,你至于皱着眉这么不高兴吗?”方禾抱怨着,他总觉得邱逸那颗心不知道在哪里,反正不在他身上。
邱逸满心的焦躁,此时此刻闻言只觉得不耐烦,阴鸷的扫了眼方禾,冷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怎么对裴秋的?”
方禾愣了愣,哑了声。
邱逸偏过视线去,手机拿在手里也不知道做什么,转了两圈给柳言发了条消息。
邱逸:他那个腿还能站起来么?
第四十二章
靳九溪手里拿了根木棍,柳言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往四周看。
“那边的人不是被你解决了么?”柳言嘟嘟囔囔的,被靳九溪拿棍子轻轻敲了一下,“鬼晓得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你瞧见了也好一棍子敲死不是?”
柳言点点头,“嗯。”
靳九溪转过身去,看着仓库前歪倒着的两个男人,微微眯起眼,“你找人撂的?”
柳言瞥一眼,“不是。”走进一些蹲下身,柳言观察着男人颈项上的伤口,沉声道:“伤口是麻醉枪造成的。”
“哦。”靳九溪敛了眼底的诧异,推开仓库门,“进来吧。”
似乎不相信有这么容易,柳言露出疑惑的眼神。要知道上一次他和靳九溪强闯的下场可是回去躺了好几天。
靳九溪见他不动,也不理他,转身去摸墙,摸了半天只摸到一层灰,还吸进鼻子里呛了下,一阵急咳,靳九溪皱眉道:“啧,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柳言也走了进来,仓库采光非常不好,夜里漆黑一片,隐约能见床上有隆起的一块儿,但是根本看不清。
“别摸了,仓库没有灯,都十来年没用过的地方了,有也坏了。”说着,柳言打开了手机背后的灯,朝床边照过去。
“……怎么一地的……”靳九溪的视线从地上挪到床上,突然消了声。
裴秋在这惨白的灯光下朝他俩看了过来。
纸屑碎碗报纸和黏糊的不知道什么的垃圾都堆在地上,裴秋就这么空洞的望着他和柳言,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睛都只微微眯了眯,这还是因为灯光。
靳九溪整个人一抖,偏头看了眼柳言,轻声喊道:“他怎么了?”
柳言盯着裴秋毫无波澜的眼神,愣了几秒,温声喊道:“小秋?”
“我没疯。”裴秋张张嘴,哑着嗓子说出一句话来,说完他咧嘴笑了笑,“你们来看我吗?”
柳言轻轻点头,“嗯…之前来看你被那谁打了一顿,只好趁他出去了才来看你。”
靳九溪也道:“我们来带你出去的。”
话音落罢,一室的寂静。
裴秋像是觉得好笑,轻轻叹了口气,“出去之后又能去哪儿?靳哥,柳言,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拖着我这种废.物做什么。”
“妄自菲薄也不是这个时候,听哥话,出去哥照顾你。”靳九溪像是急了,说着就要来拉裴秋的手。
裴秋皱起眉,禁不住痛呼了一声,“疼。”
柳言连忙扯过靳九溪的手,将灯光凑到裴秋手边,语气有些愤怒道:“你傻了么?小秋伤还没好,你拽他干什么?”
靳九溪有些慌张的看着裴秋,两只手无措的拧巴着,裴秋见状眨了下眼睛,忍下鼻酸,轻声道:“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疼,我太疼了,你让我死了吧,就死在这里,烂了都好,我不想逃了。”
“反正逃了也会被他追回来打死,我没办法再忍受一次那种感觉……”
说着裴秋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他抬起左手摸了一把眼睛,笑道:“就这样吧,死了挺好的,我挺想死的。”
柳言伸手给他擦擦没擦干净的眼泪,将那些乱七八糟盖在身上的报纸轻轻拿开,然后低着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了裴秋身上。
“你还爱他?”柳言抬起头问道。
裴秋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依旧是空洞着,嘴角挂着一抹笑,“不爱了,我想死的干净点,不爱了。”
爱有什么用?为了挨打?为了饿肚子?还是为了去死?
他以前常常听一些节目,里面会讲到爱,说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是平等,是自由。
他渴望爱,所以顶着自己所有的爱去爱那些他希望得到回报的人,后来他连自己的爱都弄丢了,还丢了自由,丢了那所谓的平等。
是他的错,是他忘了,外物不可必。
靳九溪端着一小碗药粥重新进屋的时候,柳言正给裴秋擦身子,窗户关不严实,总有风灌进来,柳言怕裴秋着凉,一时有些着急,下手的动作忙乱起来。
裴秋垂眼看着他,身体微微发着抖,“柳言,你擦得我好痛。”
“啊,好,我轻点。”柳言闻言放轻动作,思绪却放在了另一边上,这家伙……现在知道痛了,当初那样怎么没见他喊痛。
见裴秋半闭着眼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靳九溪连忙道:“秋秋,待会儿喝点粥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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