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宁看向仓外,仓外站着赵西卫、陶杨、他的未婚妻。
隔着这层仓,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下研究室,被关在「笼子」里的祭品。
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的想要离开。
但是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做。
赵医生将仪器带过来,是为了给他治病,是为了他好。
他闭上了眼睛。
世界重归于黑暗,赵西卫按下了仪器上的一道按钮,操作着仪器的启动。
神秘的频率从那些线上通过头盔的连接被沈舒宁所接受,他的意识渐渐陷入沉眠中。
在快要沉睡的刹那,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清淡的声音。
“宁宁,遗忘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伴随着这道声音,沈舒宁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了画面。
他知道,那是陶杨的家。
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刚从国外逃回来,神色木然沉静的少年,仿佛什么也不会影响到他。
嗒……嗒……
从沉睡中苏醒的少年沈舒宁,踩着木制的拖鞋,一直往着前方走去。
仿佛一个没有情感的,被操控的机器人。
在偌大高阔又黑暗的别墅中,渺小且危险的,一步步的前行着。
他走到一扇门前。
那扇从来都没有挂着锁,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门,在那个晚上,被推开了。
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忽然关上。
而他在门里,看到了一些他无法接受的、可怕的存在。
瞳孔开始剧烈的收缩、意识开始崩坏——
“遗忘它——”那道声音在他耳边说。
遗忘这些可怕的、痛苦的记忆。
你深爱的人依旧在你身边,从未离去。
一种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与痛意让沈舒宁下意识想从沉眠中清醒过来,然而下一刻,赵西卫按下了另外一个按钮。
沈舒宁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那些模糊的记忆也彻底涣散,仿佛化成光尘的碎片。
沈舒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很痛苦的梦。
碎片化、不断跳跃着的梦境。
他梦见了憎恨看着他的,陶杨的父亲母亲。
还有其它的人。
以及——
他的未婚妻。
某个深夜,那个高贵的、在陶杨面前温柔不已的女人,站在他的床边,手中高高举着一把斧头,神色狰狞对准了沉睡的他,而他一无所知。
某个白夜,那个看起来绅士的、学识丰富谈吐优雅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准备随时捅入他的心脏,而他全然不觉。
还有某个晚餐时分,那个看起来敦厚善良、庄重严谨礼节得当的管家,递给他装着米饭的餐盘时,袖下悄无声息爬进餐盘的黑色的、湿濡的、蠕动的虫影。
“母亲,不是他的错。”出现在门外的陶杨,靠着门沿,冷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轻声对着女人说:“你该回去睡觉了。”
“父亲……”出现在男人身后的陶杨,一只手搭在男人肩膀上,一只手抽走了男人手中的匕首,“我有一些事想要和你该谈谈,随我来吧。”
“沈舒宁……”坐在他身边的陶杨将餐盘从他的手中取走,“给我吧,梁叔,请再重新为沈舒宁盛一份干净的——”
一次又一次,伴随着数不清的血红的、猩红的送出别墅外的尸体。那其中,夹杂着给他递餐盘的管家,身躯僵硬,口和眼还在不断地流血。
这些尸体,会被送到哪儿呢?
“他害了你——我无法接受——”
歇斯底里的女声。
“我一定要杀了他,让他以痛苦的方式死去!偿还这份代价!”
“你知道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和你父亲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让你摆脱诅咒……永生……永生……”
“躯壳……残忍的方式……”
“你在后悔?”
“我亲爱的……将他送进去的是你——”
“哈哈哈……”
“夺回来……必须夺回来……”
“舒宁——”
站在他面前的,美丽的温柔的未婚妻。
“别害怕我……”
“你召唤了我……”
“为什么要害怕我?你不应该害怕我……”
“我所用的躯壳吗?我想你应该知道……”
“他将我……降临……灵魂剥夺走……”
“不好用……”
“害怕我的话,就忘掉害怕我的记忆吧。”
“舒宁……等我回来。”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相融……宿命……”
“阿宁……”站在门外,衣裙湿濡柔弱温柔的未婚妻,朝他一步步走来,微微踮起脚,拥抱着他的未婚妻。
脚底是一只可怕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蝶影。
“你好可怜啊……你在发抖……”
“别害怕……”
“你想找回她,我帮你找回了她,所以,开心一点好吗?”
“想要……”
“饿……”
“好饿……阿宁……”
“想……”
“嘶嘶……嘶嘶……”
越来越碎片的话语。
越来越奇异的语言。
越来越恐怖的真相。
无法承受、也不能承受。
他大口的喘着气,如溺水无人可救的孤独旅人。
脑子的弦一根根崩裂,在最后一根也快要崩裂的时候,所有碎片的梦境都如潮水迅速褪去,强烈的光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球疯狂转动。
他在强光刺激的剧痛中醒过来。
青年漆黑的眼睛,空洞且茫然。
有什么奇怪的、无法形容的东西在模糊他记忆。
速度快到不过眨眼,无法抓取。
仓外,赵西卫关掉了仪器,朝他露出笑容:“恭喜你,沈先生。”
那双漆黑的眼珠,缓慢转动了下。
奇异的进化从沈舒宁身上褪了干净,他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
阴郁、木然又沉静的模样。
“治疗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输入能量完成——
明天就修文!
第56章
自那天以后, 沈舒宁觉得自己的病情真的好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记不清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沈舒宁也没有怎么去在意。
他的性子向来如此, 很少去追根求底,毕竟现在的这种状况,的确好很多。
他的生活仿佛恢复了正常。
偶尔他会尝试回想,但每当他一尝试, 脑子里就会一道防线, 阻拦他的这种行为。
那是对于危险的警惕, 它在告诉他,回想起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春节过去之后,万物逐渐复苏。
沈舒宁早上起来, 习惯性的打开电视,听到一则新闻。
新闻里说某国王妃消失半月, 尸体已经被警方寻找到, 疑似被恐怖•分子暗杀。
“滋滋……王妃……滋滋……王妃……”
电视里每当涉及到王妃的名字时, 便会被一阵电流声屏蔽。
沈舒宁喝了一杯水, 回过头去。
新闻已经结束了。
他走近电视, 不知怎么的,发了一会儿的呆。
裴念起床了, 她最近消瘦了不少, 打了个哈欠后,就从身后拥抱住他,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 亲昵的用唇瓣亲吻着他的脖颈。
“早安,阿宁——”
“早安……”沈舒宁回过神。
“我们该为婚礼做准备了。”
裴念语气愉悦。
祂知道,对于人类而言, 婚礼是一种很神圣的事,它是爱情的契约,祂想要和伴侣完成这个契约。
裴念的舌尖飞快的舔舐过爱人瘦得露筋的颈部线条,满足的眯起眼睛。
为了达成这个契约,祂愿意和陶杨保持一段时间的和平,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祂将人类的思维了解得一清二楚。
沈舒宁希望婚礼上有着他在乎的人,陶杨是他在意的朋友。
听到裴念的话,沈舒宁嗯了一声。
婚礼需要去看婚纱,去看戒指,去找婚礼场地……各种繁忙的事情缠绕着他,让沈舒宁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别的,偶尔的休息时间他会待在画室里,给未婚妻画画。
画室里未婚妻的画像,已经更新了一遍。
陶杨有空的时候,会过来给一些参考意见,或者帮忙。
总之,生活很平静,美好的未来似乎在等待着他。
真好,沈舒宁想着,他好像在往一条正常的、且幸福的路上走着。
在和裴念去购置新婚物品的时候,沈舒宁又再次看到了汝汝——那个被父母不止一次丢下的女孩。
他开车走的是高速路,而汝汝站在高速路上的一个专用停车弯口,怀里抱着一个小熊,她一直看着前方,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她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沈舒宁将车停在停车口上,按下车窗。
他轻声问:“汝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汝汝听到他的声音,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抱着小熊,仰着头乖巧回复沈舒宁:“爸爸妈妈把我放在这里,说待会儿会过来接我,我在等他们回来接我。”
沈舒宁不由得皱眉。
高速上能停下车的地方很少,转点的地方更少,将一个孩子留在高速路上的停车口,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丢弃孩子。
“我上次见你也是这样,商场的时候他们也把你丢下……”他说着,忽然停顿了声音。
是这样的吗?
他露出些许迟疑且疑惑的神色。
他总觉得有哪些细节被他忘记了,但很快,一种物质模糊了他的这种想法。
他起身打开后面的车门,轻声道:“上来吧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待会儿哥哥送你回家。”
汝汝爬上后面的座位,自觉拉上车门。
“知道的……”
“汝汝你等哥哥姐姐买好东西,再送你回去,可以吗?”
高速上下一个转车点差不多就是他和念念购置新婚物品的地点,不会耽搁太久。
汝汝痴痴盯着他,点了点头:“好的呀,哥哥。”
沈舒宁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发动了车。
需要购置的新婚物品其实并不多,沈舒宁和未婚妻已经同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次过来,其实主要是走一些过程,看看裴念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
他们来的是海市最有名的某商业区,商业区里分区详细,种类繁多,能买到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经过家居区商场的时候,裴念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穿着精致的服务员见裴念和沈舒宁手指上戴着的同款戒指,立刻面露微笑,她道:“两位可以进家居商场看看,家居商场里,有很多用品都是夫妻很喜欢的。”
裴念起了兴趣,进了商场。
商场很是广阔,各个牌子的家居产品都有,服务员一边走一边介绍,当她介绍到某种特用吊床的时候,裴念停下脚步。
一个专柜员说:“女士您好,这是NS的新款设计,很受欢迎的,由四根纯银制的雕花铁链穿透在房顶将整张床吊在半空中,睡在上面的时候,只要翻一个身,它就会轻轻摇晃,很有浪漫感……”她看了一眼沈舒宁身后抱着熊偶的小女孩,轻咳一声,委婉道:“这张吊床的功能很多,很多夫妻情侣都挺喜欢的。”
“女士要不要试试在上面坐一下,或者躺着也行。”
裴念的手指细细摸索着铁链上的雕花,她转过头,正当服务员以为她会坐上去的时候,她看向沈舒宁,弯了弯眼睛,轻柔道:“阿宁,过来。”
“你坐上面试试——”
沈舒宁没想太多,他走过去,坐了上去。
“挺软的……”
裴念轻轻推了下床。
金色的床被上,随着吊床的摇晃,坐在上面的沈舒宁下意识抓紧了旁边的锁链。
锁链是银色的,他的手指又细又修长,攀在锁链上,有种纯粹的艺术美感。
裴念轻轻舔了下牙齿。
她弯下腰,自然卷的长发落了下来,她的双手扶住沈舒宁的肩膀,轻声道:“阿宁,要不要试一试躺一下?”
她虽然用着询问的话语,却不给沈舒宁选择的机会,而是将沈舒宁推倒在床上。
“念念?”
倒在床上的青年,神色平静里又有一些疑惑的看着她。
真美好啊。
裴念想……
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躺在金色吊床上的爱人。
只看他那纯黑的发、苍白的肌肤,都让祂忍不住想要去玷污,去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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