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大人稍安勿躁,玉汤山这么大, 本来也不是他们想防就能防住的。何况, 朕现在并未出事。”纪宣灵虽然刚罚了御林军统领, 这种时候却替他说起话来了。
宋全这个人能力不算突出,甚至没什么主见,但好在足够忠心,足够听话。
等出事就晚了!
乐正均见他满不在乎, 简直操碎了心,“此事事关陛下安危,怎可轻率。”
更何况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他神情严肃,瞬间就把原来要问的事抛到了脑后,“陛下既然回来了,那刺客?”
“死了……”纪宣灵道,“此事朕已经让人去着手处理了,右相不必担心。”
处理此事之人,正是想要将功折罪的御林军统领宋全。纪宣灵原本是怕有人又和两年前一样故技重施,将罪责嫁祸到云幼清头上,但没想到,这次的这些刺客,死得倒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乐正均还要再说什么,吕源只怕他们越扯越远,忙将话题又拉回了正轨。
“陛下没事就好,就是不知……摄政王如何了?”
那日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纪宣灵把人从林子里抱了出来,今日上朝又不见云幼清的人影,很难不让人多想。
至于怎么想的,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皇叔昨日受了惊吓,这几日只怕都不来能上朝了。”纪宣灵实话实说。
云幼清乍听闻自己怀孕的消息,确实受到了十足的惊吓,林院判建议让他修养几日好养胎,自然也就不能来上朝了。
一整个早朝下来,短则半个时辰,长则足足半日,叫皇叔怀着身子这样辛苦站着,纪宣灵可舍不得。
只不过,他的实话实说,落在吕源和乐正均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个人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又达到了高度的统一,都觉得是纪宣灵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并且一出手就是大动作。
不过想想也是,纪宣灵马上便要到弱冠之年了,身边却还有个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试问哪个帝王能够容忍卧榻之下有他人酣睡。
二人脸色各异,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陈庭忽然从外面进来,经过他们走到了纪宣灵身旁。
“何事?”
陈庭悄悄瞥了眼在场的两位大人,选择了弯腰凑在纪宣灵耳边说话,“王爷今日忽然一直犯恶心,已经许久未进食了。”
纪宣灵瞬间坐不住了,站起来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走。
“陛下要去哪里?”乐正均不解。
纪宣灵停下脚步,好像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两个人,“朕还有些急事,二位爱卿自便。”
说着便带着陈庭急匆匆离开了。
纪宣灵走后,他们也没必要再继续待着了。回去的路上,乐正均想着方才陈庭俯身在纪宣灵耳边说话的场面,不知怎的又忽然想起纪宣灵同他说过的,自己有心上人的事。
方才那个……似乎就是乐正淳同他说过的陈庭?
乐正均回忆了一下这个小太监在纪宣灵身边出现的时间,又回忆了一下纪宣灵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的时间,似乎……相差并不远。
太监虽然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毕竟曾经是,再一想方才陈庭一两句话就把人叫走的场景,乐正均越发肯定了。
老爷子眉头越皱越深,额头上沟壑纵横,可谓是忧心忡忡。
若真叫他不小心猜中了,这可怎生是好?
被乐正均时刻惦记着的陈庭在路上连打了三个喷嚏,最后被纪宣灵一脸嫌弃地拦在了门外,无情道:“一会儿让林院判给你开服药,这几日离皇叔远些吧。”
陈庭:“…”
鬼知道为什么天气逐渐转暖,他这喷嚏却是越打越频繁了。
林院判此刻就在含章殿内,纪宣灵进去时,老爷子刚把完脉。
云幼清的脸色的确不大好看。
“怎么回事?”纪宣灵自然在他身边坐下。
“回陛下,这只是怀孕之人正常的反应而已,并无大碍。”林院判回禀道,“不过王爷的反应似乎寻常人来得格外晚些。”
纪宣灵心情被他弄的跌宕起伏,“对身体可有影响?”
“这倒不会……”林院判不紧不慢的说。
说着,云幼清便忽然扭头干呕起来。
纪宣灵哪里见过这场面,手忙脚乱的给人顺气,又是倒水又是低声温柔哄人。他哪里想到怀个孩子会这样遭罪,“要不然,这孩子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他说的这样随意,把一旁专心低头看鞋尖的林院判吓了个够呛。
不过他说完这话,云幼清倒是不再干呕了,缓过气来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陛下当真洒脱,说要就要,说不要就要。”
这孩子如今可是长在他肚子里,怎么说也应该是他来决定才对。
云幼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和矫情,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事实的确如此。
纪宣灵看似不强硬,可从头至尾都在裹挟着他往前走,用一张精心编织好的网,不知不觉就把他套住了。
纪宣灵自觉说错了话,立即亲昵地粘着人撒娇似的同他认错,“我错了皇叔,这不是想吓唬吓唬小崽子,好叫他别再折腾你。”
一旁还站着个胡子花白的林院判,这让云幼清心中一阵羞赧。
虽然老爷子已经竭力在装瞎了。
“放开……”
纪宣灵瞥见皇叔耳根的一抹微红,心情甚好,乖乖放开了手。
云幼清松了口气,林院判同样松了口气。他赶忙交代完医嘱,拎着药箱走出了这个年纪不常有的步伐,飞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陛下是不是也该走了?”云幼清开口就要赶他走。
纪宣灵巴不得赖在这里不走,来都来了,哪还有这么容易离开。
“我才来皇叔就要赶我走吗?”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纪宣灵更是无所顾忌,虽然只是抓了一缕他的头发在手里打转把玩,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愣是叫他做出了无限的暧昧旎思。
如果是从前,云幼清定然能够义正言辞,冷酷无情。然而他沉痛又欣慰地发现,原来那个他尚能拿捏得住的狗崽子,早就不知不觉变成一只恶狼了。
他垂眸避开纪宣灵直勾勾的眼神,“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
这是惯常用的借口,因为听上去最是冠冕堂皇。
“朕让他们送到含章殿。”纪宣灵说着,凑过去嗅他的头发。
云幼清一抬头,正好撞进他带着温柔笑意的眼里。而纪宣灵只消一低头,便能吻上他唇角。
一股莫名的燥意席卷了云幼清的全身,好似整个人进了蒸笼,不仅身上热,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耐。他无声吞咽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在纪宣灵面前无处可逃。
他分明早早便将囚笼为他准备好了。
“皇叔,我想亲你。”纪宣灵凑到他耳边,每个字都带着炽热的灼烧感,随着呼吸一点点渗透到了他心里。
云幼清身子缓缓颤抖了一下,下意识便要往后退,被纪宣灵抓住胳膊捞了回来,又用另一只手揽腰将人固定在怀里。
“阿宣……”
他的未尽之语彻底被纪宣灵堵在了嘴边。
他们本该陌路,本该背道而驰,本该天人永隔。
可他们在拥抱,在亲吻,也在这肆虐的温柔缠绵里沦陷。
“幼清,张嘴。”纪宣灵哄他。
云幼清眼里蒙了层雾气,手里攥着纪宣灵的衣服。他原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张开嘴,却只是一声声叫着纪宣灵的名字,“阿宣,阿宣……”
纪宣灵再次无声吻住了他。
温柔的克制中,藏着急切的疯狂。
一吻毕,云幼清看着他微微喘息。
“我们这样算什么?”
纪宣灵笑他:“是我心悦你,是我图谋不轨,皇叔在担心什么?”
云幼清不知道。
纪宣灵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化,最后缓缓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这是个及其亲昵的动作。
云幼清从未这样主动过,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瞬间忽然做出了改变,可如果没有了那个无形中提醒着他生命快要到头的沙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但他纪宣灵已经不需要他的牺牲了,他想让自己爱他。
“阿宣……”
纪宣灵听见云幼清这样叫他。
“你想要我怎么样?”
他想如何?
纪宣灵自然是想要他活着,想要……
“我想要你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纪宣灵:卧榻之下不容他人酣睡,但是可以有皇叔感谢在2020-10-07 23:20:10-2020-10-08 23: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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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纪宣灵醒来时,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含章殿床榻上素色的帐顶。他转头看向床榻内侧,见云幼清姿势端正躺在床上, 睡得正香。
纪宣灵侧身撑着头, 饶有兴致盯着皇叔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只觉美不胜收。
他昨日在含章殿留宿了。
而且不是因为他的死皮赖脸, 是云幼清主动请他留下来的。
不过想象中心满意足抱着皇叔入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云幼清睡觉太老实了,能让他留下还是看在他忙得太晚, 实在辛苦的份上。
纪宣灵心情颇好,趁着云幼清还未醒, 轻轻在他眼角印下一吻。
这般偷偷摸摸占人便宜的事,他做得倒是十分熟练, 一看就经验丰富。
云幼清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 接着陷入了沉睡当中。
今日休沐, 不上早朝,纪宣灵轻手轻脚起身后, 便往大理寺去了。除了去了解案子进展外,他还想问问乐正淳他私下同谷彦林见面的事。
临走前纪宣灵将陈庭叫到了跟前,和蔼可亲,一副十分关心他的模样, “昨日让你去找林院判开药, 去了吗?身体可好些了?”
陈庭诚惶诚恐, 忙说自己并无大碍。
纪宣灵满意点头,嘱咐道:“皇叔跟前你小心照顾着,另外叫御膳房多做些开胃合皇叔口味的东西,有任何不对, 立刻去请林院判便是。”
“是……”
陈庭一一应下,心道真是辛苦林院判这个老人家了。
可谁叫诊出摄政王怀孕的人是他呢。
幸好林院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必定会忍不住暗自腹诽。
让摄政王怀孕的人是陛下!他只是个大夫啊!
纪宣灵可不在意他们怎么想的,轻装便行,很快就到了大理寺。他一路畅通无阻,也没让人惊动上下官员来接驾,兀自便往乐正淳那里去了。
“元朴案子审的如何了?”
他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推门进去,将埋头书案的乐正淳吓了个够呛。
乐正淳慌忙起身,将桌上乱成一团的卷宗随意归置了一下,匆匆整理了一番仪容,“陛下……”
“不必多礼,坐下吧。”纪宣灵说着,走到桌案前随意翻看着,“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乐正淳沉沉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幕后的人将自己的身份满得很严实,带回来的这些人里,有不少原先也是受害者,只是如今都……”
像被驯化了的狼,早就失去了爪牙,只会向主人摇尾讨好,以示忠心。
纪宣灵对这样的结果并无多少意外,“秋水坊呢?”
“除却和姚三有过买卖交易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疑点。鸨母秀娘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以为姚三只是个普通人牙子,把责任都推到了死去的姚三身上。”
如此看来,线索似乎都断了。
可纪宣灵又清楚地知道,此事同谷文瀚和吕源都脱不了干系。区别只在于,吕源或许参与不多,甚至不清楚谷文瀚在背地里干了许多足以把他拖入深渊,令其万劫不复的事。
所以此事到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和吕源有联系的,只有吕思雍是秋水坊东家这件事。
二人虽然狼狈为奸,互相却完全不信任。
他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纪宣灵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吕公子既然是秋水坊的东家,怎么不请他来大理寺坐坐?”
也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吕公子被打了板子的屁股还疼不疼。
“这……”乐正淳犹豫片刻,“要是将吕公子请来,左相那里?”
纪宣灵抬眸不经意瞧了他一眼,奇道:“元朴似乎顾虑颇多?”
他以前可不会这样优柔寡断。
“你只管把人请来便是,其他事自有朕替你担待。”纪宣灵道。
云幼清上次光天化日就敢把人绑了,如今不过是请吕思雍来大理寺坐上一坐而已。纪宣灵亲口谕旨,有理有据,名正言顺。吕源再怎么权大势大,也不能抗旨不遵,公然谋逆。
毕竟所有人眼里最有可能谋逆的摄政王,还什么都没干呢。
话说到这份上,乐正淳自然只有答应的份。
“臣领旨……”
纪宣灵翻着他从那些人口中审讯得来的供词,静默许久,整个房间里只有他时不时翻纸张的轻微摩擦声。
“元朴对谷彦林此人怎么看?”他忽然问。
“谷彦林?”乐正淳愣了一下,“陛下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纪宣灵直直盯着他,不知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昨日,朕不小心知道了你与他见了一面,所以很好奇,你二人是何时有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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