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官方才说,王爷有……了。”林院判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纪宣灵又问:“有什么?”
林院判不确定的说:“孩子?”
对,他方才说皇叔怀孕了。
怀孕?怀孕!
那不就是说……
纪宣灵如坠梦里。
纪宣灵此刻的惊是大于喜的, 三个月前正是他在行宫为皇叔接风设宴的时候, 时间完全对上了, 可——
“他怎么会怀孕?”
林院判提醒道:“男子怀孕,只可能是因为吃过生子药……陛下不如等王爷醒了,亲自问一问吧。”
先前为了让右相打消给他立后的念头,他透露了自己心悦之人是男子的事, 甚至还说可以提前备下生子药。但那时纪宣灵是为了哄住右相才这样说的,压根没想过真的让皇叔为他做这样的牺牲。
而且,这药又是谁让皇叔吃下去的?
他自己知道吗?
纪宣灵的疑惑太多,但这都得等云幼清醒过来才有可能知道答案。
何况,他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叔这件事,要是选择告诉他,又该如何说。
还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崽子以后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叫人头疼的问题……
真是叫人猝不及防啊。
“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问题?”
林院判坚定摇头,“除了胎气略有不稳,王爷身体健朗,绝无其他问题。”
如此说来,云幼清此前种种看上去像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的样子,只是因为动了胎气?
“摄政王怀孕的事,朕不希望在除你我以外第三个人口中听到,明白吗?”冷静下来后,纪宣灵率先警告了林院判一番。
祸从口出的道理林院判还是知道的,“明白明白,下官必定守口如瓶。”
而且看陛下的态度……老爷子大胆猜测着,摄政王肚子里那个真是陛下的种也说不定。
“那……下官去给王爷开副安胎药?”
纪宣灵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后面幽幽传来一句:“什么安胎药?”
林院判自觉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一旁,想将回答问题的艰巨任务交给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奈何云幼清似乎认准了他,咄咄逼人道:“本王在问你,什么安胎药?”
纪宣灵大约是觉得让林院判承受这一切太为难这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子了,主动上前道:“皇叔,你冷静一点。”
云幼清必然是已经听到了。
“本王现在很冷静。”云幼清下床走到林院判跟前,看不出多冷静,只有语气泛着一阵冷意,“你再说一次,要给谁开安胎药?”
林院判一下跪倒在地,心道这都是什么倒霉事。他战战兢兢,然而话一出口,便是要将人惹恼的节奏,“王爷息怒,小……小心又动了胎气。”
果不其然,云幼清冷笑一声,侧目看着纪宣灵道:“同我开这样的玩笑有意思吗?”
纪宣灵无奈叹气,挥挥手让林院判退下了。
“皇叔真觉得这是个玩笑吗?”
云幼清心中同样疑惑,纪宣灵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他,可他也确信,自己从未吃过生子药这样的东西。即便他与纪宣灵……有过那样的关系,也是绝不会怀孕的。
但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了。
“皇叔……”纪宣灵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滚……”
云幼清昨晚刚被纪宣灵以那样的方式表露心意,今日便得知自己怀了对方的孩子……
这叫他如何接受?
就连纪宣灵,在那之前,他也是一直将其当孩子看待的。
纪宣灵知道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所以,即便这里是他的寝殿,纪宣灵也麻溜的依言滚了。
事实上,他自己也未能从这巨大的惊喜里缓过神来。
而在众人眼中,事实就是陛下将摄政王抱进了长宁宫后,便拒绝了所有人的觐见。摄政王为何不省人事,陛下又因何封闭长宁宫,一概不知。
也正是这种未知,引得众人浮想联翩。
午间的时候,有人将纪安南送来了。
也不知那些人为何会觉得自己对这个小萝卜头有好感,竟将他送来打探消息。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戳中了纪宣灵的心思。
“过来让皇兄瞧瞧。”纪宣灵冲小萝卜头招招手。
他一脸慈爱,叫纪安南受宠若惊,生怕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不过他还记着自己是有任务的,所以还是乖乖走过去了。
纪宣灵伸手在他软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两把,十分满意,开始忍不住畅想以后自己和皇叔的崽子是不是也会长得这样可爱。
不过,皇叔生的这样好看,以后的小崽子肯定也是一样好看。
纪宣灵信誓旦旦的想。
某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云幼清面前说过的,不喜欢小孩子的话。
“皇兄,美人哥哥去哪儿了?”小家伙还记着母妃的叮嘱,凑到纪宣灵耳边自以为特别隐秘地问道。
他或许以为只要声音够小,就足够隐秘了。
纪宣灵笑了笑,反问道:“你母妃叫你来的?”
纪安南左右看了看,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看到皇叔祖还有其他不认识的白胡子爷爷来找母妃了,他们和母妃说完话,母妃才让我过来的。”
“你这样告诉我,不怕你母妃知道了生气吗?”
纪安南得意地笑笑,“我还小,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而且我是端王世子,他们不能拿我和母妃怎么样的。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人不会知道的。”
小家伙还挺聪明。
纪宣灵没说话,只是抬手在他小脑袋上摸了摸。
过了一会儿,纪安南忍不住问他:“那你会说出去吗?”
纪宣灵假装想了想,“这样,你再帮皇兄一个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
纪安南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
云幼清占着纪宣灵的寝殿,在里面沉思了许久,然而心里一团乱麻,始终未能理出个思路来。
忽然,寝殿大门被人打开一条缝隙,云幼清蹙起眉头,冷声道:“出去……”
谁知从门外钻进来的,居然是纪安南这个小萝卜头。
“美人哥哥!”
纪安南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来,张开双臂就要往他身上扑。
云幼清脸上神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在他即将扑倒自己身上的前一刻,不自觉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双手从他腋下抄过,将人抱到了腿上。
“谁叫你过来的?”云幼清问。
纪安南奶声奶气,避重就轻回答道:“皇兄呀……”
云幼清也不深究,既然纪宣灵能把他放进来,说明也不在意是谁把小萝卜头派来的。
“他让你来做什么?”
纪安南嘻嘻笑道:“当然是让你看看我多可爱了。”
云幼清大概明白纪宣灵的心思,无非是怕他想不通想不开,便顺水推舟的叫小萝卜头来劝他。纪安南虽然年纪小,但他不需要说什么,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慰藉了。
他想自己是喜欢小孩子的,不然也不会被先帝带着远远看了纪宣灵一眼,便答应去做他的先生。
只是世事难料,先帝走得突然,他也从原本安排好的太傅的位置一跃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在那之后,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纪宣灵,为了那个在深宫高墙里依然能开怀大笑,叫他晃了心神的孩子。
逃避不是个好办法,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云幼清在起伏并不明显的小腹上摸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对纪安南道:“去叫你皇兄进来吧。”
小家伙进去后没多久就又出来了,走之前还不放心地提醒他:“要保密哦……”
纪宣灵哭笑不得,叫陈庭送他回去了。随后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寝殿的大门。
“皇叔……”
纪宣灵踌躇着不敢靠得太近,又怂又怕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小时候忘记做功课又不敢说。
云幼清睨他一眼,道:“不打你,过来吧。”
得了准话,纪宣灵立刻屁颠屁颠的走上前去,他要是有条尾巴,大约此刻已经摇起来了。
但他还是有些忐忑的,“皇叔……打算怎么办?”
“先不论这件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问清楚。”云幼清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说话还是平日那般,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样子,“方才林院判诊脉时,可曾诊出其他问题?”
纪宣灵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将林院判的话重复了一遍,“除了胎气略有不稳,绝无其他问题。”
云幼清缄默了一瞬,深吸了口气,“陛下可否,请陈总管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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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陈岁八岁进宫, 至今已有五十余年了。
他先后伺候过三位皇帝,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黄门,到如今人人敬畏的内侍总管, 也算是历经过风雨, 见惯了尔虞我诈。
同历朝那些史书留名的大太监相比,他的确没什么弄权的本事和野心, 只能求个安稳。好在上天眷顾,他这一生顺遂,能得如今的陛下称一声「阿翁」, 又早早过上了颐养天年的日子。
今日有些不同寻常,陛下忽然急急派了人来接他进宫, 也不提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问了来传话的小黄门,小黄门果然也不清楚, 只说陛下让他快些过去。
陈岁似有所感。
“干爹……”陈庭早早便在长宁宫门外等着他了。
陈岁拒绝了他的搀扶,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庭摇了摇头, “陛下前后只允了太医和端王世子进去过。”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听他这样说, 陈岁愈发感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他福至心灵,忽然问道:“摄政王可在里面?”
陈庭微微长大了嘴,陛下从玉汤山回来不过半日, 连他干爹这样平日不问世事的人都知道清早陛下将人抱回长宁宫的事了吗?
“在的。陛下吩咐了, 请您到了之后直接去寝殿。”
陈岁点头, 大致有了一点自己的猜测。
而这一点尚未得到验证的猜测在推开寝殿大门,见到纪宣灵和云幼清的时候便成了十分。
“陛下,王爷。”陈岁只当没察觉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不知急召老奴过来有何要事?”
“皇叔?”纪宣灵看着他, 对他想要得到的答案同样充满了好奇。
云幼清闭上眼,少顷又下定决心般睁了开来。
在方才等待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对陈岁的回答做了无数种设想。不过好在,他这几日受到的惊吓和冲击已经够多了,大约也没有什么事,会比他肚子里那个存在更吓人了。
“陈总管……”云幼清道,“八年前,先帝驾崩之际,你交给我的,究竟是什么药?”
陈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并未立刻回答,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王爷可还记得,先帝一开始为何要让您去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做先生?”
往事久矣,云幼清已经快要记不清了,也难为陈岁还能替他记着。
十二年前,云老将军被困信州城时,他向先帝请缨出战,希望能亲自摔援军去救祖父,不想竟因此叫先帝犹豫了足足三日。
实际上,凭信州当时的存粮,至少还能再坚持半月,只是他们都未曾想到云翦会突然做出和萧钦玉石俱焚的举动。
祖父和父母的死给了云幼清极大的打击,直至今日,他都觉得那是自己的错。怪自己年少不能服众,怪祖父将自己留下时,为何没有坚持和他一同前去。
是的,同所有人以为的不同,他留在京中并非是先帝要用他来牵制云翦,而是云翦自己将他留了下来。
此事过后,云幼清一度一蹶不振,甚至放弃了那年的秋闱。要知道,他的文章可是曾被当时的国子监祭酒,几乎被天下学子奉为圣人的庄老赞叹过有状元之才的。
“先帝也是怕王爷您想不开,才想给您找个寄托,何况以王爷您的才学,做太子之师,已然是足够了。”
陈岁这话已算是说得委婉了,照他看来,那时的云幼清给他的感觉,甚至是存了死志的。
纪宣灵听出了陈岁话中的未尽之意,暗暗攥紧了拳头,再次下意识看向他家皇叔。
云幼清脸上倒是一直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看不出情绪,“本王知道……”
先帝的确是曾经真心实意的想要拉他一把,只是人到临了之际,考虑的东西便忽然开始多了起来。更何况,纪宣灵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得不不为其谋划得长远些。
所以,先帝对他好是真的,最后给他准备了一盒慢性的毒药的也是真的。
毕竟人心易变,先帝变了,也一样怕他将来会变。
那盒药一共八颗,每吃一次都是在饮鸩止渴。这原本是最后一年,云幼清也早早筹谋了许多,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慢性的毒药并没有起作用,反而像是被人换成了生子药。
“那药,是老奴自作主张换的。”陈岁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令他们震惊,但又感到理所当然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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