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心思活络的人,看着今夜的雨势,已经开始思考起陛下和摄政王双双遭遇不测后他们该怎么做的事情了。
纪宣灵尚不知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他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偶尔掀起眼皮,看一眼正在拨弄火堆的云幼清。
“皇叔还不休息吗?”纪宣灵睁开了眼。
云幼清以为他困了,“陛下累了的话就先睡吧。”
纪宣灵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从嘴边泄出一丝抽冷气的声音,云幼清蓦地抬头,看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怎么回事?”云幼清立刻扔下拨弄柴火的那根树枝,三两步走上前来。
他探了探纪宣灵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现出些慌乱来。
“他们的兵器上,好像淬了毒。皇叔……”纪宣灵忽然握住他的手,脸色惨白,“我好疼啊……”
这一声「好疼」可不像先前包扎伤口时那样撒娇似的,声音甚至在微微颤抖。
云幼清被握住的手陡然一紧,脑海中一片空白。
空旷的山洞里一无所有,眼下别说太医,就是个乡间的行脚大夫都找不到。
他开始后悔叫曹俭撤掉了保护纪宣灵的人。
“幼清……”纪宣灵这样唤他。
“我在……”云幼清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没有计较他又叫了自己名字的事,慌乱中都忘记了自称「微臣」。
纪宣灵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空冲他笑,他说:“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喜欢你。”
“陛下说这些做什么。”云幼清觉得口中有些干涩。
“我想听你再叫我一次阿宣,可以吗?”纪宣灵得寸进尺。
他说好,然后唤他:“阿宣……”
纪宣灵满意了。
“你可能想不到,我十五岁就开始对你有非分之想了。想亲你,还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如果不是他此刻一脸虚弱地靠在云幼清肩上,云幼清可能会用各种办法来让他闭嘴。
“那晚送给皇叔的海棠还在吗?”
云幼清避开他的目光,道:“扔了……”
纪宣灵也没生气,只笑笑说:“没关系,文华殿还有很多,等我死了……”
“不会的……”
云幼清在他身上倾付了八年的心思,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学着做事,学着和自己对抗。如果没有纪宣灵,云幼清不知道深陷自责中的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纪宣灵就是他整整八年来的唯一寄托。
然后就在他开始一点点狠心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的时候,纪宣灵突然告诉他,他喜欢他,很喜欢。
在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
“阿宣,你不能死。”
就像纪宣灵目睹皇叔死去时的惨状后不能接受他的离开一样,纪宣灵若是死了,那云幼清的寄托也就没了。
“你是皇帝,你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你要是死了,天下的百姓怎么办?纪氏的江山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纪宣灵在原地愣住,抬手在他眼角轻拭了一下,在发觉指尖那点湿润是什么时候,顿时慌乱起来。
他没想到云幼清会哭。
这件事听上去本就让人难以置信。
云幼清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压根没发现此时的纪宣灵脸色如常,哪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纪宣灵把人按进怀里,长叹一声道:“百姓只是需要一个贤明的君主,纪氏的江山不是我也有其他人坐。这个皇位,是父皇交给我的责任,只有你,是我的魂牵梦萦。”
“我不会死的,幼清,只要你想。”
云幼清安静的在他怀里待了会儿,随后终于意识到他先前的虚弱全是假装的,顿时翻脸无情把人推开。
他气得发抖,“你骗我?”
纪宣灵被他推了一下,往后撞在石壁上,这次是真的扯到伤口了,但他没吭声。
“对不起……”他痛快认错,“可中毒的借口,到处都是破绽,难道不是因为皇叔关心则乱吗?”
的确,回想一下,伤口还是云幼清亲自替他包扎的,上面根本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云幼清无言以对。
纪宣灵再接再厉,步步紧逼,“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丝其他的感情吗?哪怕一点点……”
“不要再说了!”云幼清打断他。
可惜纪宣灵并未如他所愿,“皇叔若是自己也不清楚,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云幼清还在思考他要如何回忆的时候,纪宣灵便单手捏着他的下颚,俯身衔住了他的唇瓣。
不仅如此,趁他愣神的功夫,纪宣灵迅速撬开牙关,攻城掠地,同他唇齿交缠。
云幼清双目圆睁,身子一直在向后仰,试图逃离他的掌控。不想这恰恰方便了纪宣灵,索性把人推倒在地,将人禁锢在身下。
这一吻看似疾风骤雨,实则细密绵长。
纪宣灵极尽温柔,将行宫那晚所有的缠绵都从云幼清深藏的记忆里重新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第24章
“想起来了吗?”
纪宣灵低哑的声音落在云幼清耳边, 暧昧的灼息将他耳根烫得通红。
云幼清扭过头去,衣襟半开,双目微红, 胸口因不断喘气上下起伏着。若非时机地点都不对, 纪宣灵简直想马上就把人办了。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纪宣灵有什么反应云幼清一清二楚。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 结果纪宣灵立时闷哼一声,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皇叔, 你再动的话,我就不保证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了。”
说罢又问了他一次, “现在可想起来了?”
云幼清给了他一巴掌。
纪宣灵舔了舔唇,笑道:“看来是想起来了。”
他眼里满是让云幼清感到陌生的暧昧欲望, 大有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也是这个时候, 云幼清才清楚的意识到, 眼前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他怀着的是一种怎么的感情。
其实行宫里荒诞的那晚, 云幼清中途是有过意识的,只是难得清醒的时候,很快就又被折腾得重新失去意识了,最后只觉在汹涌的海浪中不断沉浮了一晚, 昏昏沉沉, 疲惫不堪。
只是再如何亲密的缠绵, 都没有方才纪宣灵那个深吻给他的冲击力大。
毕竟他现在不能更清醒了。
纪宣灵这样一步步逼着他,也是因为想要让云幼清彻底认清这一点。
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把这只固执的蚌壳给撬开了。
“讨厌吗?刚才的感觉……”纪宣灵问。
云幼清不知道,他觉得自己不能接受那个答案。
因他的沉默, 纪宣灵笑了起来,“你喜欢我……”
“我没有……”云幼清立刻否认。
但现在他的承认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纪宣灵心里是这样认定了的。
云幼清陷入了无比煎熬的自我怀疑中。
纪宣灵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终于不再逼他,主动起身到山洞的角落里坐下。
大雨一夜未歇。
二人各自占据山洞的一角,在沉静的雨声中慢慢睡去。
夜半时分,纪宣灵因伤口酸麻辗转醒了过来,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然后走到云幼清身边看了一眼。
也不知他梦到了些什么,眉头一直紧锁着,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稳。纪宣灵蹲下来,试图伸手抹平他眉间的愁绪,却蓦地被烫了一下。
“皇叔,皇叔?”纪宣灵急急叫了两声,见他不应,连忙脱下外衣给人披上,然后将他抱到了离火堆更近些的地方。
云幼清靠在他怀里,嘴唇上下开合呓语,只是声音太轻,有些听不清楚。
“阿宣……阿宣……”
纪宣灵将耳朵凑近了,才勉强听清,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皇叔,喜欢我吗?”纪宣灵在他耳边哄道。
云幼清再度蹙起眉头,彻底闭口不言了。
这是还防备着他呢。
纪宣灵循循善诱,“知道我是谁吗皇叔?”
“阿宣……”云幼清眼睛都没睁开,也不知是不自觉的呓语,还是真的听出了他的声音。
“那……喜欢阿宣吗?”
云幼清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纪宣灵以为他已经彻底熟睡过去的时候,云幼清嘴唇翕张,不情不愿的说:“喜欢的……”
纪宣灵喜不自胜。
他就说,幼清果然是喜欢他的!
只是没等他继续高兴下去,云幼清又开了口,“但是阿宣变坏了,我不要喜欢他。”
纪宣灵:“…”
“我要拿你怎么办啊皇叔?”
看着这样的云幼清,他发现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
纪宣灵低头在他眉心还有眼睑处吻了吻,把人又抱紧了些。
后半夜纪宣灵几乎没睡,只略微眯了一会儿,然后一直时不时的试一下云幼清额头的温度。还好,大约到寅时的时候,烧便自己退下去了。
天亮后,雨也停了。
云幼清睫毛动了动,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然而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被纪宣灵使了些巧劲,把人又弄晕了。
并非是纪宣灵故意如此,而是上次云幼清死活不愿见大夫的那副样子,着实令他印象深刻。
再过一会儿,来寻他们的人应该就到了,他想趁皇叔没有意识的时候,找太医给他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避而不谈,讳疾忌医。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有人找了过来。
来的人很多,曹俭,乐正淳,还有御林军统领宋全,甚至谷彦林也在其中。
纪宣灵抱着云幼清出来,往谷彦林身上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荣国公告了假数日,你倒是勤快。”
谷彦林假装听不懂其中的讥讽之意,微微俯身谢礼,“多谢陛下夸奖,这都是臣的本分罢了。”
纪宣灵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御林军统领,“宋将军,皇家猎场里为何会有不明不白的人进来?”
宋全立刻跪下请罪:“请陛下责罚……”
“回去之后自己去领罚吧,另罚俸一年,希望宋将军以后长长记性,同样的事情,莫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他最后扫了眼乐正淳和曹俭,没再多说,“回吧……”
“陛下,那个……王爷他……”
曹俭看着他怀里的云幼清欲言又止。
“皇叔没事……”纪宣灵道,“其余的,回去再说。”
“是……”
其实曹俭还想说他这样抱着王爷出去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呢。
不过看陛下那个样子,大概是不会把王爷交给别人了。
曹俭最终选择了闭嘴。
奇怪的是,平日里意见最多的乐正淳今日反倒不说话了。
纪宣灵没有多问,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让太医看看皇叔的身体究竟有什么问题。
出了林子,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了一副焦急转为惊喜的神情,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的。倒是在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谁以后,一个个惊愕的样子都很真实。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收拾收拾赶紧回京去,免得又有刺客出现,把诸位爱卿吓着。”
纪宣灵嘲讽完,也不管他们到底什么想法,兀自抱着人走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云幼清直接带回了长宁宫,第一时间请了太医过去,叫一众坚信二人关系水火不容的官员都大跌眼镜。
陈庭直接将太医院的院判拉了过来,火急火燎的叫老人家差点以为陛下快不行了。结果陛下好好的,躺着的人是摄政王。
林院判气还没喘匀,就听陛下道:“朕要知道摄政王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越详细越好。”
他点头应「是」,然后慢吞吞踱步到了床前,伸手搭上了脉。
过了一会儿,林院判瞪大了眼「咦」的一声,难以置信般又重新搭了一次脉。
老爷子行医数十载,还是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水平。可……摄政王这脉象,分明是喜脉……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知道你们很想看本崽崽掉马,不要着急,就快了就快了
第25章
看着林院判一脸为难的模样, 纪宣灵心下一沉,倏地烦躁起来。
“皇叔究竟怎么了?”
“这……”林院判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只觉眼前云山雾绕, 不辨前路。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现在已经肯定摄政王的脉象是喜脉无疑,只是……谁这么大本事, 竟能让摄政王怀孕?林院判偷偷瞥了眼神情急躁的纪宣灵,总不能……是陛下的吧。
纪宣灵还不知道林院判嘴里憋了个多大的惊喜给他,蹙眉不耐道:“有什么你尽管说便是, 朕赦你无罪。”
林院判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忐忑道:“王……王爷他, 已怀孕三月有余了。”
说完这话,他没听到陛下有什么反应, 又大着胆子继续说道:“王爷身子底好, 这次虽然动了胎气, 倒不是很要紧,待下官开上一副安胎药……”
“你说什么?”
纪宣灵整个人僵了半天, 终于回过神来。他方才好像是听见了太医说的话,又好像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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