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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让我还他清誉/殿下让我还他清白(古代架空)——三千大梦叙平生

时间:2020-12-17 13:15:17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云琅愕然半晌,摸摸心口。
  “送王爷的匕首,小侯爷说削铁如泥,拿来扎脚太糟蹋。”
  老主簿道:“后来小侯爷上战场前,也顺手摸走了。”
  云琅仔细想了想,诧然自省:“对。”
  “送我们王爷的玉佩,有天小侯爷在街上,看见有售卖菜人的,气不过。”
  老主簿:“一把从王爷腰间拽下来,当成银子把人赎了。再要当回来,已叫当铺卖走了。”
  云琅从未这般审视过自己,回忆良久,喃喃:“我竟是这种人……”
  萧小王爷当真宽容良善。
  云琅心情复杂,偏偏那块点心又不能不要回来,咳了一声:“今后……今后不了。”
  云琅扯扯他袖子,伸手去够:“只是这块点心——”
  萧朔收进袖中,漠然:“不会还你。”
  云琅垂着头,心事重重:“哦。”
  云琅仁至义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再劝,只得暂且不提:“那些刺客,叫我来审罢。”
  话转得太快,萧朔看他半晌,蹙了下眉:“你审什么?”
  “这批人下手狠辣,冲的不只是我。”
  云琅道:“豢养的死士,只用审戎狄斥候的法子,什么也逼不出来。”
  “我恰好——”云琅笑笑,“恰好知道些手段。不大见得了光,就不让你看了。”
  云琅:“问出来了,自然同你说。”
  萧朔眸底簇然一凝,牢牢盯住他。
  “别打听。”云琅提前拦住,“放心,事关你性命,我不会儿戏……”
  萧朔半分不在乎刺客,看着云琅唇边清淡笑意,神色愈冷,伸手握住他手腕。
  云琅怔了下,抬头看他。
  萧朔看着云琅淡白唇色,阖了下眼松开手,淡声:“好。”
  云琅稍松了口气,把手缩回来,正要叫人扶着上暖轿,忽然听见萧朔在身后问:“疼么?”
  “倒不很疼。”云琅心神方松,一时不察,顺口道,“只是——”
  云琅答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站在暖轿边上,看着萧朔眼底压抑戾色,哑然:“王爷。”
  萧朔不语,看着云琅在披风下仍瘦削支离的肩背。
  军中拼杀征战,教不出来当真狠辣阴毒的审讯手段。
  云琅走了一趟御史台狱,同侍卫司照了一日两夜的面,从哪学来的这些,几乎不必多问。
  御史中丞说,人从大理寺送来,铁索重镣,一身病伤。
  “不是什么大事。”云琅笑笑,“总不会比你那时候更难熬了。”
  云琅是真不愿萧朔因为这些事介怀,觍着脸,胡言乱语:“真过意不去,不如对我好点……”
  萧朔:“好。”
  云琅怔了怔,抬头看他。
  萧朔静静站着,难得的既不冷戾也不躁郁,恍惚间几乎又透出些少年时的影子。
  萧朔替他紧了紧披风,将手中灯盏搁下,自袖中摸出那块云琅给的点心。
  掰了一半,递在云琅唇边。
  云琅:“……”
 
 
第二十章 
  智者千虑, 必有一失。
  云琅咳了一声,看着萧朔手中的点心,心情有些复杂。
  萧小王爷手很稳当, 仍举了点心在他唇边等着, 抬了眸,眼里透出些无声询问。
  “不——”云琅干咽了下,“不妥吧?”
  云琅退了半分,谦让:“梁太医说,我脾胃虚弱, 不能多吃东西。”
  “些许无妨。”萧朔道,“我手上有分寸。”
  云琅心说你手上有的哪里是分寸,分明是巴豆,盯着点心:“我……现下不想吃。”
  萧朔微诧:“你还有不想吃的时候?”
  云琅:“……”
  若不是牵动气血实在太疼, 云琅现下十分想跳起来, 亲自揍琰王一拳。
  萧朔显然不曾看出云少将军的宏愿, 静站了一阵, 又道:“云琅。”
  云琅依然盯着点心:“什么事?”
  “有些事。”萧朔道, “你不说, 我可以暂且不问。”
  云琅咳了一声, 暗道你最好永远别问, 回头茅房相见,只当你我兄弟命里有缘。
  他不答话, 萧朔也并不在意, 继续说下去:“当初, 父王过世,母妃自尽。”
  云琅蹙了下眉,抬起头。
  “我混沌懵懂, 不堪托付,将所有担子都架在了你一人肩上。”
  萧朔淡声道:“事到如今,你若觉得我可堪同路。该同我说的,到了适当时候,便该同我说。”
  萧朔垂眸:“你若仍不信我,觉得我愚鲁驽钝、不堪造就……”
  比起人前琰王的性情暴戾,云琅更不愿看他这么妄自菲薄,皱了皱眉,插话:“你——”
  “我也只能将你绑起来。”
  萧朔缓缓道:“想知道什么,便设法逼你说什么了。”
  云琅:“……”
  云琅木然:“哦。”
  萧朔看他神色,笑了一声,将点心收回来,打开纸包放了进去。
  云琅愣了下,下意识:“等——”
  萧朔将纸包重新裹好:“加了什么东西?”
  “巴豆。”云琅讪讪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二次给你,你还不肯吃。”
  萧朔道:“依你的脾气,倘若这东西没问题,你不止要吃,还要跳起来咬我的手。”
  云琅:“……”
  萧朔抬眸,好整以暇。
  云琅绷了一会儿,终归压不住,低头笑了:“什么跟什么……”
  他都打定了主意威武不屈,宁可把点心吞了也不服软,这会儿胸口忽然没来由地酸了下。
  有什么仿佛始终坚不可摧的东西,不知不觉松了松,倦怠跟着悄然浸出来。
  云琅呼了口气,整整披风:“王爷。”
  萧朔看着他。
  “没事的话,我回院子了。”
  云琅道:“刺客给我送过去,审明白了,都告诉你。”
  “就别追着满府跑了。”
  云琅失笑:“放心,我眼下哪也去不了,还等着梁太医拿针来扎我呢。”
  萧朔默然片刻,颔了下首,回身吩咐了玄铁卫。
  “还有。”云琅好心嘱咐,“你屋还剩了几块点心,也都别吃了。”
  “……”萧朔:“加了什么?”
  “能加的都加了。”云琅不大好意思,轻咳一声,“你也知道,药粉这东西,太容易洒,不很好保存……”
  萧朔深吸口气,不同他计较,一点点呼出来。
  云琅见好就收,朝他抱了抱拳。
  裹紧披风,叫亲兵扶着,一头钻进了暖轿。
  -
  一夜过去,玄铁卫从别院回到书房,带回了刺客的供词。
  “竟审得这么快?”
  老主簿拿着数页纸张,有些愕然:“用的什么手段?竟真撬开了嘴,问出这么多……”
  玄铁卫眼中仍带余悸,迟疑片刻,俯身跪下。
  萧朔坐在窗前,淡声道:“说。”
  “是。”玄铁卫道,“云公子不准我们看,只叫我们在院外等候。”
  “我们将人送去前,不信还有更多手段,也用军中法子试过了。”
  玄铁卫:“那些刺客硬得很,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玄铁卫道:“我们将人绑起来,送进了云公子的院子。不出两个时辰,在院外,听见里面喊声……”
  萧朔:“喊的什么?”
  玄铁卫低声:“求死。”
  萧朔放下手中供词,静坐了一阵,看向窗外。
  “云公子用的……都是当初在御史台狱,侍卫司拿来对付云公子的手段?!”
  老主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心头一紧:“那些刺客训练有素,都只挺了两个时辰……云公子被审了一日两夜!”
  老主簿心头发寒,不敢细想:“得怎么熬过来……”
  萧朔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几碟点心。
  先帝膝下,云小侯爷向来最为受宠,自从被抱进宫按皇子份例娇惯养着,就没再受过半点苦。
  他们最相熟那几年,萧朔尚在少年,看云琅的吃穿用度,还一度用君子一箪食、一瓢饮规劝过几次。
  把云琅劝烦了,抱着一箪珍馐一瓢美酒,在他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云少将军在沙场上,都金贵得半点委屈受不得。
  枪要最好的,马要大宛良驹,马鞍要挑最上等的皮子。
  千里奔袭打一场仗,都要叫人把御赐的三个厨子扛在马上带着。
  朝中主战议和拉锯、同戎狄和谈的时候,正是大雪封疆。云琅带兵坐镇边境,嫌边境苦寒,一度险些压不住脾气。
  要不是先帝千里迢迢赐了至宝白狐裘,勉强把人哄住了,云少将军说不定直接带人去抄了对面老巢。
  “王爷。”老主簿缓过神,犹豫半晌,“云公子那边……”
  “他不说。”萧朔道,“就是不愿叫旁人知道。”
  老主簿也明白,只是心里终归堵得慌,低声:“是。”
  萧朔手臂垂在身侧,静了良久,缓缓松开攥着的拳,敛净眼底无边冰寒杀意。
  云琅审出来这些东西,直接叫玄铁卫给了他,说明刺客口中撬出的东西格外紧要,不能耽搁轻忽。
  “这些年下来,咱们府上遇过的。”老主簿低声数,“侍卫司,枢密院,大理寺,太师府……”
  萧朔逐字逐句看完了那几张纸,搁在火盆上,点燃了一角:“还少一处。”
  老主簿怔了怔:“哪家?”
  萧朔看着那几张纸烧起来,松开手,尽数落进火盆里。
  老主簿愣愣看着,忽然回过神,低声:“今——”
  “刺客是太师府来的。”
  萧朔淡声道:“供出了几处他们的暗桩眼线,都是京中商铺,有几处还牵扯了当年的事。”
  老主簿已太久不曾听他说过这些,忖度一刻,目光亮了亮:“王爷要……动一动了么?”
  萧朔:“来人。”
  老主簿看着他,胸口无声发烫,连连点头,小跑着折身去叫人。
  琰王府封门不出,既不与朝臣走动、也不同外人来往,几乎已在京中避世而居。
  琰王不招祸,祸却从来不断。近乎绝命的险局死地,这些年也遇了不止一两次。
  老主簿悬心吊胆,终于等到了萧朔愿意再设法谋划、出手反击。
  老主簿连紧张带激动,叫了家将候着,快步回来:“人叫来了,您——”
  “这几处。”萧朔写了张纸条,扔下去,“今夜去烧了。”
  老主簿:“……”
  萧朔抬眸。
  “您——”老主簿犹豫着劝,“是否再,再谋划斟酌……”
  当年端王卷进夺嫡之争时,老主簿看在眼里,大致也是知道的。
  都是苦心谋划、步步为营。
  在诡谲朝局中扩张势力,此消彼长较量手腕,明争暗斗。
  ……
  不曾有过上来第一步就跑去烧别人的铺子。
  “父王步步为营。”萧朔道,“不也保不住性命?”
  “……”老主簿一时竟不能王爷话里挑出什么错处,愣了半晌:“是,只是……”
  “琰王府行事嚣张,肆无忌惮。”
  萧朔淡淡道:“我越悖逆,他们越觉得放心。”
  老主簿怔了下,一阵黯然,低声:“是。”
  “况且。”萧朔垂了视线,“我越悖逆——”
  他越悖逆乖张,不堪造就,云琅就越可能活下去。
  这些年琰王府看似避世,其实几乎被各方盯死,不能与朝局有丝毫牵涉。
  尊荣已极,其实不过无根之木。
  能否搏出一条生路,萧朔并没有十分把握。但倘若琰王府当真彻底倾覆,罪名越多,越罄竹难书……
  云琅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朝中缺个能领兵的将军,如今北疆不平,迟早战火再起。
  要将那些不堪往事彻底埋干净,杀了云琅,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侍卫司对云琅用刑,也正是为了这个。
  逼云琅翻案,逼云琅牵扯琰王府,只要毁了琰王,云琅仍能当他的朔方将军……
  “王爷。”老主簿看他神色,隐隐心惊,“如何就先想起了这一步?”
  老主簿小心道:“您若出了事,云公子当初在牢里,岂不是白白受了那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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