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仰头看他,露出微笑,在他唇上轻轻一贴,“I love you too.”
亲吻和告白是有奇效的,抚平了宁河心里隐伏的紧张情绪。
他先于邵茵十分钟到达咖啡厅,在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本音乐杂志随意翻看。
过去六年里,他和母亲总共见过四次。有三次是邵茵飞到东京看望他,还有一次是宁河远在港岛的奶奶去世,临终前不知怎么良心发现,执意要见孙子。
人之将死,宁河询问邵茵的意见后,决定了却老人的心愿,于是飞到港岛与她见了最后一面。邵茵担心宁河独自前往会有危险,也从美国飞到港岛陪同。
在那三天之中,宁河和母亲聊过一些自己和艾星的事,邵茵的态度已不似先前激烈。
宁河手里翻着杂志,心里想起那次分别时,邵茵对他说,“艾星大概是一直想着你的吧,每一年的艾氏聚会,他都没有出席。”
就算如今与艾星破镜重圆,忆起这些话仍然让宁河心下恻然。
邵茵穿了一身职业装,走到宁河对面坐下。
宁河帮她要了一杯柠檬茶,先和她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也礼貌地问及了艾成锦。
邵茵始终没有多提艾星,似乎是在等宁河开口。
后来宁河觉得弯弯绕绕的总不成样子,邵茵该知道也都知道了,就对她说,“妈,这次我们回来,是想在琅奇酒庄举行一个婚礼仪式,小范围地请一些亲友参加。”
邵茵克制住自己吃惊的情绪,问,“你们...这是复婚吗?”
“不是的,那份协议书艾星没有签字。”宁河回答得平静。
邵茵沉默少倾,又说,“阿宁,你去了日本这么几年,难道William没有再谈新朋友?”
宁河抬眼看向她。邵茵补上一句,“他的条件这么好,他是真心与你和好吗?妈妈没有不祝福你们的意思,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因为你当年的离开而对你怨气未消。”
站在邵茵的立场,这些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宁河和她解释,“妈,这个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种。我们可能属于那种特别执迷不悟的类型。”说着,他笑了笑,继续道,“对我来说,艾星不可能被任何人取代。对艾星来说,我应该也是。”
邵茵端着那杯一口未饮的柠檬茶,看着玻璃杯壁上慢慢化散的水渍,最后说,“妈妈是受邀参加的亲友吗?”
宁河心里长舒一口气,莞尔,“当然是的。”
分别时邵茵提出要由她去做艾成锦的工作。这些年艾氏内部因为家族势力相互牵制,已不复从前光辉。邵茵利落干练的性格反而帮助艾成锦做了不少有力决断,不再是那个听凭摆布的家庭主妇。
宁河知道母亲一番好意,还是委婉拒绝了,说自己再找时间去见艾成锦,不要劳烦她在中间传话。
他们两人从星巴克店里一同走出,亮着绿灯的街口迎面而来一抹高挺的身影,正是艾星。
艾星穿着纯色T恤和休闲裤,戴了一只计步腕表,就像那些出入硅谷里的科技新贵,显得随性又俊朗。
他跟随人流过街,走到了宁河和邵茵面前,先和邵茵问好,又对宁河说,“我开完会了,出来透透气。”
宁河冲他笑笑,说,“那我陪你走走吧,我妈妈还要回公司一趟。”
这是长达七八年以来,他们第一次用恋人的身份站在邵茵面前。
邵茵看着他们,从他们眼底读出了静水流深的爱意。
艾星当然不是随便走走才走到这里。他是牵挂宁河与邵茵重叙不睦,来救宁河于水火。
——邵茵心里清楚,她不是缺少见识的女人。以艾星这样的资质,能为宁河一等六年,除了真爱,别的什么也解释不了。
在与他们分开前,邵茵突然对艾星说,“星星,阿姨以前有很多不够理解的地方,还要请你包涵。”
艾星站在宁河身旁,神情自若,回应邵茵,“没事的,阿姨。”
邵茵又道,“阿宁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你们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那么以后也要一直走下去。”
话音未落,邵茵眼眶微微泛红。
宁河伸手抚着她的背,轻声说,“妈,不要担心。”
艾星没有给出任何空头承诺,而是对邵茵说,“阿姨,我的公司股权、个人资产,宁河都有接近一半的份额。如果我遭遇意外,会有律师代替宁河主张他的权益,我能保证他余生无忧。”
邵茵愣了愣,半晌才道,“艾星,谢谢你。”
她年过半百,见过各式各样口若悬河的许诺,什么“一生对你好”、“与你白头不相离”、“绝不会爱上别人”。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艾星这个“钱权平分,保你余生无忧”来得掷地有声。
邵茵上车时,宁河和艾星站在街边目送她远去。
为邵茵开车的司机是前年聘用的新人,对于外型出众的艾星和宁河都感到面生,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两位谁是您的儿子?”
邵茵望着车外渐行渐远的身影,说,“两个都是。”
宁河又择了一天与艾成锦见面。
艾成锦将时间定在早上八点,地点位于艾氏的一处分公司,似乎是想避开邵茵和艾星。
宁河早早起来收拾洗漱。艾星前一晚和美国东部的客户开会,因为时差原因睡得较晚,宁河出门时他还没起来。
宁河去吻了吻他,说,“我走了,你起床以后先吃早饭再忙工作。”
艾星伸手将他拽住,慵懒地和他道别,“开车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等到宁河出了门,艾星却立刻翻身下床,走到窗边,目送宁河驾车驶离小区,这就给艾成锦打了个电话。
他也没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说,“爸,你一会儿要见宁河吧,给我个面子。”
艾成锦大概没有刻意为难的宁河的意思,但是听艾星这么一说,还是难免暴躁,“你小子给过我面子吗?一上来就要你老子的面子。”
艾星笑了笑,靠着窗台,不疾不徐地和艾成锦讨价还价,“爸,面子是相互的。我让宁河来见您老人家,不就是尊重您的表现吗?你别太为难他,明年艾氏的年会,您说不定会见着我露脸。”
艾成锦又骂了几句,艾星也不还嘴,老老实实听着。最后艾成锦忍不住心里积压多年的疑虑,问他,“他到底有什么好?比那些模特明星、千金小姐还要好?”
艾星言简意赅,“具体哪里好,我说出来您也不懂。总之你儿子就是喜欢他,您要认我这个儿子就一道认他吧。”
如今的艾星不同往日,艾成锦已经拿他没辙。
两个小时以后,宁河开门进来。艾星正把烘干机里的衣服取出来,一件一件叠置归类,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宁河从后面抱住他,“艾星。”
艾星“嗯”了一声,停下手里的事。
宁河又说,“你事先和你爸爸谈好了吧?把我放出去再让我做场戏,好叫我心安。”
艾星转过身来,轻叹道,“我老婆这么聪明,又让我情何以堪。”
宁河埋在他颈间,慢慢地说,“真是为难艾叔叔了,又想给我面子又不想给我面子的样子,看了都让我替他难受。”
艾星回抱着他,一只手不老实地掀起宁河的衬衣下摆,往他衣下探索。
宁河想摁住他,奈何艾星力气更大,宁河被他抱得很紧,挣脱不得。艾星又转过来吻他的侧脸,艾星有差不多两天没刮胡子了,新长的胡茬在宁河脸上来回剐蹭。
昨晚艾星本来很想做的,宁河担心自己不能按时早起,坚决制止了他的撩拨。
这时候再想拒绝已然找不到理由,宁河很快被艾星压在了沙发上,他一面低低地喘着,一面说,“明天我们要去酒庄确认细节...还要在场地里走一遍流程......”
艾星低头将他吻住。宁河闻到他沐浴后的清新皂香、尝到他嘴里微苦的咖啡味,抬手圈住了艾星的肩颈,在皮质的沙发里与他深吻厮缠。
而后艾星对他说,“辛苦了,哥,结个婚挺累的。婚后让我养两年吧,别出去做事了。”
宁河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他,笑说,“这已经比我想象的顺利很多了。艾星,我反而有点害怕。”
艾星掐紧他的腰,下面顶着他,沉声说,“哥,这个时候想找借口不娶我,已经晚了。”
宁河半撑起来,含住了他的喉结,很有技巧地伸舌舔\/弄,随即听到艾星渐重的呼吸。
他们融为一体的瞬间,宁河在激烈深入的情\/潮里恍恍惚惚地想,经历了那么多曲折,这一次他们终于要走到最后的仪式了。
他嘴里一遍一遍叫着艾星的名字,感受着艾星给他的炙热回应,祈求上天眷顾这对恋人,赐予他们一场完美的婚礼。
第55章 不要担心,我爱你
尼克?戴维斯是Invisible乐队的死忠粉丝,尤其喜欢主唱Ning。
大约是八年前,他曾在一场演唱会后借酒壮胆,跑去乐队休息室,想找个机会和Ning签名合照。
可是被对方礼貌地拒绝了,而尼克不甘心空手离开,抓住Ning强行要与他留影,不料一个身穿校服的高中生突然出现,将他一路拖拽出休息室,最终尼克被两名安保带离了现场。
这是尼克这一生中最接近偶像的时刻。此后他也买过无数张演出的门票,抢过限量版的专辑,却再也没有机会站到Ning的面前。
Invisible宣布解散的那一天,对于尼克而言有如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
这支乐队甚至没有达到真正的巅峰,格莱美的年度提名只是他们一个辉煌的起点,尼克还在计划着下一个假期去看他们的夏季巡演。
Invisible突然毫无预兆地解散了。主唱远赴日本发展,此后落得寂寂无名。
尼克想尽办法搜索他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关注了乐队其他三名成员的推特账号,每天刷新,却从来不见与Ning有关的任何消息。
他感觉自己像是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尽管投入了满腔热忱,却在漫长的守望之后颗粒无收。
直到乐队解散的六年半后,这天中午尼克的推特弹出一条提示,他关注的账号有了一张附带图片的更新。尼克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点开了鼓手杰西卡的账号。
手机屏幕铺开一张全屏图片,尼克整个呆住,大脑瞬时一片空白。就在他对图出神的一两分钟里,这条推特也被不少眼尖的歌迷识出真身,瞬间热转了上千条。
照片拍摄于琅琪酒庄的婚宴花园,两道俊挺的背影并立在垂坠花饰的拱门之下。
其中一个穿着浅色衬衣和休闲裤,身形挺阔,正微低下头似乎在倾听;而另一个穿着短袖T恤,肩上披着一件外套,下身是牛仔裤和一双板鞋,因为侧着脸说话,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了若隐若现的侧脸。
人像拍得很远,那张侧颜其实非常模糊。
但是尼克还是一眼就看出,略显瘦削的那道身影是六年不见的主唱Ning。
杰西卡为这张照片配写的文字是:Wishing my best friend a lifetime of happiness.(愿我的好友一生幸福美满。)
尼克的惊喜只持续了短短数秒,而后彻底崩裂。
这是一段标准的婚礼祝福。消失数年之后,曾经万众瞩目的那个主唱要结婚了,而对方是一位同性恋人。
距离正式婚礼只剩最后两天。
杰西卡和阿诺带着一支小型乐团来到酒庄彩排,贝斯手扎克因为公司外派出差未能到场,但是承诺婚礼当日一定要从西雅图赶回来观礼。
夏天即将过完,酒庄里充溢着溪流鸟鸣、环绕着花林飘香,已然到了一年中最唯美浪漫的时节。
宁河和艾星核对了当日的流程,旁听了乐团演奏,又在露天酒吧里和杰西卡他们小酌了两杯。
杰西卡兴致很好,其间说了无数次祝福,又拍下不少宁河与艾星同框的瞬间。其中一张他们站在拱廊之下的背影,杰西卡尤其喜欢,询问了宁河的意见,能不能让她发上推特。
宁河是个随性之人,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推特发出之后,很快有了热度可观的转发和留言。杰西卡和扎克带着乐团离开时,还对宁河无意地提起了歌迷间的反应。
因为稍后还有鲜花公司的员工要来布置内场,所以宁河与艾星准备在酒庄多留一会,完成交接再走。
尼克出现在琅琪酒庄的停车场时,那些琐碎冗繁的交接工作刚刚完成。
宁河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公司带给他的捧花样品,艾星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礼盒,里面装着赠送宾客的伴手礼,需得他们回家以后亲手填写感谢卡片,再随盒附上。
尼克穿着黑色帽衫,从一辆雪佛兰皮卡车里走下。
他头戴连帽、眼神阴狠,手里攥了一把刀,刀刃藏于袖中。他的本意是想带上一把美产的S&W 686小口径手枪,可是填弹时才发现子弹库存已经打完,他又急于出门,无奈只能揣上一把利刃随身。
一切都太过凑巧。仿佛命运在看似仁慈的安抚之下,暗藏了最后两步致命杀招。
艾星的跑车与尼克的那辆皮卡之间,仅仅相距三个车位。
艾星先把礼盒放去后排座位,宁河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走得略慢了几步。
尼克对于艾星并不熟悉,可是下车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走至跑车车头处的宁河。
宁河向来敏锐,尼克那双凶狠的视线刚一扫上他,他仿佛有所觉察,也忽然抬头对视了一眼。
记忆的浪潮瞬时拍向海岸,宁河猛然忆起那个曾在休息室里醉酒闹事的白人歌迷——旧事与现实无缝衔接,尼克脸上的神情让宁河立刻警觉起来。
尼克原本是冲着艾星而去的。他已经丧失理智,就像历史上那些因为发疯而刺杀偶像的乐迷一样,他发誓要解决掉艾星这位情敌,让自己重新回到宁河面前。
艾星刚一进入后座,宁河对于危机情势的判断几乎堪为神速。尼克还未亮出刀具,他已快步冲上,挡在了后座的门外。
尼克逼到他跟前,一把钳住他的左肩,将他压向车门。宁河将手中花束砸向对方,同时反剪住尼克挟制自己的那只手,却来不及闪避一道从左侧而起的凛凛寒光。
被关在后座的艾星不明就里地回过头,车窗外尼克那张狰狞用力的脸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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