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冷漠的想着,死的人还不够多,所以他手中的东西才这么少。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片锦绣山河,一寸一寸的,踩在脚下。
“童章的人已经去找了。”
而那些人没有回来。
因为少帝的命令。
他们没有找到人,中途又遇到了刺客的截杀。
茫茫一片山壁,到处都是杀伐过后的血色,却没有找到那个人一片的衣袂。
作者有话说:
作者:小皇帝反思下为什么你票数这么少
小皇帝:……
第三十九章
这世上无人信过赵长宁。
赵茗不信他,崔家人不信他。
先帝也从未信过他。
血红的丹砂摇进杯中,一口饮尽,于是一生尽毁。
当年的新科状元郎就像一道镌刻在颓败墙上的影子,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消逝。
世人早已忘记了隆冬的雪中为苍生而跪的少年。
或许还有一人记得。
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赵长宁了却君王事,葬了身后名。
病骨支离,空背负着一腔无人可说的沉重心事,子规尚能泣血鸣啼,而他不能。
这世上有人金戈铁马驰骋万里,灼热的像火焰,有人却只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沉默的像望京河深冬落下的雪。
有人朱颜叹暮齿,有人却再也不能从垂髫到白发。
秦王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将楚钰交托在赵嫣手中时候,对于赵嫣来讲意味着什么。
是第一个性命相托付之人。
珠宝可托,钱财可托,唯有性命不可托。
而秦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楚钰交到了他手中。
逃亡的路上赵嫣一句话都没有同楚钰说过。
因为楚钰也不信赵嫣。
所以赵嫣只能是十一。
回头看赵嫣的一生,通篇写满了奸佞这两字。
辗转行路,看似风光无两,他年尚不知尸骨何处。
秦王的金刀一路挂在他的腰间。
阳光升起的时候刀身灼亮。
赵嫣拿着那把金刀剐了那具心怀不轨的尸体,瀚月当空凝视着地上的杀戮,他的脸比月色白,身上的血迹比夜色重。
赵嫣爱极了那把弯月一样的金刀。
于是便也爱屋及乌的偶尔想起来金刀的主人。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能再勒马扬鞭。
却原来这双手不但能抓住乌追的缰绳,也能握住杀人的金刀。
真是太好了,他好像找回了一点过去的赵长宁的影子。
但他知道,这只是赵长宁在赵嫣身上的一场回光返照。
赵嫣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鲜红如血的唇色也渐渐淡了下来。
楚钰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摔伤了腿,身后是黑骑杀阵。
黑骑的马蹄踏起尘灰。
他们逃不了多久。
赵嫣撕下了楚钰的外衫,那时候少年的手还紧紧的扯着他的袍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根拨开了楚钰的手指。
他的陛下也该长大了。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能上青天揽明月的时候。
赵嫣的十几岁已然葬送进了坟墓。
断崖很高,赵嫣身上披着少帝的外衫,外衫在风中翻飞出血浪。
他的手中仍紧握着秦王的那把金刀,背脊笔直。
黑骑围住了他。
耳畔都是兵戈之音。
第四十章
黑骑围住了他。
耳畔都是兵戈之音。
赵嫣的长发被人提起来,整个人便落在马背上为首的蒙面人掌心中。
赵嫣被迫仰起了头。
山间的余晖映照在蒙面人的薄冷的眉眼上。
下巴被紧紧的钳住。
“小皇帝去哪了?”
赵嫣咬牙,没有说话。
有人见他相貌,调笑道,“这小倌看着文文弱弱,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之前碰了他的那兄弟,被他剁的都成了肉块。”
禁锢着赵嫣的那蒙面人闻言忽然低哑的嗤笑一声。
也没有说话,他腰间的配剑镶嵌着青玉,纹理奇特,绘五爪莽。
赵嫣扫了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这把青玉剑在哪里见过。
为首的蒙面人扯着赵嫣的一缕头发在掌心中把玩,眼瞳却狠下来,“你们看着办,可别玩死了。”
他松开了手,赵嫣被摔在了地上,扑了一身尘泥。
十几骑围了上来。
赵嫣心知无望逃脱,手紧紧的握住了金刀。
若是有万一,至少能用这把金刀结果了自己。
靠近他的黑骑有人一跃下了马。
禁锢住赵嫣的力道像是铁石。
黑衣蒙面的男人便都纷纷跃下了马。
这群亡命之徒将赵嫣推搡在了尘灰中,就好像把明珠践踏进了污泥。
这样的相貌,生下来就是供人亵玩的。
很多人都这样想。
他们杀人无数,有的人一刀斩了头颅,有的人被用来满足恶欲。
那发号施令的蒙面人作壁上观,眉峰间似乎没有任何人的感情。
直到他听到了赵嫣喊了声,“陆惊澜!”
握住青玉剑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眼中骤然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意来。
蒙面人勒着缰绳过来,高大的影子遮覆住了一片日光。
于是围住赵嫣的人从两侧分开,他伸手抬起了那张雪白的脸,另一只手落在了青玉剑上,剑光出鞘。
“你刚刚,在叫谁?”
掌中的人微微喘息,衣裳凌乱,“你不是陆惊澜,为什么要佩戴他的青玉剑?”
陆惊澜曾经说,他要做一名举世无双的剑客,而现在沦为了过河卒。
岁月杀人于无形。
蒙面人迎着赵嫣的眼光,终于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诸人应声退下。
蒙面人扯下了覆面之物。
冷淡的眉下一双冰潭一样的眼睛便显露了出来,唇似削薄,神色像经年不化的雪。
当年冠盖满京华的陆公子本就是这样疏淡的品性。
“赵长宁,别来无恙。”
陆惊澜如此说。
赵嫣心间百感交集,他嘴唇动了动,终于道,“是宁王。”
宁王是先帝的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已经多年享有尊位,不涉朝政。
什么时候竟私自藏了这样一批训练有素,竟然连秦王的军队都险些束手无策的黑骑?
原来韬光养晦二十年,等的就是新帝登基的第一次春猎。
赵嫣不是蠢物,确定了陆惊澜的身份,便不难想象他身后的人。
陆惊澜的姐姐是宁王妃。
当年陆家出事,除了已经入了皇家的宁王妃,陆家一门被流放。
后来听说岭南爆发了瘟疫。
赵嫣派人跑死了几匹快马去了岭南,只得到了陆老首辅染疫而亡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陆家能一门流放,已经是先帝看在赵嫣面子上给了宽待。
赵嫣这一生只求过先帝两次。
第一次是大雪中为苍生请命,第二次只是为了保住陆家四五百口人的性命。
按照先帝的意思,哪有什么流放的道理,怕是连宁王妃都不能全身而退,陆家要满门抄斩。
“赵长宁,你不是为了权力,连陆家都卖了,这时候拼死护着小皇帝作样子给谁看?”
“莫不是也爬上了小皇帝的床?”
“陆惊澜!”
陆惊澜短促的笑了声,眉眼冰寒,“赵长宁,陆家对不起天下人,却从未对不起你。”
岭南瘟疫爆发的时候,人们挖了万人坑。
他年年都去岭南祭拜,却不知道哪座万人碑下埋葬着的才是他的父母,只能一座座拜过去。
此恨锥心。
他的姐姐陆沉烟在瘟疫爆发的时候瞒着外人打通了关节,派了人来,到底晚了一步。
只找到了陆惊澜。
从那时候起,过去的那个手执青玉剑,想要仗剑走天涯的少年便已经死去。
活着的陆笙只是宁王的一条走狗。
山水相逢,物是人非。
陆惊澜的青玉剑指着赵长宁的时候,也忘记了这把剑曾是为了护住他。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一张小嘴叭叭的,有你后悔的时候
陆惊澜:……
第四十一章
陆家同崔家的渊源要从陆泽海同崔老巡抚说起。
崔老巡抚可以说是陆泽海的授业恩师。
后来赵嫣入了内阁,陆泽海一应提拔,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陆惊澜庶出的兄长早夭,嫡出的孩子只他一个。
长姐陆沉烟以妾之名入了宁王府,后来宁王妃病逝,陆沉烟便成了续弦,此后人人见了都要唤声王妃。
陆惊澜是在陆沉烟的婚事上见到赵长宁的。
皇家的喜宴上,赵长宁一身官袍前来道喜。
陆惊澜打小性子极冷。
受陆首辅的影响尚武轻文,一把青玉剑挽着剑花使的出神入化。
冰冷的眼睛被一团耀目的红灼上了温度。
踩银履,覆玉冠,一身官袍,笔直如青松,婚宴上满目的红都不及眼前这一抹。
后来他知道,原来那就是他父亲新收的门生。
那时候陆家权倾朝野,陆惊澜同赵长宁的关系尚可。
赵长宁这样一个看起来清风朗月的人,却世故的能和所有的权贵子弟处成一团和气。
那些人里也是有人对他藏着些龌龊的心思的,但他是陆家的门生,先帝还没有去,有些不入耳的流言林林总总的传,没几个敢动他。
陆惊澜对赵长宁的喜欢就像是对着一件精美的瓷器,或者是易碎的琉璃。
赵长宁也是陆家收藏之物。
走了仕途,容貌生的好便是原罪。
赵长宁时常出入陆家。
陆惊澜练剑,有时赵长宁便在一侧立于墙角花阴下,被零落的花瓣洒满了双肩。
很少有人知道赵长宁在剑术上也有些钻研,一招一式的和他讨论,谈到兴致所在,眉眼灼灼有光。
“兵器本无善恶,使剑之人心怀恶欲,剑便是凶器,若心怀天下,便能拯救苍生。”
“大人看我如何?”陆惊澜问。
赵长宁沉吟良久,道,“亦正亦邪。”
陆惊澜朗声笑。“大人看自己如何?”
于是那双眼里的光便黯了,蒙上一层见不到底的灰。
赵长宁说,“我已多年不佩剑。”
陆惊澜便又追问,“为何?”
赵长宁道,“佩剑无用。”
陆惊澜摇头,不敢苟同赵长宁的无用论。
大楚重文轻武已非一日,他不会知道赵长宁说的无用是对他自己。
赵长宁走上岐路,每日钻谋心计,殚精竭虑,又哪里来的心思做这些多余的事。
陆惊澜的青玉剑是铸剑大师所铸,千金难得的宝物。
他生性冷漠,心中无是非,交的朋友三教九流皆有。
赵长宁是正是邪他全然不在乎。
赵长宁剑术上同他谈得来,他便心生喜欢,不形于色。
建安二十年,赵长宁距离内阁至高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
他这一路断了不少人的仕途,也有自诩清流的官员背地道赵长宁是陆泽海的走狗,污辱了他清流派父亲的名声。
但凡入了陆惊澜耳中,皆被一把青玉剑鞘揍的狼狈不堪。
陆首辅位高权重,陆公子伤了人也没有几个有骨气的敢闹到陆家门前。
这些事赵长宁并不知情。
那时许多人都猜度赵长宁可能是下一任的首辅,陆泽海甚至有意将陆惊澜的庶妹陆沉霜嫁给赵长宁。
被陆惊澜一口否决了。
陆泽海十分惊异于陆惊澜忽然对身外之事的兴趣。
陆惊澜冷着脸,只说了一句,陆沉霜配不上赵长宁。
那谁配的上?
陆泽海笑着摇头,到底这事还是在赵长宁跟前提过,赵长宁一口回绝了。
反而是陆沉霜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知道自己被拒绝后挂不住面家中闹了场。
陆公子的一张脸冷淡又骄矜,对他寻死觅活的妹妹刻薄的说,“长得丑才讨人嫌。”
陆沉霜用被子蒙住脸,女儿家的脸面被踩的七零八碎。
第四十二章
陆沉霜没有见过赵长宁。
赵长宁也没有见过陆沉霜。
女儿家都在闺阁娇养,无法得见外男,又哪里来的什么感情,只是女儿家的脸面丢了些,闹了几日便不了了之。
陆惊澜第一次见赵长宁喝醉的样子,是一次宫宴。
他还依稀记得应该是先帝寿诞。
下了宴,赵长宁被灌了酒,喝的很醉,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泽海担心他回了赵家又被赵茗折腾,索性将人留在了陆府。
陆惊澜扶着他扔在了塌上,满头漆黑的发铺散开。
陆惊澜手指在他唇上碰了碰,温热的呼吸裹着酒香便弥漫在他的周身。
谁都不知道那一夜是陆家公子亲自替赵长宁换的衣物。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赵长宁更适合红色。
酡红的醉颜,解开的衣带裸露出了一片雪白,眼角飞扬着艳气,半闔半睁着。
神志恍惚,似乎在勾引着旁的人非要对他做些什么才好。
陆惊澜的吻落在红色的唇瓣上,轻轻的咬了下,觉得不够,又重重的咬了口,不受控制的,一双手便顺着腰线滑落了下去。
身下的人便忽然开始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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