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知道他注定会让她们伤心，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别离，他不可能让这三个女孩子永远留在船上等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李红袖松开他之后，楚留香看向那个多出来的第四位姑娘，发现竟然不是他不久之前认得的黑珍珠。
幸好不是他的某位「熟人」，虽然黑珍珠看他的目光有一种让他熟悉的光彩。
“我们先离开这里。”
楚留香说完后就走到一直沉默地叶卿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带他走上台阶，虽然叶卿一直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胡铁花都没看出来他有伤在身，但亲眼看到那一剑的楚留香自然知道他此刻伤的有多重。
胡铁花走在后面和几个女孩子谈笑，感叹上次见的时候她们几个还是小女孩，没想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云云。
等他们全部从地下石室出来后，苏蓉蓉走了过来，看着楚留香和叶卿温柔地问，“叶公子是不是受伤了？”
楚留香知道她从来都是最细心的，所以能看出叶卿的情况，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他为我挡了柳无眉一剑，否则我可能已经死了。”
苏蓉蓉满脸感激地看着叶卿，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柔声细语地说：“我身上还有一些伤药，柳无眉夫妇虽然将我们关了起来，却并没有拿走我们身上的东西，叶公子先用来解燃眉之急，等离开这里我再为你仔细医治。”
楚留香从她手中接过伤药，笑着对苏蓉蓉说：“幸好你身上还有药，我身上的已经用完了。”
他和胡铁花一路上遇到数次柳无眉夫妇设下的杀局，虽然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难免会受一点小伤，药确实已经用完了。
苏蓉蓉含笑道：“我也只是带着以防万一。”
叶卿淡淡地拒绝，“不必了，我的伤并没有大碍。”
楚留香柔声道：“上点药总归对你的伤是没有坏处的，我也能放心一点。”
叶卿微微皱眉，“我拒绝，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
何况这里还有四个女人，他又不是伤势严重到支撑不住了，不痛不痒的，用不用药实在无所谓。
楚留香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好放弃，他知道叶卿并不是一个逞强也要死守颜面的人，他非常理智，绝不会把自己的安危当作儿戏，所以他也选择相信对方。
几人正要离开这里，李玉函突然冲了进来，他堵在门口抬手将一个银色的小匣子对准了众人，喘息急促，神情狠厉，“谁都别想离开！”
看到那个小匣子，楚留香和胡铁花神色剧变，不约而同地将叶卿和几个女孩子挡在了身后。
他们已然认出，李玉函手上拿的正是武林中最可怕的暗器，暴雨梨花钉！
“都别动！”李玉函厉声道：“不然我就立刻按下去！”
然后他又瞪着楚留香说：“我知道楚香帅的轻功举世无双，可就算你能躲的过这二十二枚暴雨梨花钉，你的这些朋友们能躲的过吗？”
楚留香沉声问，“你想怎么样？”
李玉函咬牙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这暴雨梨花钉就只射你一人，你死之后，我一定放你的朋友们毫发无损的离开拥翠山庄。”
胡铁花暴怒地破口大骂，“放屁！要杀就杀，李观鱼老前辈一代名侠，正直仁义，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玉函不为所动，“随你怎么骂，楚留香今天必须死！”
这时柳无眉也走了进来，她看着楚留香幽幽道：“楚香帅，我们也并不想杀你，只是实在情非得已。”
叶卿从楚留香身后走了出来，他已经再次将面具摘了下来，楚留香点的穴道本不应该这么快就自动解开的，想来应该是拥翠山庄里的下人替他们解的，比如之前挟持胡铁花的那个侍女。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正好算一下之前的账，省的万一哪天想起来又让他不开心。
他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李玉函夫妇的关注，他们警惕地看着他，李玉函厉声喝道：“不管你之前用了什么手段，再敢轻举妄动，我就立刻发射这暴雨梨花钉！”
他完全不知道之前叶卿用了什么办法制服了所有人，可若再让他故计重施一次，他们就真的完了。
“你知道你们错在哪里吗？”叶卿神情淡漠地问。
李玉函不自觉反问，“错在哪里？”
叶卿的目光扫过柳无眉，然后看着李玉函缓缓眨了下眼，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
“错在你夫人刚才那一剑，不该刺那么狠。”
刹那间，李玉函虽然还在注视着叶卿，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是一种热烈而又专注，除了叶卿，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眼神。
柳无眉如坠冰窟，不禁喊道：“玉函？”
可李玉函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痴痴地看着朝他一步步走来的叶卿。
叶卿走到他面前，轻声问，“你愿不愿意为我去死？”
李玉函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
叶卿抬手轻柔地托住他的手腕，然后将他握在手中的暴雨梨花钉转了个方向，让他对准了他自己的脑袋。
叶卿：“稍后若是我一声令下，你就按下去。”
李玉函举着暴雨梨花钉对着自己的脑袋，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叶卿，“好……”
第61章
一片寂静中柳无眉朝李玉函扑了过去, 想要不顾一切夺下他手中的暴雨梨花钉。
却不想李玉函一退数丈，用让她心碎的防备眼神看着她，语气冰冷地说：“不要碰我！”
柳无眉霎时被钉在原地, 而后忍不住全身发起抖来。
见她不动了，李玉函立刻将目光重新转回叶卿身上，他身体的每一寸都紧绷着, 拿着暴雨梨花钉的那只手极用力，指节都捏到发白。
他不是在紧张, 而是全身都在蓄势待发, 调动起了所有的注意力, 只等叶卿那一声命令, 他好第一时间扣下暴雨梨花钉的按钮射穿自己的脑袋。
柳无眉终于崩溃，她颤抖着流泪问叶卿，“你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叶卿, 他们也被震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李玉函简直像是中邪了一样, 除了叶卿以外俨然是六亲不认了。
他难道是用了什么妖术？
叶卿看着柳无眉, 眼神冷漠, “你不会以为, 之前刺我的那一剑没有任何后果吧？”
柳无眉怔怔地看向李玉函，眼泪不停滑落, 眼神痛苦不堪。
“本来我们已经决定离开拥翠山庄，是你们非要像疯狗一样穷追不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叶卿淡淡说。
柳无眉看了李玉函许久, 突然抽出一把匕首, 反手决绝地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她跌坐在地, 惨然对叶卿笑道：“伤你的是我，他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我，是我害了他，这条命给你，只求你放过他……”
叶卿也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怔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我并没有想要你们的命。”
他如果真想要这夫妻两的命，根本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你都下定决心去杀一个人了，还有和对方废话的必要吗？
他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奉行「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高于一切」的社会，上甚至还有无数人为要不要废除死刑吵来吵去。
叶卿纵然天生感情认知与常人不同，以至于他的道德感和同理心都十分淡薄，但他并不反社会，甚至一般情况下很愿意遵守一些规则。
因为他很清楚，若不用一些规则树立标准自我束缚，他很容易就会踏破一些底线，而且届时他甚至都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
柳无眉夫妇的所作所为，还没有到叶卿觉得他们必须死的地步。
他更想弄明白他们一定要杀死楚留香的原因。
叶卿看向楚留香的方向，楚留香立刻会意走过来，他仔细看了下柳无眉的伤势，而后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柳无眉眼中除了李玉函再没有别人，她眼中满是眷恋和深情，以及浓浓的哀伤不舍，“我本就是个时日无多的人，我自己并不怕死，我只是舍不得他……可我一直在连累他，还让他成了一个不孝不义的人，现在这样也好……”
她脸色苍白地对叶卿说：“我只求你不要伤害他。”
叶卿默然片刻，然后向李玉函伸出了一只手，“暴雨梨花钉给我。”
李玉函立刻将手中的暴雨梨花钉递给了他，柳无眉见状松了口气，竟露出感激的神情对叶卿说了一句，“多谢……”
然后她又艰难地对楚留香说：“楚香帅……真正想要你命的人是水母阴姬……我只是想从她手中换得解药……”
说完这句话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痴痴地看着李玉函，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将他记住，将他的模样刻印在自己的魂魄里。
可李玉函只是专注地看着叶卿，连余光也不分给她一点。
这一幕看起来异常的残忍。
叶卿也察觉到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抱歉的很，我这个能力除非时间到了才能解开，我也没有办法。”
这一哭一笑两个技能就算在游戏里也是无解的，何况是在现实中。
可看样子柳无眉已经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过叶卿还是让李玉函去抱住了她，至少能让她死在心爱之人怀里。
柳无眉不说话，只靠在李玉函怀中凝视着他，她这副模样让旁边的四个女孩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李玉函清醒过来，却只看到爱妻的尸体，他该多么痛苦绝望。
胡铁花喃喃道：“她其实也很可怜。”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她也并没有错，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错？”
只是这世上谁不想活下去呢？
楚留香可以理解，他甚至并不怪柳无眉夫妇，但他绝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他们。
柳无眉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奇异的光彩，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她望着李玉函露出一个温柔而又不舍的笑容，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抬手抚着他的脸，缓缓道：“我死之后，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怨恨任何人，如果有来世，我还做你的妻子……”
苏蓉蓉四个女孩子已经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就连胡铁花和楚留香也是满脸的伤感。
说完这段话柳无眉的手滑落下去，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李玉函头上的倒计时还有五分钟。
叶卿缓缓蹲下身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郑重道：“你要记住她的话，好好活下去。”
李玉函：“我记住了……”
在【一啼万古愁】这个技能的影响下，目标的身心对叶卿是完全臣服的状态，所以他们会无条件无底线的执行他的命令，哪怕叶卿让他们去死。
也就是说他们的感情、意志、精神都处于被叶卿操控的状态，并且他们都发自内心地服从这种操控。
所以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技能，而这种状态又像极了被深度催眠后的情况。
虽然有这样的猜想，但叶卿此前也只是用这个技能让目标为他做事，从未真正试图去操控对方的意识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下达精神层面的指令，至于到底有没有作用他也无法预料，姑且一试罢了。
叶卿站起身，“带她走吧……”
李玉函抱起柳无眉往门外走去，走到院门口迎面遇上一群人，正是之前围攻楚留香的那几个剑术宗师，为首之人却是颤颤巍巍被人扶着的李观鱼。
“逆子……”李观鱼才满面怒容地说了两个字就失了声，因为他看见了儿子怀中已经死去的柳无眉。
人死怨消，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李玉函脚步不停地抱着柳无眉离开了这处院子。
李观鱼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只觉得这逆子平静得有些怪异，脸上居然一点悲伤都没有，他可是最清楚他对那个女人有多痴情。
随后看到楚留香一行人，李观鱼走上前来，对所有人行了一礼，愧疚道：“是老夫教子不严，险让那逆子酿成大错，望香帅和诸位恕罪。”
楚留香回了一礼，“老庄主不必介怀，错并不在你。”
胡铁花也道：“我们也没什么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四个女孩子自然也不会去追究，她们还沉浸在柳无眉的死里，心中伤感，自然不将这些小恩怨放在心上。
叶卿则将目光投向了院外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已经结束了……”
“诸位雅量……”
李观鱼的话还没说完，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所有人都听出那是李玉函的声音。
李观鱼再顾不得赔罪，连忙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胡铁花也立刻拉着楚留香跟了上去，四个女孩子自然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同样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院子。
院中只剩叶卿一人，他没有跟上去，而是扶住了旁边的门框，脸色煞白，额头上很快布满了冷汗。
他感受到了久违痛觉，而且是剧痛。
就在他说完「结束了」三个字后，这身体失灵了许久的痛觉神经好似突然复苏了，剧烈的疼痛在叶卿猝不及防的时候猛然爆发。
任谁的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都会痛不可遏的。
更别说叶卿从来也没有体会过这种程度的疼痛，现代人除非遭遇意外，否则日常生活中最多也只是割破手指、蹭伤皮肤之类的小伤，如何与这种伤势相提并论？
只是他分明记得，这种恢复身体感知的事，上次是发生在他完成了地宫宝藏任务后，那次他恢复了味觉。
叶卿猜想是因为融合度达到了一定要求的原因，只是这次来救楚留香根本不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为什么他会突然恢复了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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