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不是祝经武说的,祝明从何得知这件事情就够令人深思了,他的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当年和她父亲交好的人。而这个人又是谁?
是凌正民?还是最近对唐嵘越发不满的其他长老?还是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人?
一想到这,唐无就有些坐不住,她所知道的太少了,根本无从防备起。
也正巧这时候唐嵘回公司了,唐无想要问,但看到陈温行也在,就将话忍了下去。
唐嵘说完那个“是”之后,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说话,半晌后,他站起身,步伐有些缓慢地走到落地窗边,打开百叶帘后慢慢地拉上去。
早先午后的阳光还灿烂地挂在外头,可现在唐嵘拉开窗帘后才看到,外头压着乌沉沉的云,就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压抑。
唐嵘仰着头,看着几乎压到头顶的沉云,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唐无坐在位置上看着唐嵘的背影,她原本只是想和唐嵘说想要知道更多的一些情报,但她不可否认,她的心底,确实想要知道,她父亲当年对陈家到底做过什么。只是,唐无还没有及时开口,唐嵘却先开口了。
“二十多年前,陈家在京城虽说不是什么大权大贵,但他们对京城的影响力却不小。”唐嵘的声音平静,他看着云的视线一直没收回来过,“后来传闻因为陈家有人不知变通惹到上面的人,才会在一夜之间判的判,逃的逃,还有被当场击毙死亡的。”
“温行之所以能活下来,除了因为有人替他死了之外,上面的人也自知理亏,加上唐家也在里头活动,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再继续追究。”唐嵘语调缓慢,可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他因为压抑,故作平静之下的声音有点沙哑。
“温行也一直觉得,是陈家走错了路才惹来的灭顶之灾。”
唐无坐在那,听着唐嵘讲话,由于相隔稍微有些远,她并没有听出来唐嵘话里头几乎压不住的情绪。
唐嵘说的这些在她调查陈温行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也是对着外界的版本,按照唐嵘对陈温行的在意程度,当年他没从中活动保下陈温行那倒是怪事了。只是当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唐嵘应该还不是唐家的掌权人,当时唐家的掌权人还是他父亲。
那唐嵘当时又是怎么才能把陈温行保下来的?
据唐无的调查,还有梁管家时不时地会和她说一些唐家以前的长辈,唐嵘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否则后来也不会传出唐嵘是杀了他父亲才坐上的唐家掌权人这个位置。
唐无没问,唐嵘却是又顿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当然,这些不过都是表面上的理由,给世人看的而已。”
似乎是把情绪压抑住了,唐嵘的声音剩下了平静,他收回一直看着云的视线,回过神看着唐无,目光深沉。
“陈家当年会出事,是被我们唐家牵扯进来,当了替罪羔羊的。”
第108章 当了替罪羔羊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窗外乌压压的天空压得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唐嵘背对着窗外,看着唐无,说道:“而促使事情变成这样的,是我。”
唐无豁然伸手捂住微张的嘴,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她默默地闭上了嘴,只是眼里还闪烁着震惊。
唐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唐无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没有再问为什么陈家会当了唐家的替罪羔羊,没有再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替罪的陈家在一夜之间家毁人亡。因为她只需要知道,祝明对她对唐嵘的威胁是有效的,就足够了。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她无法想象陈温行知道这事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她父亲,到时候又会有什么反应。
“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凌正民之外,还有当年暗堂的楚建河和国天。”唐嵘又缓缓地走过来,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钢笔夹在手里,“祝明口中说的我对陈家所做的事情,差不离就是这件事情。”
唐无豁然站起身,急道:“那父亲我现在……!”
“坐下。”唐嵘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让刚站起身的唐无顿了一下,随后什么也没问又坐下了,唐嵘继续道:“这件事情你先不用管,这段时间你看好公司里面的事情,祝经武的事情让其他长老都开始警醒了。”
“这几天虽然没有前些天事情那么多,但难保不会再闹起来。”
“可是……”唐无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当她还想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的时候,唐嵘一眼扫过来,她瞬间就僵住了,再也没有二话地点点头,几乎是反射性地点头道:“好的,父亲。”
唐嵘收回视线,手里的钢笔戳了戳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小小声响,“让这段时间看着凌正民的人回来,直接找我。”
因为唐嵘那一眼,唐无有些冷汗津津地点头应道:“是。”
唐嵘将桌前他先前签好字的文件整理了一下递给唐无,说道:“出去吧。”
唐无双手接过,应了一声后起身走出会议室,她顺手将门关好,僵在门口一时没走,一会儿后她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刚刚唐嵘那一眼,直压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以前对于唐嵘说的话,她从来就没有问过理由,更别说表达自己的意见了。可是从陈温行回来之后,就是在书房和唐嵘谈事情,她都能感觉出来唐嵘的脾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好,更有后来陈温行时不时地拉进俩父女的距离。
让唐无慢慢开始能在唐嵘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也因此她差点就忘了,在陈温行还没回来之前,唐嵘是什么样子的。
唐无隔着门板又看了一眼会议室,随后转身走了,面容冷静,步伐从容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既然不让她插手这件事情,那么说明,这件事情,唐嵘要亲自解决。而她能做的,就是完成唐嵘交代给她的,看好公司。
唐无走后,会议室内恢复了冷清,窗外暴雨前的空气压抑的似乎在这会议室内都能感觉到。唐嵘转过脸,看着像是压不住要落雨的天空出神,大概当年,也是这种天气,只是他并没有像今天这么深刻的体会到,暴雨前,原来是这么压抑。
唐嵘看着窗外好半晌,骤然一声裂空响雷落下,划出一道几乎破空的闪电,随后空气更加压抑了,整个天色也沉了下来。没过一会儿,豆大的水珠砸在窗户上,不过几秒,天空就和倒水似得往下洒着雨,砸得窗户噼啪直响。
就和当年他知道陈家出事之后,跑去质问他父亲的时候,他对他说,想要陈温行,他就得付出代价,付出他所不能承受的代价。
唐嵘从身上摸了根烟出来点上,咬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没和唐无说的是,将陈家当做替罪羔羊的这件事情,是他的父亲做的。当时的唐嵘才多大,他在几乎被他父亲掌权的唐家里,怎么可能说的上话。
当时的唐嵘,比之现在的唐无更不如。
可如果当初唐嵘没有去招惹陈温行,那么他父亲就不会将主意打到陈家身上。所以在唐嵘看来,他父亲做,还是他做都没有区别,事实上,陈家就是当了唐家的替罪羔羊。
陈家确实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一夜之间沉入了京城的乱葬岗,而陈温行也确实是因为他而家破人亡。
可上面给的理由太充足了,就是陈温行也一直认为,是他从政的父亲,还有他从商的二叔官商勾结走错了路,才导致的陈家覆灭,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而他当时之所以能被置身事外,是唐家走了关系,唐嵘根本不可能和陈温行说,你家里会这样,都是因为他。
而后,陈温行所知的他家里的情况都是来自于唐嵘,他的父亲和二叔在监狱里畏罪自杀,他的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情缠绵病榻,没多久就去世了。可实际上,他父亲和他二叔在监狱里早早就被上面的人灭了口,他母亲则是选择了自杀。
陈温行舅舅家因为联系不大,被唐家安排连夜逃了出去,之后再也无法回国,就是陈温行都不知道他舅舅一家去了哪里。他曾经求唐嵘让他去找他舅舅,可是被唐嵘以最好不要泄露他们一家的行踪为由制止了。
而实际上,唐家是做了安排,但在护送的半路上就已经失联,当时的唐嵘根本查不出他们一家是死是活,现在在哪里。
唐嵘将烟头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在残存的一点烟雾下看着烟头的灰烬,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伴随着砸在窗户上的雨声起身。
许国天当初也只是知道个模糊,他巴不得陈温行永远不知道,所以他不可能和祝明说这件事。楚建河虽说有一点可能,毕竟祝经武一死,那些长老拧成一股绳,把他拉下马之后,楚建河就能把楚建江拉下来让自己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可是……
唐嵘拉开会议室的门往办公室走。
祝明这种和祝经武差不多的性子,他大概会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就会找过来,可是楚建河这两天正被楚建江关在家里。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凌正民。
第109章 该付出些代价
唐嵘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本以为陈温行已经去休息室休息了,毕竟他早上起的早,然而他推开门后看见的就是陈温行正在和人笑眯眯地喝着茶,他的脚步骤然一顿。
陈温行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就看见唐嵘站在门口,他笑着道:“开完会了?”
“嗯。”唐嵘应了一声后走进来,目光从陈温行的身上移到在他对面的老人身上,“宋长老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坐在陈温行对面真笑眯眯地端着茶喝着的宋永寿不快不慢地将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对于唐嵘的话,他只是满脸笑容笑呵呵道:“听说这几天老祝家的那个小子来公司闹腾,我就想着今天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儿忙。”
“没想到你去开会了,正巧遇上小陈,就让他陪我这个老头唠了两句。”宋永寿笑容慈祥的犹如弥勒佛一般,就是他不笑的时候,嘴角也都在微微上扬,瞧着就是随时随地都在笑着一样,“唐爷总不会介意吧?”
唐嵘走过去在陈温行的旁边落座,语气平静,“辛苦宋长老费心了。”
陈温行在唐嵘坐在他旁边,桌下的腿互相碰了碰是才悄悄地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是真应付不来宋永寿。
因为唐嵘和唐无两人都开会去了,陈温行在喝完了茶又看了本杂志后生出了点儿困意,正打算去休息室休息会儿的时候,秘书长就敲门进来说宋永寿到了。陈温行知道他是谁,也总不能把人扔到会客室,就让秘书长把人带到办公室,和他喝喝茶,聊了聊。
宋永寿看着虽然笑眯眯的,笑容看起来也很善意,态度和进退节奏更是没话说,但这种人恰恰是最难缠的。陈温行小时候没少见过这些人,再怎么说他父亲也是从政的,他深知这样的人,要是说话稍稍一不小心就会被套了话,而自己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套了话。
他们最擅长在言语之间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以,在唐嵘没回来之前,陈温行心里的神经一直紧紧绷着,说话也是字字斟酌了之后再出口。单单和宋永寿对话那么些时间,陈温行都感觉他快把他休息的这二十年不用的揣摩人心技能在今天飙到最高点了。
而宋永寿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陈温行在防备着他,也一直都是在闲聊似得,唐嵘回来他也丝毫没变,顺着话似地说道:“这算费什么心啊,该说费心的可不是你们吗,要不是你能将唐氏经营的这么好,我一个老头子,这么多年也不能在外头享清福啊,是不是?”
宋永寿笑了两声,又道:“你比你父亲聪明,我们啊,也省心。”
唐嵘没应声,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宋永寿,对于他话里话外的麻烦的事情不掺和,只要自己清净就好的意思丝毫没有点情绪波动。
陈温行侧头看了眼唐嵘,不知道这时候他是不是该说话,或许感受到他的视线了,唐嵘伸手把他的手拉了过去握在手里。陈温行眼角看了眼宋永寿,到底是没挣动着把手抽回来,只是心中有点气结,好歹长辈在呢,还这么明目张胆的。
宋永寿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了,但对此却没有出声,而是问道:“老祝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唐嵘漠声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宋永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敛,然而他嘴角的自然上扬还是让他看起来像在笑一样,说道:“老祝在唐家好歹这么多年了,没个功劳也有个苦劳,现在人也去了,人死如灯灭,不如就别再深究了吧。”
唐嵘手里捏着陈温行的手指,眉眼丝毫没有波动,冷静道:“宋长老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宋永寿静了几秒钟,他看了眼唐嵘身边的陈温行,才继续说道:“老祝再怎么说和其他长老们共事那么久,如果再继续追究下去,难免会寒了其他长老的心。”
“这对唐家来说,弊大于利啊。”宋永寿语气里透露着些微担忧,“你父亲当年……”
宋永寿话说一半又突然刹住了话头,似乎在顾虑旁边的陈温行在,到底是没有深入说下去,但是他这么刹住车,下面的话难免惹人遐想。陈温行偷偷地看了眼宋永寿,心里想着唐嵘的父亲当年做了什么。
唐嵘这下终于抬眼看向宋永寿了,他原本就因为眼皮耷拉下来显得更加细小的眼睛里头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担忧来,然而好笑的是,即使看着这么担忧着唐家,担忧着唐嵘的他,嘴角还是有些微微上扬,脸上一时叫人看不懂到底是在表达着什么情绪。
唐嵘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就着宋永寿之前的话题往下说,而是问道:“宋长老回来多久了?”
宋永寿一怔,他想了会儿说道:“差不多一个多星期了。”
唐嵘点点头,语气丝毫不起波澜,说道:“宋长老时隔这么多年才回来,您几位长老交情还是挺好的。”
“可不是吗。”宋永寿长长地叹了口气,细小的眼神里有些恍惚,带着些回忆似地语气说道:“我从你爷爷那一辈就跟着了,当年和我一起的其他长老都折在二十多年前了。”
“现在老崔还是老祝,都是我看着他们起来,说实话,老祝这事做的是不地道,我当时要是知道,定会早早阻拦下来了。”宋永寿又叹了口气,“可惜啊……”
唐嵘听着宋永寿在那边感叹,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而是伸手替一直瞄着茶壶,又怕打扰了他们说话的陈温行把茶壶拧过来,给已经少于一半以下的茶杯添满了茶水。随后他重新将茶壶放回去,等宋永寿感慨完了,他才说道:“既然宋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交情不差,祝经武对公司造成的损失我可以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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