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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宋永寿似乎知道陈温行在想什么，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微微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里头。
一时间，休息室里头，除了陈温行开始紊乱的急促声之外，就只有从门外传来隐约的郝远的声音。
最后，是宋永寿率先打破了沉默，说的话却不是和陈温行问的问题相关，而是问道：“你知道，唐嵘这孩子其实不是唐艻的儿子吗？”
陈温行豁然看向宋永寿，他知道唐艻是唐嵘的父亲，但他并没有出声打断宋永寿的话。
“唐嵘是他妈妈和他叔叔偷情生下来的。”宋永寿笑了笑，他说的话有些慢，似乎陷进了早年的回忆里头，“一开始唐艻没发现，一直将唐嵘当唐家的继承人培养，后来唐嵘长得和唐艻越来越不像，反而像他的弟弟，于是唐艻就查。”
“这一查，就发现了他的女人和他的弟弟偷情，于是唐艻就当着唐嵘的面杀了他妈妈还有他叔叔。”
“之后，唐艻越来越不待见他，看见唐嵘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头顶上的绿帽子。”
“但是唐嵘就算不是唐艻亲生的，他也是唐家血脉，所以他爷爷，还有我和当时的几个唐家长老就护着他。唐艻多少次暗杀他都躲过去了，和他父亲的关系就跟仇人似的，随着唐嵘越来越大，唐艻就拿他越来越没办法。”
“直到有一次，唐嵘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陈温行喉间发堵，哑声道：“是我？”
宋永寿点了点头。
第148章 听我老头一句
“唐艻一直以来都拿唐嵘没办法，因为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弱点，而他唯一还算得上弱点的，从他母亲死了之后，就彻底没有了。”宋永寿突然笑了笑，“谁知道后来你出现了。”
陈温行坐在那儿，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紧了，然而他并没有去打断宋永寿说话。
宋永寿说到这，不由仔细地看着陈温行，无论他怎么看，都想不透为什么唐嵘会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执着到这个地步。他承认陈温行长得还不错，这些表象在年轻的时候或许是个夺目的明珠，可随着生活的磨砺，陈温行也早已经没有了年轻人那样耀眼。
如果唐嵘是为了他的长相，比他有味道，比他年轻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这些年，宋永寿即使不怎么参与唐家的事情，他也知道，唐嵘找了这人多久。
“陈先生。”宋永寿突然问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执着于你？”
毫无防备的陈温行一愣，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宋永寿突然这么问，可他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宋永寿像是知道自己先前失言了一样，忙接着他之前讲的接下去说道：“从你出现在唐嵘身边之后，唐艻就找到了他的弱点。”
“那段时间他们两父子就是互相给对方下绊子，但是当时的唐艻怎么说也是唐家的掌权人，唐嵘掰不过他。”
“后来，徐家做的一些腌臜事牵连到唐家，如果这时候唐艻和徐家撇开关系，我们就是受到牵连，也不会太严重。”宋永寿脸上的笑容不复一开始的轻松，那笑意里头似乎透露了些冷意，“可是，唐艻为了让唐嵘能痛不欲生，他就从你，也就是陈家下手了。”
陈温行听到这，脑海里突然“嗡”了一声，那一瞬间，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双眼发直地看着宋永寿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脑海里响起了他最后一通打电话回家时候，他爸一反从知道他和唐嵘在一起后就说要和他断绝关系的态度，殷殷叮嘱着他。
随后没隔两天， 他就从新闻上看到了他们家用他父亲在政界的影响力，替他的舅舅他的二叔偷税逃税，甚至干了一些令人不齿的违法勾当。
当时他就傻了，疯了似地跑回家，可是他们家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抓进了牢里，他就是想要去看，也被人拦了下来，最后只在法院上见过他们。
那之后再没多久，他被徐高安绑架，再后来……
“……这件事原不该怪他，但他死心眼，虽然唐艻是为了让他痛苦做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和他脱不了干系，是不是他亲手做的都不重要。”宋永寿说道这，缓缓地叹了口气，想起来当初在唐氏大门前见到的祝明，当时他从祝明口里得知的这件事情，却远没想到，被渲染成了唐嵘为了自己而去拉陈家下马。
他转头看着失魂落魄的陈温行，停止了继续说下去，休息室里，顿时恢复了沉寂。
外头郝远似乎已经善后完毕，并没有再传来其他声响，因而就显得这会儿休息室里头异常的沉默。
过了很久之后，陈温行才像是缓过神来，他眨了下眼，那一瞬间，眼里的情绪复杂万分，哪怕是一向极会察言观色的宋永寿都读不出来他眼里是什么情绪。
“宋老先生。”陈温行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是哑了，他咽了口口水润了下干涩的嗓子，继续说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宋永寿沉默了一瞬，摇摇头，“陈先生，我还没全部说完。”
陈温行抬眼去看他，宋永寿换了个姿势坐着，他垂着眼，用先前那种语调继续说道：“事实上，你父亲和你叔叔入狱之后，唐嵘上下奔走打点过，想让他们在里头别太受罪。”
“只是当时的唐嵘年轻，也不是掌权人，他所能做的，很有限。”
“还有。”宋永寿见陈温行眼露震惊想要开口的模样，骤然先他一步说道：“因为你舅舅当时的牵扯不深，他连夜求我要我安排你舅舅一家出国避难。”
陈温行豁然站起身，震声惊道：“我舅舅？！他们现在在哪里？！”
宋永寿摇了摇头，“唐艻发现了我的动作，半路上阻了我的人，当年就已经失联了。”
陈温行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他又怔怔地坐了回去，一时间的大起大落，让他心里头乱成了一团。
“陈先生，你想要问我的事，我都和你说了，剩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宋永寿站起身，说道：“我想当事人会给你最准确的答案。”
宋永寿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口豁然被打开，门口站着已经换了身外套的唐嵘，他面沉如水地看了眼笑眯眯的宋永寿，“宋老，身体还好？”
宋永寿走过去，笑眯眯道：“托福，在医院里躺了几天，营养补了一大堆，现在好着呢。”
“那就小心别再有机会进来，没机会去出去。”唐嵘嘴角紧抿，说得话跟吐冰渣似地。
宋永寿笑呵呵，似乎一点都听不出来唐嵘话里头的意思。
一直守在门边的郝远看了唐嵘一眼，心里衡量了一下这时候给他一枪自己能不能逃出去，最后眼角扫过唐嵘身后不远浑身一股子血腥味的邱杰，在心里头撇了下嘴，消停了。
“老头子也不妨碍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了。”宋永寿笑着回头看了眼正看着唐嵘的陈温行，冲他笑了笑，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听我老头一句，人生苦短。”
眼下该珍惜地就珍惜，莫要后悔。
然而宋永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是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唐嵘，擦着唐嵘的肩膀，慢悠悠地出去了。
郝远想了想，还是体贴地替两人关上门，跟着宋永寿身后跑了。
邱杰看了眼郝远的背影，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眼睛里头透着些疑惑。
这个人怎么和郝楠这么像？
没听说郝楠有兄弟啊。
第149章 至少目前不会
休息室里一片静谧，唐嵘站在门口，自门关了之后就一直看着坐在里面的陈温行，两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唐嵘看着陈温行有些泛红的眼圈，垂在身侧的手指抽筋似地动了动，率先打破了室内的沉默，“他说什么了？”
陈温行混乱的脑海里一时无法整理出完整的拼图，对于唐嵘的问话并没有回答。他撇开头，将视线从唐嵘身上移开，落在自己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上。宋永寿说的这些，陈温行就算不是全信，可这些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他总也能拼凑出一些当年的真相来。
可宋永寿说的事情太过挑战他的理智，其实自他看见报纸上所登的那种新闻时，心里并不是百分百的相信，他知道那是冲着唐嵘而去所做的手段。
就像宋永寿说的，打击唐嵘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的弱点，而他的弱点，就是自己。
所以陈温行才会让戴天越帮忙查一下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报纸上所说的那样，可他没想到，他们家，其实不止因为唐嵘，还有一个原因，一个陈温行也无法逃避的原因。
那就是他自己，才是最大的原因。
“温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陈温行身边的唐嵘垂着头看着他的发顶，他垂在身侧的手仿佛是想要抬起来碰一碰他，可最后也只是手指动了动，隐忍了下来。
他看着陈温行，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嘴角，唐嵘将视线落在他的发顶，沉声道：“对不起。”
陈温行哑声问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曾经说过，什么都不会瞒你。”唐嵘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你家当年的事情，没告诉你，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陈温行出口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似乎察觉了，又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后，转过头，抬脸看着唐嵘，“你让我从别人嘴里看到消息，你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你曾经为我做过什么事，你又让我无数次的猜测，更甚至和他们一样伤害你。”
“这当然都是你的错！”
陈温行喉间发哽，他闭上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唐嵘刚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陈温行看着他，突然说道：“可也是我的错。”
“温行！”唐嵘皱着眉，“你没错。”
陈温行摇了摇头。
他犯得最大的错，就是没有真正了解过唐嵘，如果说他年轻的时候不够懂事，没想着了解他，可多年后，他重回京城再一次见到唐嵘之后的那些日子，陈温行也没有去真正了解过他。
他只是仗着唐嵘先爱的他，尽情挥霍着唐嵘对他的爱。
他没有真正了解过当初唐嵘过得多艰难，也没有真正体会过在他被所有人认定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唐嵘是抱持着怎么样的信念去相信他还活着，他还没死，二十多年坚持着要找他。
当陈温行从混乱的脑海里理出一条思路之后，事情就变得异常清晰。
陈家是唐艻想要打击唐嵘的一个最好的棋子，可如果陈家真的彻底无辜，就算在当时唐家一手遮天，也未必能将他们家一网打尽似的全部拉下马。
“唐嵘，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陈温行重新抬着脸看着他，声音像是忍到了极致，有些发抖，“我舅舅，还活着吗？”
唐嵘站在陈温行身前，看他抬着脸，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手指终于是按捺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眼角。见陈温行没躲开，便替他擦拭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陈温行的问题太过难回答，还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让陈温行知道。
可最后，唐嵘收回手，在陈温行的面前蹲了下来，“还活着。”
陈温行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真的？！”
然而唐嵘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兜头浇了陈温行一身，将他刚刚要燃起的希望一下子灭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我不确定他们现在在哪儿。”唐嵘看着陈温行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说道：“我能确定的只有他们还活着，这些年来除了找你，我也找过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和他们相关的消息，无论是生是死的消息都没有。”
“所以他们还活着。”
唐嵘又伸手，轻柔地擦掉陈温行滑下的眼泪，强自镇定和平静的面具下，他的心里早已经揪成了一团。他不知道宋永寿都告诉了陈温行什么，但他知道，那天他跟宋永寿说的，宋永寿怕是都告诉了陈温行。
“温行，你家的事情，凌正民的事情，徐高安当年对你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唐嵘在陈温行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擦着他泪痕的拇指落在了他的嘴唇上，指腹来回蹭着，“是我让我父亲的目光落到了你身上，是我没有及时知道凌正民的目的，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才会被徐高安绑走。”
“你什么都没有错，因为是我说的话，让你决定离开我。是因为我怕你再次离开我，一直不敢把什么事情都和你说，也不敢承担你会选择离开我的后果。”
“温温，就这一次。”唐嵘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陈温行的双眼，语气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问他，“你就再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陈温行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最后陈温行先转开脸。唐嵘轻抚着他嘴唇的手落了空，手指颤了颤，缓缓地收了回来。
陈温行闭了闭眼，“我要冷静一下。”
闻言，唐嵘在陈温行面前苦苦压抑潜藏的，那个名为暴虐的野兽正欲破匣而出时，陈温行却又突然说了一句，“我不会离开你。”
“至少目前不会。”
唐嵘目光一闪，当陈温行重新转回脸时，唐嵘又是一副冷静的模样，他将手落在陈温行的膝盖，覆在他的手背上，“好，跟我回莱德。”
陈温行摇了摇头，重申了一遍，“我要冷静一下。”
唐嵘沉默了一瞬，妥协地应道：“好。”
不过随即，他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因为这几天事情多，之前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陈温行听见这话，心口突然往上提了提，“什么？”
“国天发现灰狼出现的踪迹了。”
陈温行豁然瞪大眼。
第150章 借浴室洗个澡
陈温行虽然听唐嵘说发现了灰狼的踪迹，但他依旧没有跟唐嵘回莱德，而是回了现在他的住处。唐嵘说要送他，陈温行也没拒绝。
他回去的时候，就见楼下也有不少人在走动，陈温行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情况，李九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告诉唐嵘徐高平派来的那些准备绑陈清文的人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唐嵘在去找陈温行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徐高平的尸体，然而这并不能平息他早已经被勾起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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