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最后的一口气
陈清文恍惚的眼前来来去去很多人，每个人脚步都是赶命似地急匆匆的，灌进他耳里的声音一直长长“嗡——”地叫着，像是一种仪器堵住了他的耳朵，使他除了嗡声外，什么都听不清楚。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刻，嗡声直叫的耳朵才缓缓又声音灌进去，从一开始的隔着玻璃似得声音渐渐清晰，逐渐能分辨出这些声音在说什么。
“……药……怎么样？”
“意识已经不清楚了，拍……”
“再加大就没意义了！我绑他过来可不是想要他死了！他是我们对付唐嵘最好的武器！！”这一声骤然的怒吼几乎是响在他耳边一样，陈清文耳朵里再一次嗡声直叫，在昏昏沉沉之间，陈清文看见了头顶上巨大的灯光，是白色的，白的刺眼。
耳朵里除了一直在叫的嗡声之外，陈清文还听见了喘息声，那种濒死之际呼吸喷洒在氧气机里时候发出的声音。随着窒息般感觉虏获全身，耳边的喘息声盖过了嗡嗡直叫的声音，他的眼里，那串白到刺眼的灯光仿佛都在无限放大。
随后，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声音全部从脑海中剥离，他的身边一片黑暗。
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也像那样被绑着，不过不是绑在椅子上，而是帮在实验床上，脑袋，四肢，乃至十根手指都被牢牢绑着。他曾经也是闻过那个药水的味道，那个弄晕他的乙醚的味道。他曾经也在模糊间听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说过，如果不是秦朗，他们还不知道要从哪里绑走他。
杨柳正将手机随意放进口袋里头，双手高举被绑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陈清文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眉头倏地微微一皱，随后又极快松开，他笑着道：“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对吗？”
陈清文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杨柳看不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只能听到他从低低的笑声渐渐大声，直到最后几乎是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里有自嘲，有讥讽，有难以忍受的怨愤和被背叛的伤痛，笑到后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更多的却是癫狂。
见状，杨柳也笑了，他笑得开心，像是终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小少爷，既然你觉得难以接受，不如我帮你一把，到时候你记得要感谢我啊。”
说着，杨柳蹲下身，将陈清文脚边包着石头的网车过来，绳子穿过去后绑在陈清文的脚上。随后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朝后挥了挥。
梁海阔早已经将绳子的另外一头紧抓在手里，得了杨柳的指示，他猛地一用力，将依旧在大笑的陈清文高高吊起。他的身后就是海水，在夜晚有限的视野里，白日湛蓝的海水此刻就像张着大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
然而就在陈清文被吊起来的那一刹那，猛然一道影子从附近的一个掩体高高跃起，直扑被吊起的陈清文。在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变震住还没反应过来时，陈清文和那道影子双双坠入海水之中。
这一个变故太快了，只在刹那之间，等人回过神来就已经听到了“噗通”的落水声。
杨柳反应快，离得也近，掏枪就往他们掉下去的地方连着开枪，连着后面赶上来的梁海阔还有力奇也跟着一起开枪，可是直到子弹打完了也没见黝黑的海面上浮上来什么东西。
看着和先前没有什么变化的海水，杨柳脸色登时黑如锅底。
“杨哥，怎么办？”梁海阔转头问他。
杨柳狭长的双眼死死地盯住海面，浑身散发着冰冷而阴森的气息，厉声道：“找！力奇你沿岸找，海阔你到可能上岸的地方找！我在这里为防止他们上来再等一段时间！”
力奇张嘴想说什么，杨柳骤然转头看他，力奇浑身瞬间一个激灵，“我马上去！”
“生见人，死见尸！”
梁海阔和力奇点点头，分头就跑开了，杨柳站在原地，浑身绷得紧紧的，嘴角紧抿出冰冷的弧度，他站了会儿，随后豁然换了弹夹，闷不吭声地一枪又一枪地喂着海水。一唆弹夹很快喂完了，在身后的灯光照映下，枪口正袅袅飘了些硝烟。
杨柳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脚往旁边狠踢了一下，“操！！！”
而在陈清文落水之后，他脚下绑着的石头更是极快地将他往下拉，连着抓着他的蒋鸿云也一起跟着急速往下掉。蒋鸿云将他怀里的陈清文箍紧，先是摸索着割开绑住他手腕的绳子，自己又掉个头用刀割开绑住他脚的绳子。
因为在海水里视线本来就受阻，加上这会儿还是黑夜，几乎看不见地方，蒋鸿云只能抱着陈清文的脚一寸一寸摸下去。而陈清文在猝不及防之下落入水中，根本没来得及深呼吸，这会儿肺里气儿不足，不由用力挣动着。
蒋鸿云没有防备之下被他一膝盖顶在鼻子上，虽然水中受阻卸了力，但陈清文挣动的力道也不是开玩笑的，蒋鸿云只觉得这一撞，鼻子里头酸涩难当，不知道有没有流鼻血。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用另外一只手摸索到他脚踝之后，执刀的那只手忙伸过来，却不小心割到自己的手，他也不在意，手上一个用力割开了绑在陈清文脚上的绳子。
两人下坠的力道减缓，蒋鸿云一个用力蹬上去重新搂住陈清文不让他上去，上面枪声还在继续，子弹堪堪在他们上方不远被水流卸了力。如果这时候上去，一定会被打成筛子。
可是陈清文肺活量已经达到极限，忍不住大张着嘴，水流在他张嘴的时候尽数往他嘴里灌进去。
陈清文一心想要上去，蒋鸿云心里明白陈清文怕是撑不住了，可上头的枪声还在响着，蒋鸿云摸索着摁住陈清文的后脑勺往他的方向压了过来。
四片唇瓣紧贴在一起，蒋鸿云顶开陈清文的齿列，给他渡过了他嘴里的最后一口气。
陈清文登时得到救命稻草，也跟着紧捧着蒋鸿云的脑袋，紧缠着他不放开。
第228章 你玩不过他们
蒋鸿云的肺活量不差，这和他平时经常和上城的一些二世祖们到处玩儿有关，什么飙车，潜水，赛马，吃喝玩乐，样样都会。
但陈清文不比蒋鸿云，落水没多久，加上惊慌之下的挣动都让他肺里的空气急速流走。蒋鸿云给他渡了气，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了一下他，陈清文这会儿知道他是被人救了，当即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里紧紧憋着那口气，顺着蒋鸿云带着他往旁边游过去。
在这乌漆抹黑的水里面，要是稍稍分开一点，再把人找回来可就难了，是以，蒋鸿云紧抓着他一直没放开手过。
上面的枪声停了。
蒋鸿云拉着陈清文往旁边又游了点，确认自己离方才的地方有点远之后，才带着陈清文往上浮。蒋鸿云觉得自己快要炸肺了似的也撑不了多久了，而陈清文虽然有先前他渡过去的那口气在，但估计也都是极限了，要是再不浮上去，两人怕是要活活被淹死。
虽然蒋鸿云往上浮，但其实他还是有在注意岸上的动静的。
两人就快接近水面，蒋鸿云突然又紧紧箍住陈清文，两脚晃着往上浮，直到两人脑袋露出水面时都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在水浪声的掩盖下，蒋鸿云和陈清文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响声都被压了下来。
蒋鸿云不认为他们已经走了，所以在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凑到陈清文耳边小声地说道：“吸住一口气憋住。”
陈清文听出来蒋鸿云的声音，不由震惊低叫：“鸿云？！”
“是我。”蒋鸿云趁机用自己的脸颊蹭了下陈清文湿漉漉的头发，便忙道：“吸气憋住。”
陈清文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也没再耽搁，猛地吸了口气憋住，下一秒蒋鸿云正要把陈清文往下拉潜入水里，码头岸上猛地又响起枪声，蒋鸿云下意识地将陈清文藏在自己身前，自己背对着码头方向，将他往水里拉下去。
陈清文这回已经有所准备，倒没被这突然响起的枪声吓着吐出嘴里的气，他紧紧地憋着时，耳边猛地响起蒋鸿云一声极低的闷哼声。因为陈清文离他太近了，哪怕是在水里都听到了他那一声闷哼，陈清文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侧头就要去看蒋鸿云。
虽然天黑，还在水里看不见什么，但陈清文还是隐约能看见他的轮廓的。可是蒋鸿云却紧抓着他，连头都没转过来过，仿佛陈清文刚才听到的闷哼声是错觉一般，只是闷不吭声地带着他更往外游了出去，脱离岸边的射程范围。
唐嵘从暗堂地下私刑场里走出来，正往秦朗和陈清文吃饭的地方赶过去，吕和打电话过来说秦朗把事情说清楚了之后不留在餐厅，非要去找陈清文，这会儿正闹着。
唐嵘面色森冷，一言不发，紧咬的下颌被生生逼出一股冷硬的弧度来。许国天怕唐嵘冲动也跟了过来，李九则被留在了楚建江那儿，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见不到他了。
唐嵘赶到地方的时候，见到了同样面色不好看的秦朗正被吕和紧扣着，唐嵘脚步不停，直朝他走过去。在许国天突然觉得不对的时候，唐嵘已经一拳揍上了秦朗的脸。他这一下是下了狠力气的，吕和正扣着他，也被猛地带了一下，随后在许国天冲上来之前，唐嵘已经抓着秦朗的双肩，一膝盖顶在他腹部上。
秦朗连哼都哼不出声，躬着声半晌吐不出声音来。
许国天一把拉开唐嵘，骤然大吼道：“你他妈疯了？！”
唐嵘的视线落在许国天脸上，那双眼透着如狼般狠戾，又如恶鬼般森冷，可偏偏他的语气却又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平静，“滚开。”
许国天脚步变了一步挡在秦朗面前，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呢？”
唐嵘的视线不由更加冷了些，然而他却是站在原地和许国天眼眨也不眨地相互对峙。在许国天后面的秦朗这会儿才像是缓过气儿来，捂着腹部低喘了两声。
餐厅早就在吕和，邱杰来之前被李九控制下来了，对方知道唐家的小少爷在他们餐厅里丢了，生怕自己不配合会惹怒唐嵘，早早就将餐厅的人都疏散了，这会儿正站在大厅的一角看着大厅内的情况，却什么声音都没敢发出来。
邱杰从电梯里出来，打断了唐嵘和许国天的对峙，“唐爷！有发现！”
唐嵘猛地从许国天身上移开视线，邱杰跑过来将手里简化的地图递给他，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说道：“绑走小少爷的人是从楼上直接将人吊下去的，洗手间这边开了个小门，因为最靠大楼边，又有东西挡住了，我们一时没发现。”
“能开出这种小门的绝对不是一时就能成的，肯定是先来踩过点。”
许国天也跟着走了过去看邱杰指着简易的地图解释，“李九走之前说过当时他并没有听到洗手间里面有什么动静，而且他等的时间大约在两分钟左右进去看，就发现小少爷不见了。”
剩下的话邱杰没说，但是无论许国天还是唐嵘都知道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会来这里，然后来安排埋伏，对方不可能会在有那么多保镖的眼睛下绑走陈清文！
唐嵘拿着邱杰给的简易地图走上前，这会儿许国天没拦着他，唐嵘在还捂着腹部跪在地上，额头着地的秦朗面前停住，下一秒，他将手里的东西猛地往秦朗头上甩过去，厉声道：“谁让你带小文来这里！”
秦朗即使被唐嵘那一拳揍得半边耳朵暂时性耳鸣，另外一只耳朵也听到了邱杰在说的话，他缓缓地从地上抬起头，嘴角已经溢出了一道血线。秦朗嘴巴张张合合，半晌之后才艰难吐出一个名字，“力奇……”
唐嵘猛地一皱眉，他查到秦朗身边有两个人，但是这两人里面没有一个叫力奇。他往吕和的方向看了一眼，吕和点头转身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唐嵘低头看着秦朗，冷声道：“小子，你知道跟在你身边的杨柳和梁海阔是谁的人吗？是上回绑架小文的幕后主使的人！”
秦朗所有动作猛地僵住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玩不过孙家小子！”唐嵘骤然冷喝，“更玩不过他们！”
第229章 您现在方便吗
唐嵘话落之后，秦朗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了一般，腹部里的疼痛在那一瞬间他几乎都感觉不到了，脑海混乱成一片，他一点一点地犹如生了锈的机器人僵硬而缓慢地和正低垂着眼看着他的唐嵘对上视线，有些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秦朗听着像是自己的声音，又不像是他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唐嵘却不想和他解释太多，脚上动了动，还是没忍住一脚踹在了秦朗的肩上，直将他踹翻了个跟头。许国天在后头忙跟上来，手摁着他胳膊，劝道：“好歹是清文的爱人。”
“他还想要和我儿子在一起？”唐嵘森冷的双眼看着秦朗，冷声道：“他做梦！”
秦朗却被唐嵘那一踹给踹回了神，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即使他忽视了腹部的疼痛，可疼痛还是在的，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胃里一阵翻搅，他生生忍下，抬眼对上唐嵘的双眼，“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小文是被谁带走的！”
邱杰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拦住直冲唐嵘而去的秦朗不让他靠近，唐嵘用力地推开他，邱杰却只使了个巧劲儿重新将他压制住，秦朗猛地抬头狂吼：“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嵘看着他，面色不变，然而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吕和收了手机走过来，“唐爷，人查到了！”
唐嵘豁然将视线落在吕和身上，“说！”
“这个力奇早年是和秦朗少爷一个监狱的，他前两个月出狱后直接去了远柯市，才没有进入我们的视线里。”吕和说话极为冷静，“暗堂这会儿已经在调查他们三人最后去的是什么地方了。”
随着吕和的话说完，秦朗却是徒然停止了挣扎，在极度慌乱和震惊过头之后，却是异常的冷静，“力奇去远柯市是为了帮我处理秦家的事情，来这里是他介绍的。”
后面秦朗没说的是力奇告诉他虽然他们俩过两天就要结婚，可他没有和陈清文求过婚，这对他来说未免可惜，秦朗才会买了戒指约陈清文出来吃饭。
“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杨柳，一个是梁海阔，杨柳是孙修杰介绍给我帮我调查我母亲以前的事情，梁海阔是后来他介绍过来替我找孙伟奇在哪儿。”秦朗这会儿异常冷静地将几个人的来历介绍清楚，邱杰见他不再往唐嵘那边扑过去也慢慢松开手，和吕和一起皱着眉，极快地记下秦朗所说的。
秦朗将平时三人会去的地方也说了，吕和在旁边低声暗堂那边打电话提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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