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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陆永乐走在场景之中，看得眼睛都要忘了眨。
宽大的厂房，三面墙都已经被围上了高高的绿幕。实景地板上新旧掺杂的各种标记和痕迹，周围停放着各种器械、移动梯、工作车及无数叫也叫不上名字的大型道具，当然也还有很多绿色的箱子堆放在附近。地板标记延伸的尽头有一个做出来的钢铁闸门，闸门那头也是绿幕，但这丝毫不影响钢铁闸门的威武。
科技和钢铁交织而成的场景，让人轻易地就进入了那个科幻的世界，耳边甚至能隐隐响起那首耳熟能详的主题曲。
而这里，就是第一次集体读剧本的地方。
主演自不必说，几乎所有演员——只除了那种当天来当天走连签约都不用的群演——只要可以先放下手里事情的，都赶来了。另外，上至总导演、导演组、出品方，下至拍摄现场的所有人、制作后期、各种调度、宣发负责……总之，和电影上映有关的，除了观众，能来的都来了。
总导演史蒂夫和主演们的位置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背景是本次电影的概念宣传海报喷绘，前面是整齐排列的几百张椅子。人们按照每个部门的分配坐下去后，从台上看去一片乌泱乌泱的，规模就和小型演唱会差不多了。
陆永乐是个配角，虽然出场总时长算上大背景估计也就不到十分钟，但他依旧被分配在配角们的团体里。这地方没办法带着别人进来，只能靠陆永乐自己。这桃花眼青年面对这么一大群熙熙攘攘的陌生人，一点不怯场，自己就溜达到人群里找到了团体的作为标记。他随意找了个位置，问了一下旁边的棕发白人小伙儿位置有没有人已经占了，得到否认的回答后，坐了下去。
“嘿，我叫马修。”棕发青年身形壮硕，T恤和运动外套已经遮挡不住他的身型。他同陆永乐打招呼，伸出手道：“你是亚洲人吗？”
陆永乐笑了笑，和他握手道：“我叫陆永乐，你也可以叫我麦克斯，我是C国人。”
“天哪，你看起来年龄真小，”马修惊讶道，“这双眼睛眨啊眨的像个洋娃娃！你有十五岁吗？”
陆永乐在相握的手上忽然用了力，笑眼弯弯：“我十八岁了。”
“噢，抱歉，兄弟。亚洲人看起来真的太年轻了。”马修从力道上感受到了成年人的力量，“你的力气可真不小啊，像是海螃蟹的大钳子。”
他打量了一眼陆永乐：“不过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壮，所以你会亚洲的‘功夫’吗？”
他这几句话，真是太多槽点了，可说是不会说话的典范。尽管陆永乐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已经增重二十公斤的事说出来，不然这个棕发小伙儿肯定要表示诧异，并且猜测自己原来到底是什么体型。于是桃花眼青年道：“我手劲大是天生的，不过我确实会一点点‘功夫’。”
天生，来自于血脉；一点点“功夫”，来自于闫钧。
“我听说亚洲人很谦虚，说‘一点点’的时候就是‘很厉害’的意思。”马修笑嘻嘻道，“所以你应该很厉害吧？你会什么样的功夫啊？”
“虽然亚洲不少人确实很谦逊，但很遗憾，我这次说的‘一点点’，是真的‘一点点’。”陆永乐笑起来，耸耸肩，“我只是一个配角，不是功夫明星。”
“哦麦克斯，你现在这样是不太可能成为功夫明星的，你的脸太可爱了。”马修脱口而出地说完，忽觉不对，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你的长相看起来像个黑发黑眼睛的小天使，导演不会舍得让你被拳打脚踢的。呃……我也不知道我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没有……”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陆永乐分辨得出哪些人充满善意，哪些人又在带着恶意含沙射影，他自然地望着马修的眼睛，“谢谢你的夸奖。”
“我的天，麦克斯，你的眼睛实在太好看了。像是夜空下的湖水，能倒影出星星和我的影子！”马修其实是眉眼深邃的长相，高大帅气，但他这样的在这个国度很多，陆永乐这样的反而很少。所以他毫不吝啬溢美之辞：“你到底是演什么的？肯定是科学家的助理或者医生之类的吧，谁会舍得让一个小天使去开那些冰冷的破铜烂铁……”
马修还没说完，陆永乐也还没来得及反驳，现场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总导演史蒂夫，以及主演们到了。
主演们特意换上了他们在戏里即将穿上的衣服，贴合身体的紧身衣，泛着金属光芒的软甲，连着护膝一路往下的靴子，还有抱在手里的头盔。
他们跟在总导演身后缓缓走来，仿佛真正的机甲战士正要走向战场。
“哇……”
人群里发出了诚实的感叹。
实地，实景，威风凛凛的机甲战士。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所有参与电影拍摄、制作、发行的人们快速进入工作状态。主演们穿着戏服在实景中读剧本，能帮助他们更快地进入角色；其他人看着他们这样读剧本，会对这个科幻的世界有更实际的认知。
有位著名演员曾经说过：“你平常可能难以找到角色的影子，但你穿上了角色的衣袍，戴上了角色的帽子，你再看镜子，对上镜中人的眼神，你会发现……你就是那个人。”
而现在，人们在参加的好像不是《机甲2》的读本会，而是上百人正围坐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即将出战的战士们，就坐在最前方，等待着一声令下。
机甲战士的后备役之一——陆永乐，挺直背脊，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
当战士们开始说出“你这个状态不能上去！”“不，我必须去，只有我能去！我的头盔呢？马上给我！”，人们的耳边似乎能响起重机运行的轰鸣。
——闸门拉开，机甲出征。
***
马修之前把机甲叫做“破铜烂铁”，但来面试《机甲2》的人们，谁又没有一个机甲梦呢？
然而能登上机甲的角色早已定下，除了台上坐着的那三对，台下还有几个重要配角，其他的只能是“设定上说是机甲战士，但没有驾驶机甲的镜头”，或者饰演储备战士的演员们。
直到读本会结束，马修在散场中和陆永乐闲聊，才知道陆永乐居然也饰演“储备战士”。
“真的？！你可别是骗我吧？”马修觉得这简直太不可置信了，“麦克斯，我先发誓，我对你没有任何种族歧视，但我必须说，你看起来有点……太小只了。你站在背景里，和其他人并排的时候，观众可能不会相信你也是后备之一。”
陆永乐知道马修有点忌惮政治不正确这件事——准确来说这个国度的很多人都有点忌惮这个，怕说错话就千夫所指——青年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种表述方法，而后道：“怎么让观众相信，是史蒂夫导演的工作，我们只需要好好完成指令就好啦。”
马修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呃，虽然你说得也对，但是……”但是我还是无法想象你这样怎么说服观众啊。
马修觉得这话题聊不下去了，于是果断换了个方向：“说起来，我第一眼看见你黑发黑眼睛，还以为你不会说英语，没想到你的口音像是个本地人。”
“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小伙感叹：“哇哦，你是说你还在L.A住过？”
准确来说是隔壁的BH，但陆永乐并没详说，只是眨眨眼笑道：“对呀。”
“哇，那你之前经常来壕莱坞玩吗？有没有见过什么大明星……”
“啊，马修，我的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啦。”陆永乐忽然道，“我们的戏份时间应该很接近，改天见！”
“改天见。”马修也不纠结了，拍了一下陆永乐的肩膀，“下次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功夫’吧，我一直很想见识一下。”
陆永乐不置可否，桃花眼冲棕发高高壮壮的青年弯了弯：“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黑发青年就挥挥手，转身走了。
马修不着急走，站在原地看着“小天使”一路往前走，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他眨了一下眼睛，认清楚了牌子。
“哇哦，小甜心的朋友条件还不错嘛……”
第80章 大片开拍啦！来当背景吧！
一周后，电影开拍了。
第一幕依旧是男女主角情感冲突，但这回可不是仅仅涉及到他们两人。他们得穿着临战之前的驾驶服，站在机甲站当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一场小冲突。实际上来讲，这一幕很有可能最后不会剪进上映的胶片里，可整个氛围上来讲，比较容易调动所有工作人员进入状态。
既然是“众目睽睽”，那背景里就一定要有演员。不仅陆永乐来了，其他很多配角都来了，还有很多群众演员穿着各种白大褂、工作服等走来走去。当人走进这个场景，就像真正置身于停放机甲的工厂中。
虽然现实来讲，这里面还有很多绿幕和拍摄设备、人员。
开拍之前定站位，只有男女主和待会儿要拍近景的主要配角位置比较固定，其他人都是被大概告知了一个范围，然后自己决定待会儿要干什么。当然，根本原则是不可抢镜。
其次，无论选择干什么，必须记住自己在喊action的时候是哪里开始的、怎么做的，喊cut的时候是停在哪、什么姿势。以免在重拍的时候，和之前的镜头不连贯。
陆永乐没什么好选的，他这张脸注定了他和哪个机甲驾驶员在一块儿，于是他很快跑到了那两个驾驶员所在的绿幕墙附近。
不必说，这一圈全是亚裔，包括那两名饰演机甲驾驶员的主要配角。
两名主要配角是一对亚裔兄弟，穿着驾驶服站在绿幕墙前，各自提着自己的头盔正在交谈。其他配角则穿着各色制服，也聚在一起闲聊。不过这些人自小在这个国度长大，大多根本没回过故乡，也基本不会说故乡的语言。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用流利的英语交流。当陆永乐走过去，次要配角当中居然有人认出他来了：“哦，你是那个酷酷的‘功夫’男孩。”
“酷”是史蒂夫导演发陆永乐过招视频时候的评价，看来发言的这位十分关注总导演的状态。
他这句话一出来，陆永乐看到有些人一边打量自己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但他当没看到，只是回了发言的那个人的话：“嗨，我是陆永乐，你也可以叫我麦克斯。”
“我是尼克。”这名亚裔比陆永乐高一些，也更壮、更黑。他推了一个圆寸，肩颈处的肌肉扎实有力，剧组配发的迷彩T恤制服完全遮不住他的身材——当然，这样身材的人在这个片场里真是毫不鲜见。
他朝陆永乐伸出手：“你说的好像是普通话，那么……‘你好’？”
陆永乐眨眨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握上他的手：“你好呀。”
两只手握住的瞬间，桃花眼青年感觉到了明显的握力。
不过分，算不上疼痛，但试探之心也并不遮掩。
陆永乐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悄然反握了一下。力道比之前和马修握手的时候大了一些，不过只是短短两秒，青年就松开了。
尼克也随时松开，挑眉一笑。
这个笑容带着点兴趣盎然，带着点挑衅，倒是没多大恶意。总的来说，基本就是男生们试探新朋友时候的感觉。不过尼克没再说什么，反倒是旁边别的亚裔问道：“麦克斯，总导演发了你的视频，所以你是会有什么重要的戏份吗？”
另一个也问道：“你是会‘功夫’吗？电影里要拍这个吗？”
还有一个问道：“你是怎么试镜的啊……”
这些同为次要配角的亚裔们只是有些好奇，所以勾肩搭背地聚在一起和陆永乐说话。只是他们不少人比陆永乐都要高一些、壮很多，因此他们半围着陆永乐说话的时候，陆永乐就像是个误入狼群的小奶狗，被一群大家伙围在中间，难以冒头。
面对这种疑似被压迫的处境，换做其他人可能就会心里发怵。但陆永乐从小被特殊部门的“高大壮”们围着“扔来扔去”，可不会怕面前这些普通的大男孩们。所以即便“大狼狗”们像是小山一般站在他旁边，他也神态自然地和他们交谈，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一旦对方问了什么敏感问题，他就笑意盈盈地随便瞎扯几句不痛不痒的，打着太极绕了过去。
不过聊了也没几分钟，不远处的音响就传来总导演史蒂夫的声音：“准备第一次试拍。”
一声令下，还在聊天的亚裔配角们立刻收了玩笑的表情，在周围四散开。
陆永乐刚刚还被他们半围着说话，两三秒间大家全都散开，站在原地的陆永乐就显得特别突兀。桃花眼青年眨眨眼，回过神来开始扭头找地方站。已经走开的尼克刚好回头瞥见他，莫名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直茫然四顾的小白兔，正要开口喊他，另一个人已经抢先了一步。
“麦克斯。”主要配角之一的亚裔哥哥大威廉忽然开了口，然后朝陆永乐举起头盔，“接着。”
陆永乐一伸手，接到了机甲战士的红色头盔。他显然很高兴，但又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疑惑地眨眨眼。
大威廉淡然道：“等下我回头伸手的时候递给我。”
陆永乐眼睛一亮：“好的！”
尼克在几步远外看着这一幕，轻笑一声，回头走到自己想站的位置。
另一边，大威廉也不再看陆永乐，而是和自己的兄弟站到一起。
亲兄弟小威廉低声笑道：“你怎么把头盔给他了？”
“因为我善良。”大威廉嗤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自己的手套，“喜欢拯救被傻兮兮的小白兔。”
***
陆永乐没想到，大小威廉居然在第一幕戏里被单独推了一个镜头。
总体来看，是男女主角发生争执的时候路过不远处，他们听到动静之后回头去看。但为了表现“主角吵架连二三十米开外的其他人都关注到了”，所以还要拍一个两兄弟转头去看的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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