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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玄幻灵异)——木苏里

时间:2020-12-29 10:30:07  作者:木苏里
  闻时自己送了两次,算是摸清楚了。这位沈曼怡小姐有股百折不挠的精神,你送几回,她就来几回。
  最麻烦的是,她还知道进步,一次比一次装得像。等下一次再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刚刚谢问噤声的手势和那句一闪而过的话提醒了闻时。趁着这次好分辨,他完全可以不送沈曼怡走,把她扣下来。
  周煦这小子聪明,是第一个想明白的。
  这个二百五用一种“你丧尽天良”的口气对闻时说道:“她才11岁。”
  闻时觉得他有病。
  夏樵、老毛和孙思奇都跟着回过味来。
  孙思奇不懂什么笼不笼的,只把这里的东西都当鬼。他好好一个大活人,完全不能理解把鬼扣下来是个什么令人迷惑的操作。
  老毛揣着袖笼没说话,这事对他而言见怪不怪了,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作风。
  唯有夏樵心好,冲着大东一顿挤眉弄眼,终于把大东弄明白了。
  看到大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闻时冲他伸出手,言简意赅:“线给我。”
  “什么线?”大东愣了。
  闻时朝他手指上缠绕的白棉线一瞥。
  大东立马把手缩到背后,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他这反应把闻时弄得愣了一下,才想起一个规矩——傀师的线,别人碰不得。
  其实傀线没有固定的说法,有人用棉,有人用丝,常常是就地取材,没什么讲究。它放在那里,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物件,谁都能用。可一旦绕到傀师的手指上,就变得特殊起来。
  傀师以灵控线,在那期间,线和傀师本人是相通的,别人动线,傀师也会有触感。越厉害的傀师,这种相通感越深,也越敏感。
  最厉害的,线就好比身体的一部分,甚至灵相的一部分。
  不过傀线也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碰的。一般人还没碰到,就先受伤了。旁人想要动傀线,要么纯粹靠压制,要么是傀师自愿。
  像闻时这种级别的,正常情况下没人碰得了他的线。所以要不是大东,他真的忘记这一点了。
  “那你自己去。”闻时改了口,他对大东的线没兴趣,无意压制也无意冒犯,能不碰他也不想碰。
  “去干嘛?”大东看着指的方向,两个谢问站在那里,一左一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中间插了一面镜子。
  “一人一个,免得你们分不清。”闻时绕着自己手里的白棉线,意思就很明白了——他跟大东都有傀线,一人挑一个谢问系上,可以做个区分,免得大家一转眼就弄混,还得不断地重新认人。
  闻时是不介意多吃几顿,但也得考虑一下谢问愿不愿意。
  况且,万一沈曼怡想走呢?傀线拴着也能防止她乱跑吓唬人。
  闻时想得很周全,但大东有点崩溃。他心说我不止得留一个不是人的小姑娘在队里,我他妈还得牵着她???
  我疯啦???
  闻时在谢问和沈曼怡扮的“谢问”身上扫了个来回,迟疑片刻,还是指着真谢问对大东说:“你扣他吧,我扣右边那个。”
  相比而言,还是沈曼怡危险一点。闻时想了想大东那个胆子,选择把小姑娘留在自己手里。
  结果大东会错了意。
  他以为闻时会把真的占了,假的指给他。于是他一弹而起,说了声“我自己挑”,然后操着自己的傀线,栓到了右边那位的手腕上,成功牵走了沈曼怡。
  闻时被这二百五的眼光折服,无话可说。
  他转开眼,跟谢问的视线撞上了。对方刚从大东和沈曼怡那里收回视线,可能觉得有点意思,看向闻时的时候,眼里便带了笑。
  他直起身朝闻时走过来,主动抬了手说:“要捆么?”
  有一瞬间,他微弯的食指朝闻时的傀线伸过来,似乎要自己把线系在手腕上。直到旁边的大东投来怀疑的一瞥,他才忽然想起什么般,在触碰到傀线的前一秒,收回手指。
  “差点忘了。”谢问眼眸微垂看着那根线,片刻后才抬眼对闻时说,“我学艺不精,用得少,不太记得那么多讲究。你自己来吧。”
  闻时“嗯”了一声。
  他无名指动了一下,雪白的傀线抖落下去,很快缠到了谢问的手腕上,绕了几圈。
  “我能收紧一点么?”大东忽然出声,他非常难受地攥了一下拳又松开,活动着自己的右手,“平时捆着什么东西都是往死里用劲,勒断了算完。这么温和的捆法我还是第一回 ,又不是来逛街的,好他妈难受。”
  他抓了周煦手里的蜡烛灯,照着自己的手臂,说:“看见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很敏感的。”
  这话在懂行的人听来,就好比吹牛说“我很厉害的”。还没出声呢,对他知根知底的周煦先偏开了脸,听不下去了。
  谢问不太在意地说:“松点紧点没关系。”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闻时听的,结果沈曼怡小姐正在专心搞模仿秀,听到他这么说,也跟着哂笑一声说:“小事,你随意。”
  大东一听这话,连动了三下无名指,这根手指主力道,三下下来,铁门都能生拽开。
  傀线猛地一收,沈曼怡差点原地被送走。
  走廊里蓦地响起了一声小姑娘的啜泣,听起来既像贴在耳边,又像浮在虚空中,三盏蜡烛灯都闪了一下。
  大东一个激灵,手指吓得一抽,傀线更紧了。
  沈曼怡又哭出了声。
  大东再次受到惊吓,手指抽了第三次。
  沈曼怡……
  沈曼怡已经不想玩了。
  闻时也有点后悔,他现在觉得“一人牵一个”这个主意简直不能再馊了。大东那个二百五不做人,手里扣着的也不是人,勒一勒就算了。
  但他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扣着的是真谢问,力道就得有所收敛,傀线也能扣太紧。否则他走着走着,线上就只剩下断手了。
  但扣松了又真的很奇怪……
  谢问垂下手的时候,缠绕的傀线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了一些,半松不紧地搭在他突出的腕骨上。
  闻时:“……”
  论敏感,傀师里面他可能是祖宗。
  余光里,谢问正垂眸看着自己腕上的傀线,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抬了眼似乎想开口。
  却被闻时抢了先:“走了。”
  他声音很冷淡,素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更看不出他正经受着傀线的困扰。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会觉得他水平不怎么样,跟线之间的联系太浅,所以牵着一个人还这么冷静。
  他们一路搜到了最大的那间房。看房内布置和衣橱里的东西,这个房间应该是沈家的主人,沈先生跟他妻子所住的地方。
  屋内整洁得像个样板间,没有什么人气,看得出来很少有人在。钢琴、沙发以及一些容易落灰的装饰柜上封着白色的麻布罩,防灰尘。但是蜡烛灯粗略一扫,实在很像灵堂。
  “我操!”周煦忽然叫了一声,转头揪住了夏樵。
  夏樵衣领差点被他扯垮,连忙捞了一下说:“怎么了?!”
  “人!”周煦指着一个角落。
  闻时举着蜡烛灯扫过去,就见那个墙角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裹着防尘布。
  周煦他们又叫着抱成了团,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闻时被他们叫得头疼:“那是衣架。”
  “衣架?”周煦将信将疑地扭头去看。
  大东脸上刚恢复血色,立刻马后炮道:“对,你再仔细看看呢?那玩意儿最起码两米,正常人谁有那个个子。”
  夏樵他们松了口气:“也是。”
  孙思奇:“那顶上应该有个帽子,所以就很像一个人站在那。”
  众人虚惊一场,放松下来。大东带头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日记残页,这项工作本来没什么难度,但是他牵着的“谢问”不着调,总是走着走着就距离他很远。
  他人都进门了,“谢问”还在走廊外徘徊,像个特别容易上天的风筝,拽得他手都疼了。
  真谢问倚在门边看戏,看着沈曼怡顶着自己的模样远远站在走廊一角。可能是其他人不在,也可能她被大东一会儿勒一下、一会儿勒一下,弄得快疯了。她扶着墙,以一种“暗中观察”的姿态看着这边。
  “你是不是特别怕这个房间?”谢问说。
  沈曼怡:“不怕。”
  “会不会这里就是你在的地方?那两块地毯有换过的痕迹。”谢问又说。
  沈曼怡:“不是。”
  “那你走过来?”谢问又说。
  沈曼怡依然倔强:“不走。”
  谢问转头就冲屋里说:“大东,你牵着的又走远了,是不是傀线有点控不住?”
  他说得很温和,但大东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场捞了一下手里的线。
  下一秒,沈曼怡直挺挺地被线控着走过来了。
  “你可以走得好看一点,这么僵硬很容易被人认成假的。”谢问给她提意见。
  闻时找到了地毯更换的痕迹,正在翻看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他有点无语地看了谢问一眼,又转头看向沈曼怡。
  却见那小姑娘连装都不装了,崩溃地跟他说:“我是假的。”
  闻时:“没看出来。”
  沈曼怡:“……”
  “我真是假的!”她又说,“你叫一下吧,叫一下我。我想走了,我不想玩了。”
  闻时:“你证明一下。”
  沈曼怡有点不愿意,她好像很贪恋别人的躯壳和模样,死死地瞪着闻时。但捆着她的傀线还在往里收,拽着她,控着她。
  眼看着要踏进屋内了,她才不甘不愿地小声咕哝道:“可是,我现在不太好看。”
  “你现在挺好的,原本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闻时下意识回了她一句,回完才意识到这话怪怪的。
  谢问转头看着他。
  闻时瘫着脸说:“别看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问看着他的表情,倚着门沉笑起来。
  笑个屁。
  闻时没理他。倒是沈曼怡明白过来,纠正道:“我以前挺好看的,后来就不好看了。”
  “你们要看吗?”沈曼怡轻声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褪下了谢问的样子,就像蟒蛇蜕皮一般。那过程实在有点触目惊心,看得闻时皱了眉。
  再之后,她左右歪扭着脖子,像是一个折叠椅一样,从一小团翻折开来,先是腿、再是胳膊、最后“咔”地一声直起了脖子。
  她扎着的辫子乱糟糟的,松散开来,因为过于垮塌,就好像……连头和脸的皮肤都跟着被拉下来了。
  大东一把傀线收到底,转头就跟这样的沈曼怡来了个面对面。
  他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又凉了。
 
 
第37章 霜雪
  孙思奇和夏樵两个倒霉蛋刚好在大东旁边。沈曼怡晃动的裙子从他们腿上扫过, 可能是心理作用, 扑面便是一股腐味。
  孙思奇:“呕——”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也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生理反应压都压不住。他这动静比大东还大, 沈曼怡两只眼珠慢慢转向他, 目光有些幽怨。
  夏樵吓疯了。但他脑回路很清奇,一边魂飞魄散把孙思奇往后拽, 一边还不忘给“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没有那个意思——”
  孙思奇又是一声荡气回肠的:“呕——”
  夏樵:“……”
  “快他妈别吐了,憋着!”周煦一把捂住他的嘴, 跟夏樵一起把他往闻时身边拖, 结果脚步太乱, 三个人跌跌撞撞绊倒在罩着白布的沙发里。
  白布被风掀高又落下,把他们盖住了。
  “操,这破沙发,硌我肋骨了!”周煦叫了一声。
  “哎哎哎别坐, 这是我的脸, 你等我起来。”夏樵也哀叫着。
  “我也不想吐, 我控制不住。”孙思奇快哭了。
  沈曼怡盯着他们,想往前走。就见大东手忙脚乱地拽着另几根的傀线,随着一声清啸,那只暗金色的大鸟便扑扇着翅膀,猛地挡在了众人前面。
  它掀起的风很有劲道,扑得沈曼怡直挺挺地朝后退了两步。大东这才缓过来, 哆哆嗦嗦松了一口气。
  其实真不怪他们反应大。
  这位沈曼怡小姐的模样确实吓人。闻时想到她刚刚折叠成一团的模样,总觉得她真正的身体应该被人塞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得舒展。
  她大概闷了很久,身上已经有了腐坏的迹象。五官因为皮肉松垮,整个往下耷拉,显得眼睛细小,嘴角下撇,根本看不出原样。
  她的手掌有一半露出了骨头,手腕和手臂关节处腐坏尤其严重,应该是长期扭曲弯折导致的。
  她的肩带烂了一根,连衣裙整个歪斜在身上,露着半边肩膀。布料坏得厉害,如果再多扯两下,可能就衣不蔽体了。
  沈曼怡低下了头。
  受惊吓的人太多了,她在打量自己。
  “真难看。”她细声细气地咕哝了一句。
  下一秒,浓稠漆黑的烟气便从她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三盏蜡烛灯忽闪了几下,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个房间开始变冷,而且越来越冷。
  沙发白布下的三个男生敏锐地感觉到了陡然变重的阴森怨气,纠缠着僵在那里,不敢动了。
  大东咽了口唾沫,控着“金翅大鹏”的手指绷得紧紧的,一边提防着沈曼怡,一边给沈曼怡身后的人使着眼色。
  眼看着这小怨灵要爆发了,沈家那个大徒弟却毫无所觉、不知避让。
  大东不敢出声,只能趁着沈曼怡没抬头,用夸张的口型对沈家大徒弟说:“你过来!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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