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师,你如今是父皇的宠臣,为了避嫌,我们还是不要再这样见面吧。”玉华岚收回了视线,眼睛有些空远,转身就想离开。
凤倾拉住了他的袖子,凤目微眯,“太子殿下,你在躲我?”
“哪能呢。”玉华岚垂下眼睛伸出了另一只手,将自己的袖子解放出来,垂着目,“华岚,以后还要靠天师在父皇面前美言呢。”
“既然如此,你让我给你把个脉。”凤倾说。
玉华岚拢着手退开了,“太子府上太医和名医众多,就不劳烦天师了。”
凤倾还想再说些什么,玉华岚就离开了。他看着那道有些消瘦的身影,眉目越蹙越紧。
突然察觉到身后有目光,凤倾回过头看去,是玉颂和。
远远的,这位最受宠的公主,曾经对白十九有意的公主向他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背对着凤倾的那一刻,玉颂和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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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十九的酒坊改造,到了最后也就只有工人木匠的事了。
元嘉不喜白十九每次一下了朝就在那里守着,这不,才吃完午饭,拉着对方就往书房走去。
“午间小憩一下,是人生美事。”元嘉躺在书房的榻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抚摸着小将军束起的长发,笑眯眯地说。
“…”白十九被迫坐在他身边,心里想着,别说午间睡了,我还可以几年不睡觉。“元郎,你把我带懒了,这样会有惰性的。”
“怎么这样说呢?这叫修生养性,人活一世,得享受生活。”元嘉捏了捏他的脸,“妖也是。”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你要是觉得化为人形躺着不好,那就化你妖形,正好春日里有些凉,你毛绒绒的,抱着应该很暖和。”
“我是狼。”
“夫君知道啊。”
“你以为我的妖形是像小猫小狗一样抱在怀里揉搓的啊。”原来的仙君还可以做到,可是现在的仙君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人,“你的身板受不住。”
元嘉感觉自己的笑容有些崩不住,小将军有时候耿直得可爱,有时候又耿直得很戳心。
“怎么,不愿意听夫君的话了,乖乖显形,让为夫抱抱。”元嘉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白十九倒是知道元嘉没有生气,可他还是没出息地听话。瞄了他一眼,说:“你别害怕啊。”
元嘉点头。
使了个外人不能进入和看见的法术,白十九才闭上眼睛念了口诀。元嘉只能看到柔和的白金光芒闪过,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头雪白的狼。
足长体瘦,皮毛雪白得没有一点杂色,近两米的身子看上去细而柔美却不失矫健和力量感。眼睛曈仁漆黑而大,不像普通狼眼睛,倒更像人的眼睛。
元嘉伸手过去,白十九就乖乖地过去用狼首蹭着。“你这眼睛倒生得与狼不一样,难道是成精的都会变吗?”元嘉揉着他的头顶,柔软顺滑,和他的性子一样。
“不是,是因为我的娘亲是人,我的眼睛像她。”白十九虽然没有张开嘴,但传出了声音。
“你娘一定长得很美。”元嘉笑了笑。
“她过世得很早,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白十九眼里闪过了片刻的迷茫,然后就趴在了地上,前爪收到身下,仰起头看元嘉,“你看,我这么大只,是没法子同你躺在榻上的。”
元嘉点了下他的额头,“小九儿,你莫诓我,你既是妖,既然都能化为人了,难道还不能控制身形的大小?”
狼耳朵耷拉了下来,垂下了狼首。身后的尾巴也一甩一甩的。
“听话,变回适合的大小,让为夫抱抱。”
“元郎,你也太欺负狼了。”白十九嘀咕了几句,还是乖乖地收缩身子,最后只有小狼崽那般大小,再加上雪白的身子黑漆的眼睛,像小狐狸,像小奶狗,就是不像凶狠的狼。
元嘉把这一小只抱进了怀里躺在了榻上,小雪狼闭着眼睛,全身上下都透着委屈,四只爪爪收到了身下,头埋到胸前,不理元嘉。
变为幼崽形态的白十九,仿佛心智也小了,居然还闹起了脾气。
元嘉侧过身子,捏了下小巧的耳朵,把团成团的小将军揉了一阵,用手指戳了戳那圆滚柔软充满弹性的小屁股。
小狼崽立马抬起了头,黑亮的眼睛写满了控诉,然后仰着头又奶又细地嗷呜了一嗓子。
第二十五章 跪下(修)
元嘉真的是控制不住地拍着小狼首乐开了花,这声嗷呜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太奶了。
白十九觉得羞愤不已,伸出肉肉的爪子拍了一下笑出眼泪的元嘉的手,然后气愤地将圆滚的身子团成一团,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元嘉收起了笑容,目光温柔得快溢出水来,他第一次有了那些小话书里写的那种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的心情。
元嘉将团子捧起来放到了胸口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白十九觉得他对不起狼祖先,因为每一次仙君这样摸他的时候,他都舒服得想哼哼。
等了五百多年,他还是终于等到了。白十九还是抬起了头,小脑袋抵着元嘉的手心蹭着。然后他听见元嘉说:“小九儿啊,我一向是多疑而又冷心冷情的,为什么我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就是这么相信你呢,连你是妖,我都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事。”元嘉握住了小狼爪,“小九儿,难道我们真有那些小话书里写得前世今生?”
白十九呆了一会儿,黑亮湿润的眼睛眨了眨,却没有说话。
“算了。”几乎同时,元嘉又说,“那些东西,就不要去管了,过好当下就成。对了,你既然认识凤倾,那那家伙也是妖?”能弄出个神迹把一向还算精明的皇帝弄得团团转,又长得如此倾国倾城,“该不会是狐狸精吧。”
爪爪被握得很舒服,白十九索性伸长了身子,将两只前爪放到了元嘉的手中,才耷拉着狼耳朵说:“他是仙,而且是凤凰。”
“这世上还真有凤凰。”元嘉细细捏着小小的爪子,看着一提到凤倾就焉了下去的白十九,另一只手拍了拍那小脑袋,“怎么,你很讨厌他?也对,仙妖不两立嘛。”
“他很好看。”
“我知道。”
“他是神兽,品种比我高级多了,我只是一只小狼妖,还是杂种。”
元嘉被这杂种两字给弄得苦笑不得,他捉住前爪,就那样把小狼崽给提溜起来,肥而短的小爪子和尾巴垂着,小肚子鼓鼓的,上面的白色绒毛细而短,下肢那里还有个粉红的小可爱。
“杂种是骂人的,知道吗?不可以这样说自己。”
“可我是妖。我爹是狼妖,我娘是人,我就是杂种啊,我爹就是这样说我的,没什么大不了。”
说得好有道理。
元嘉正色道:“小九儿,听着,你现在是为夫的夫人,我说了别这样说自己,知道吗?”
小狼崽点了点头,然后动了动肥短的身子,道:“不舒服。”
元嘉笑了笑,将白十九放了下来。白十九就挪动着身子,爬到了元嘉的肩膀处,就那样蜷缩在他的身旁,小尾巴扫了扫元嘉的脸,“不是要午间小憩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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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和思齐的自由被限制着。南行这么些年活得如行尸走肉,倒也无妨。可是思齐不行,他的年龄换算成人,也就十五六岁,正是爱闹腾的日子,在四方林内虽然没有朋友,但他空间是自由的,可到了这里,只有一座空冷的宫殿,和几个沉默不语死气沉沉的妖守着,门外,是穿着铠甲的狼首人身的兵守着。
思齐很乖,他看得出来自己爹亲眼中的痛苦,所以即使难受,他也只是乖乖地趴在爹亲的身边,没有闹腾。
今日,拿来了吃食后,南行看着那相似的面孔终于心里的难受缓解了几分,思齐埋着头吃肉的场景,和那时候的白祁一模一样。
白祁遇到自己的时候,也没比思齐大多少年岁吧。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神采飞扬,聪明好动的妖帝之子,是自己,一步步地把白祁逼到如今的境地的。
南行眼中的哀伤和后悔在一点一点地扩散之际,就听见门外的小妖喊了一声,“六殿下到。”
南行慌忙地抹去了泪,站了起来,看着那个青年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与当年,气度不凡的少年按捺住性子,恭恭敬敬地走到自己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唤“师尊”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看着神思恍惚而又哀戚地看着自己的南行,又扫了扫一见到自己就凶狠地嗤牙咧嘴地将自己父亲护在身后的思齐,白祁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思齐,“这小东西挺有种的,不愧是本皇子的儿子,是吧,南行仙君。”
南行无法承受曾经那充满痴恋的目光变成如今充满戏谑和冰冷的样子,他错开了白祁的视线,将思齐抱住,点了睡穴,思齐就睡了过去,南行把思齐抱回了榻上,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白祁软下声调说:“白祁,当年的事……你已经不记得了……我...”
“我现在已经记起来了。”白祁走到南行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形笼罩在南行身上,伸出手,捏住了南行的下巴,没有半点怜惜地抬起来,迫使南行看着他,“我记起来,您高高在上的模样。”
“也起来,您在我们一夜极乐之后把我打到吐血的情景。”他去找了自己的父皇,父皇为他解了散尘的毒,他已经什么都记起来了。
“别说了……白祁……我求你别说了……”南行眼中全是痛楚和惧意,再有蓄起来的泪,即使半边脸已经残缺,看上去还是有着楚楚可怜的味道的。
“师尊啊师尊,您不是一向自许坦坦荡荡无悲无喜的吗?您做了又还怕我说,您这副样子,还真是让本皇子作呕。”
白祁松回了手,南行雪白的下巴上留下了两个发紫的指印,几乎白祁才松开了手,南行就垂下了头,眼泪大滴大低地滴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你既已记起,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南行像孩子一样摸着泪,“白祁,我向你道歉……”
白祁看着他落泪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睛波动了一下,很快就已经烟灭了,他伸出手为捏住南行的面颊为南行一点点地抹去了泪。
“您为什么要哭呢?您是仙君啊,你也会有眼泪的吗?”白祁不解地看着他。
南行忙握住他的手,哭得更伤心了,眼眶都哭红了,“白……白……祁,我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白祁敛下了目,“那你跪下啊。”
南行的泪止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他。
白祁睁开了眼睛,嘴边噙着笑,“当年我玷污了您,对,是玷污,我还记得,我怎么求您,您都不肯见我,哪怕我在您的宫殿外跪到昏死过去,您啊。”白祁嘴角的笑容在扩大,“都没有要我的千万句对不起呢。”
第二十六章 痴缠(修)
南行愣愣地看了白祁好一会,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南行列开嘴笑了,扯着左半边脸的伤口,又可怖又凄凉。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哀,走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吗,怪得了谁?白祁还愿意同他说一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慢慢地松开了白祁的手,膝盖一弯,就要这样跪下去。
白祁却在最后一刻制止住了他的动作,白祁扶起南行的双臂,让他站直后,就松开了手,淡淡地说:“算了吧,我到底不是你。”
南行眼中的光又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白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错过他,走到了床榻边,抱起了思齐,然后说:“南行,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留下这个孩子。我很感谢你,把你关了那么久,是我想弄清楚一些事,现在我已经清楚了。你毕竟是天界的仙君,留在妖界到底是说不过去。孩子留下,你我会让自己手下的心腹送你离开,人界也好,仙界也罢,你就是不能留在这里。”
南行面上无悲无喜地听完白祁的一番话,睫毛颤了颤,平静地说:“白祁,我已经没有去处了。”天界,是不会要了一个废了的仙,说完,淡淡地笑了,“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南行的笑容让白祁失神了片刻,陪伴他的几百年时间里,这样的笑容,几乎是很难见到的。
“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白祁看也没看南行,而只是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我会让苍羽送你离开的,南行,你逼着我吃下散尘前,我就说了,我白祁可以犯贱一次,但绝对不会再犯贱第二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那么,这次换我来犯贱,好不好?”南行恳切地望着他。
“不好。”白祁摇了摇头,“以前你不需要,如今的我,也不需要。”他抱着孩子就要离开,南行在他走到自己的前方时,拉住了他的衣角,自己就这样跪了下去,“我不会离开的。还有,我恳求你把孩子留下,我已经没有了你,不能再没有思齐。”
白祁脸上的表情在一点一点底破碎,变得愤恨,变得扭曲,他一脚就将南行踹飞,看着对方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在地上,吐出了鲜红的鲜血,白祁偏着头,脖颈处的青筋在跳动,他好像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狂暴的怒火,“你有什么资格说你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当初,用他的去留逼我服下散尘的不正是你吗?”
那一个“你”字砸得南行大脑轰地一响,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曾经最为厌弃的东西不要命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混合着口中吐出的鲜血,用凄惨来形容都不够。
他在地上爬着,手往白祁那个方向伸着,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样,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巴,无声地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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