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里没有写字台，反而在角落堆着许多泛黄的拘束服和裹了一层铁锈的锁。
墙上有许多意义不明的涂鸦和划痕。还有溅落的色彩……那红褐色已经印在墙壁里，擦不掉了。
这里，真的是宿舍吗？
“看样子，我女儿挺中意你的？”
这是她，初次和我搭话。王可和她妈妈长得很像，但两者间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就比如王可笑起来像是冬天的阳光，王可的妈妈笑起来就像冬天的风雪。同样都是冷，王可好歹还带了一丝温度。
冷静，冷静啊，李桥，说不定是她们一家都不太会笑，这位阿姨可能已经拼尽全力挤出笑容了哦。可能只是她比王可更不善于表达而已啦。
这种时候，要更加友善。没错，微笑就对了。
“王可是个很好的人哦。”就是平时表情少了点。
很明显王可的妈妈重点和我不一样，她夹起一筷子盘子里的不明物，冷笑：“人类？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这就是所谓的每一个中二病背后都有一个更中二的家长吗？
原来王可的中二是遗传哦。
不是很理解，不过她们的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这种时候，因该把王可的优点说出来，改变她在家长那的形象才行。她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啦。
“王可她可好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夸，“她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但是很善良。帮助过不少人。”
她吃了一口绿糊糊的一团藻类，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狰狞：“说下去。”这话说的，像是吃到了沙子。
我觉得王可再不来我就要被饿死了。
唔，王可最重要的优点，就是烧饭好吃。缺点嘛，也就表情有点少。不过我想像不出她会喜欢上什么人。
“王可她是十分有名的艺术家哦，最近还去参加艺术展。”但是因为“桥姬”被破坏，她貌似拒绝了下次参展的邀约。
她对这种事态度坚决的不行。
王可妈妈靠在椅背上，从鼻子里露出冷哼：“和那叛徒一个样。最后还不是……”
“我带早饭回来了!”那个名叫苏燃祁的青年出现的时候太过及时，打断了王阿姨的话却还不自知，“感谢我吧。”
……
是KFC啊。
他是神仙吗？
垃圾食品什么的，绝对是美食啊!特别是王可她别说汉堡了，一日三餐出现在餐桌上的基本上都是素菜，一顿只有一道荤菜大多数还都是鱼虾。也难怪王奇房间里随随便那个角落都能找到薯片。
最近明明蔬果比较贵吧？
相反，王阿姨貌似对这不感兴趣。“拿开，你想让我胃穿孔吗？”她向赶苍蝇般挥手。
于是，苏燃祁把她的早饭吃了。可是王阿姨终归还是饿了一个晚上，再不吃早饭似乎不太好？她都假装补眠了。
“阿姨你吃薯饼吗？”塑料袋里还剩一个纸盒，打开来是薯饼。有点烫。没有薯条好吃但是填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现在有些过于安静了。苏燃祁不知何时停下了咀嚼，就那么看着我，王阿姨也不再假寐，反而睁大眼睛瞪我。
“噗哈……”苏燃祁笑了起来：“王阿姨不吃，小姑娘你自己吃吧。对吧，阿姨？”
王阿姨生气的走掉了。
“有些无法理解呢，”苏燃祁挑出汉堡里的番茄，“为什么她会在意年龄？”不过他很快又转移话题：“对了，你和王可很熟吧？她最近变成什么样了？我是说，性格方面。”
也不算特别熟，不过……
时间，就是在闲聊中溜走的。王阿姨出去了许久，带了午饭回来，随意的扔在桌上，“爱吃不吃。”里面是异常正常的披萨和芝士焗饭。苏燃祁手刚碰上纸袋就被王阿姨一掌刮在后脑勺上：“没你的份。自己买去。”苏燃祁只得自己出去觅食。
也没走多久王可就来了。
从通风管里掉出来的。姑且还是平稳的落地了。
出场方式有点惨，不过还是挺正常的。
王可脸上有沾了一层灰，长袖也看不出底色。她今天没穿那件黑风衣吗？
她看到桌子上的披萨和我手里的饭，先把我拉倒身后再转过脸去和王阿姨说话：“你对食物居然能有正确的认知？”
王阿姨懒洋洋的对自己亲女儿翻白眼：“废话。”王可无视了自己亲妈的鄙视：“看来疯人院伙食不错。”
这还是母女吗？怎么见个面话里话外火yao味这么浓？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总不见得当时看到的幻像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吧？
这样，王可的童年也太惨了吧？
“那么，”王可拔出背后的青剑，“你想做什么呢？”
王阿姨冷笑：“年轻人，就是急躁。”她在王可惊讶的眼神中缓缓站起来：“我不过是，想看你用鸳剑杀了你背后的小姑娘，随后自裁而已。”
好可怕啊，让我先吃口饭压压惊。
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不是。
而且王可她最多吓吓我啦，她人可好了。
所以王可哟，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那么吓人……
旧址（王可）
前代监察者挟持了一个人类。
这点小事，“神”是无法干预的。
只靠一个疯子是无法从那家“疯人院”逃出来的。
因为，那根本是替前代量身打造的牢笼（监狱）。
是她拉拢了别人，还是别人在利用她？
不知道，光凭我自己是想不出来的。
但最坏的可能是她和什么人达成共识，正处于微妙的平衡中。
趁我不在，黑入疯人院的监控，还有安检系统，然后破坏钢化玻璃，将人救出。
我不觉得会是有人特意支开我，是尤霞先生让我去帮忙的，那边时间和这里不太一样，我在那呆了两天，在这里不过是二十个小时。
如果有任何一方能找到“神”帮忙，他们也不用这么麻烦，对于尤霞先生来说，为了极其微小，哪怕是生活中平淡的琐事更改设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那么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会认为“王龙接走李桥”是理所当然的。
但看其他人反应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有不太好的猜想，但……
不论如何，那个让李桥陷入危险的人，我一定要找到，然后和潘华申请把他制成我的傀儡。
这样让他去解决高危任务也合情合理，更不要说坏了我也能修好。
放心，我会保留他的意识，但不会留给他一根手指的控制权。
这可是作为人偶师，最基本的，基本功。也是我在学会制作人偶前……不，在学会说话前，就已经熟练掌握的技能。
天才人偶师可不是浪得虚名。
其实我一开始就能猜到前代的藏身点。但这容不得半点不确定因素。
按李桥的描述，基本可以确定，王龙就是个没有丝毫创新精神的人造人。
地点是太湖底下。
如果这个描述会让你产生误解，那么我在此强调，是在太湖底部，地下约1.5km处。
也就是我们曾经的宿舍。里面的暗道机关我闭着眼都知道在哪。
为了节约时间，我选择走直线。
地下湿冷，好在我的温感并不灵敏。不如说错乱。这不会影响我前进的速度。
我的夜视能力很强，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路。
这里地下几乎是相连的。曾经还用电车（三十多年前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在地下运行，现已停用）的时代留下的隧道被整改后沉了机构的一部分。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除了熟悉外，还是一笔债务。
人造人的保修期就只有一百多年，等我报废了，剩下的卡尼又会有谁来还？
今日不努力，明天就会有一个被债务压垮的高龄侄子或者侄女。
父亲已经很努力的还了60%，我应该能在彻底无法动弹前把剩下的还清。
到达宿舍不难，难的是进去。
外面的围栏不算什么，号称有高压电的电网要真通电了我就剁手三次。只要知道密码有指纹进去就像回家一样。
我？我当然能看到密码，指纹我当年也有录入，不然出任务半夜回来还要叫醒别人未免也太拉仇恨了。
燃气管？燃气管他走读，呸，总之他又自己的家可以回啊。
里面的房间分布密集，想要快速到达靠近手术室的E级宿舍最快的方法是爬通风管。
我用衣服卷着风扇把它拆了。通风管入口小，鸯剑太过纤细，爬进去费了点功夫。
笑什么，当年宿舍查的严，不让我们串门我们没事就走通风管。
一路爬过去还能看到扑克，骰子，牛皮筋，弹珠，裙子，高跟鞋，化妆品，钢笔，日记本，骨头……
嗯，骨头？464γ又在通风管里啃鸡腿，我都从牙印上看出来了。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要让他清醒的认识到鸡腿骨要么吃掉要么扔到垃圾桶，不要留在这十多年后还来恶心人。
从通风管道缝隙中能隐约看到房间的分布，哪怕对γ型待遇差有所了解，八人间也太过了。看那斑驳的墙壁我怀疑他们有人打架。
我当年是住单人间。还有专门的卫生间和书桌。因为女体人造人比较稀有，我这个型号的人造人更稀有的缘故。
要真是这样人造人也是分寝室的，那这边当年是男寝。
鬼知道为什么王龙是选这里，如果是想让我回忆往过也该是我那间极简主义过头了的单人间。
我不太习惯极简主义，也连简约风也有点不能接受。就艺术上我也是写实派，而且人偶就是要华丽。从衣服的细节到人偶的五官，如果不是特殊要求，当然怎么好看怎么来。
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我们对美的追求。
我落地后，最先看到的是桌上KFC的塑料袋。
啧。
吃这种东西会胃穿孔的。
不过看样子我的李桥小天使似乎没事。
先把她和那个疯子隔开再说。
李桥好像还不太理解情况，注意力在铝盒饭上。
……
鸡肉芝士焗饭。
营养不均衡。
还行。回去要让这孩子多吃蔬菜。
我和疯子吵得不可开交，李桥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就蒙头扒饭。
吃的好香……食物有那么重要吗？
只是单调的挖饭送到嘴里，咀嚼下咽的过程，却也显得可爱。
这就是父亲说的滤镜吗？
王龙，很强。
疯了的王龙，不会留手。
我需要戒备她。
哪怕，她在三年前坐上了轮椅。
她对我冷笑，缓缓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用挑衅的眼神看我：“我不过是，想看你用鸳剑杀了你背后的小姑娘，随后自裁而已。”
王龙和其他监察者不一样她的能力更偏向于控制。
她可以让和她对视的人做任何事……没有限定时间，但是又外部刺激能被打断。
这个能力说没用是真的没用，但我是失去痛觉的人造人，也就是说，让大部分人感到不适的东西对我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摆脱她的控制……有点麻烦。
所以呀，快逃吧，我亲爱的queen。在我露出堕落的丑态前。
不走吗？
刀剑无情啊。
机器当然也没有感情。
但是，身为机器的我，是无法伤人的。
这条铁则救了李桥，不，救了我一命。
鸯剑钉在我的胸口……拖李桥的福在最后关头避开了重要的内脏呢。
鸯剑只是普通的好剑，这种伤口一会就能好的。
李桥愣在那里。抱歉，抱歉，衣服我会替你洗干净的啦。
“王可……这是什么假血吗？其实是糖浆什么的？”她扔下盒饭惊慌的跑到我身边，想看我的伤势，我先一步把剑拔了，她能看到伤口算我输。
仔细检查确认我“没事”后小祖宗终于认定我只是在吓人，佯装恼怒的锤了我一下：“真是的。王可，万圣节已经过掉了哦。”
我从王龙脸上看到了明确的嫌弃：“我可不知道你那么好心。”她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纠结：“厌弃人类的你，究竟把她当什么呢？人偶？玩具？好看的装饰？或亦是漫长生命中的聊天软件？”
……
“你在说什么？”李桥不明就里，摇着我的手臂，“王可当然是我的好朋友啊。对吧，王可？”
不，哪怕这么说也……有些不太确切。
我把见到李桥后的记忆调取出来，用32倍速浏览，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李桥见我许久不说话，有些着急：“王可？我们是朋友的……吧？”
她，眼眶有些微红，话里带着些鼻音，是想哭吗？
不，我唯独不希望，这个孩子哭泣。
我……
“灵感女神。”我说出那个结论。
“哈？”王龙一挑眉，发出单音节表示疑惑。
嗯，可以理解，不了解艺术的当然不知道：“我觉得，李桥是我的灵感女神。”
有她在就永远不会陷入瓶颈期。
“哈？”
看来她还是没能理解呢。
灵感女神就是灵感女神啦。
每个人都灵感女神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父亲的灵感女神是樱阿姨。
总之，是生命中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是比维纳斯更美的杰作，是大自然的馈赠，是活着的动力，是和无趣的人类，不知通便的人造人，不愿直面自身缺陷的改造人，体弱多病的克隆人完全不同的存在。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宝库，灵感的宝库，光看着就能想到千百种不同风格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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