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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在半个月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他动摇了。有一条名为林鹿的支线生生埋进了主线里，并且有了齐头并进的趋势，他忽然有了鲜活存在的意义，那个意义的主体，不再是谁的儿子谁的养子谁的弟弟，仅仅是叶时见，想跟林鹿一生到老的叶时见。
他忽然释怀地笑了笑：“既然九月已经知道我是谁，那不管我插不插手这件事情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知道您一切为了我好，但我不会就此放弃，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继续追查。我也答应您，会好好珍惜我的生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以死相拼。”
那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呢？
张修远知道劝不了他，打算围魏救赵：“小见，你都25岁了，该谈朋友了。”
“已经在谈了。”叶时见坦诚道，“等稳定了我带他来见您。”
“好。”张修远褶皱的老脸绽开一个笑来，“老叶老杨一定很高兴。”
会高兴吗？怕不是会打断他一条腿。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是方束海发来的一张照片，叶时见看了一眼后眉头蹙得更深了，张修远见他这副吃人的神情，默默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叶时见强颜道，“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二人一起步出亭外，张修远望着远处的路灯算了算日子：“过几天就是你爸爸的生日了。”
叶时见每年，逢清明中秋或是父母兄长生日死忌都会前去祭拜，今年，他想带着林鹿一起去。他把张修远送到家门口，乖巧道别，张修远的太太已经打包好了几盒家常菜和一瓶自家酿的米酒，那老太太特别稀罕叶时见，不对，应该说是特别稀罕叶时见他哥。叶溪跟张修远的女儿年龄相仿，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果叶溪还活着，家里老人们该是早就想着撮合他俩了。
爱屋及乌，叶时见受到的照顾又有多少是承了上一辈的恩情。
临行前，张修远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小见，万事不可强求。”
凛冬漫漫，朔风刺骨，四下无人街。
城市的另一边，霓虹初上，对酒当歌夜。
“刚刚那人在偷拍我们。”严池送林鹿出门的时候帮他系上了围巾，结果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傻叉偷拍没关闪光灯，完了露馅后此地无银三百两把自己往大衣里一兜，闷头钻进了蓝水Club里，严池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失笑，“好像是那个姓方的警察。”
林鹿也认出他来了，轻嗤了一声：“上回都已经露馅了，还敢来这卧底。”
严池自嘲道，“上回帮他找丁繁星相关的监控，差点儿把兄弟几个眼睛看瞎，我代购的眼药水现在还没到呢，这方警官要还来找我茬，那就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应该也是为了Sep来的，你别为难他。”林鹿把手机掏出来看了几眼，叶时见居然没有发信息过来。
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方束海拍那照片肯定是发给了叶时见，姓方的本来对自己就有偏见，这回好感度直接扣完了，林鹿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只是一想起叶时见那副明明吃醋得要命偏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然后酸溜溜指桑骂槐的样子就头疼。
H市的交通永远都那么堵，一路施工更是雪上加霜，正常半小时的路程活活开了一个钟头，等他到家时，叶时见已经洗完澡正看着电视等他。
居然不等我洗澡。林鹿想着，看来是要冷战了？
“很冷吧。”叶时见穿着毛绒绒的睡衣走过来，抱着他亲了一口，“脸都是冰的，快去洗个热水澡。”
林鹿诧异道：“不问问我去哪儿了吗？”
叶时见笑道：“我都知道你去哪儿了，干嘛还明知故问？”
您明知故问的时候还少吗？
“我去找严池说点事儿。”林鹿平淡道，“我抽了两根烟，没喝酒，不过你要是闻的话应该一身香水味，他把香水当空气清新剂用，想不沾上都难。”
叶时见没想到林鹿会自己一五一十交代，他看到方束海发给他的林鹿跟另一个男人靠在一起的照片时，心里别提多气多难过，但他不想每次都因为这样的事情跟林鹿争吵，如果最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两个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叶时见眯着眼笑，“而且你也早早回家了。”
都十点了，还早吗？
明明如此自恋自大一人，居然会在感情里卑微成这个样子。
林鹿心底酸了一阵，然后冲他默默摊开了双手，叶时见愣怔：“干嘛？”
“下班了。”林鹿说，“抱抱宝宝。”
直到这一刻，叶时见情绪终于决堤，他上前紧紧搂住林鹿，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两个人相顾无言抱了许久，叶时见红着眼问他：“你以后会结婚生子吗？”
怀里的人僵了片刻，今晚叶时见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林鹿拍着他的后背，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叶时见哽咽了一下，“我爸爸的生日快到了，我想周末带着你去给他扫个墓，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好啊。”林鹿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贴着他耳畔轻声念道，“不过……”
“不过什么？”叶时见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我是男的，生不了，你爸妈会介意吗？”
叶时见将打转的泪花憋了回去，托着林鹿的屁股将他抱了起来，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生。”
作者有话要说： 林老师内心os：你就是不想戴套！
第46章
万籁俱寂的夜晚，时针划过12，新的一天开始，可是好像黑暗从未停止，光明却远未到来。
南方的冬夜总是湿冷，林鹿闭着眼往被子里缩了缩，纤长的睫毛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铺陈在他过分好看的脸上，他往里一躲遮盖住万千旖旎，堪堪露出一截光滑圆润的肩膀，上头还有半个并不明显的牙印。
“冷吗？”叶时见将他抱在身上，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林鹿带着鼻音半梦半醒嗯了一声，脸颊上却晕染着两坨滚烫的红晕。
叶时见不怀好意地笑笑：“摩擦生热，要不……”
“闭嘴。”林鹿抬起头瞟了他一眼，然后有气无力地砸下，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钻进被子里，闷声问道，“你一晚上都心事重重，在想什么？”
连做那档子事的时候都分了神。
“在想案子。”叶时见特想来根烟，最后只能低头亲了亲林鹿的发顶，算是过了把瘾，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解释，有些事情他并不避讳被林鹿知晓，但他又怕林鹿知道太多后会惹祸上身。
他不想说的事林鹿从来不会追问，两个人似乎有种天生的默契，你不说的我不问，就像林鹿的身世过往，叶时见再好奇都从未去探寻，可以有秘密，但不要同床异梦就好。
叶时见伸手按下床头开关，夜沉沉降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交错的绵长呼吸，良久，林鹿长长叹了口气，轻声嘀咕：“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什么？”叶时见清醒得要命，调子都变了，“你做什么错事了？”
林鹿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视他“你他妈不会去约炮了吧”的口吻回答道：“那天拿到章京磊的手机，其实里面还有好几段视频，但我觉得对破案本身没什么作用，就把它们删了。”
“是……”叶时见顿了顿，“是章京磊跟丁繁星上床的视频吗？”
“嗯，还有丁繁星毒瘾发作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林鹿从他身上滑下来，呼呼喘了几口气，“我只是有些同情她，她应该至死都不想被人看到那些画面……可是视频还是传了出去。”
“坏人肯定有备份，不关你的事。”叶时见抱着他亲了亲，“这件事不用跟别人说，只我们两……只你我还有严池三个人知道就可以。”
林鹿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跟严池也讲了？”
“这有什么不知道。”叶时见酸溜溜的，“你今天去他那不就为这事儿吗？照片传出去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叶警官真聪明。”
“蓝水Club鱼龙混杂，你少跟里面的人来往。”叶时见这话倒不全是私心，的确是不想让林鹿跟这些不黑不白的人染上关系。林鹿对来往不来往的话题未置可否，只岔开道：“鱼龙混杂不见得是坏事情，很多你们警察得不到的消息那里却能畅通流转。”
叶时见失笑，低头亲了亲他：“原来你是帮我发展线人去了呀，那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现在很多人对Sep这款毒品垂涎欲滴。”林鹿想了想，“今天方警官去蓝水Club也是为了它吧。”
“嗯，不过应该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果。”叶时见打了个哈欠，“上次我们兴师动众闹了一回，后面也趁热打铁抓了一拨人，蓝水应该会消停一阵子。”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鹿问。
叶时见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最后一丝睡意都思考没了才缓缓开口：“宝贝儿，你怕死吗？”
“怕。”林鹿说，“你不怕吗？”
“再次遇见你之前不怕，现在挺怕的。”叶时见坦诚道，“市局领导不让我再调查追踪，他们担心我已经被毒贩盯上了，如果我再继续盯着九月不放，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引火烧身。我不怕我自己有事，但我怕你跟我在一起，会连累了你。”
“一般这么说的最后都会来一句，我们分手吧。”林鹿笑道，“按照剧本我应该会回一句，不，我们死也要在一起！语气得跟步惊云离开村子时楚楚追出去喊‘你永远都是孩子的父亲’一样。”
叶时见哈哈笑了几声，问他：“那你会按剧本走吗？”
“那你会跟我说分手吗？”林鹿反问他，叶时见愣了愣，无奈道：“现在不会，但我怕有一天我保护不了你。”
“我保护我自己。”林鹿埋进他怀里，“你只管不要命地往前冲，我从来不是你的后顾之忧。”
话如果只说到这里叶时见估计会感动得一晚上睡不着，偏偏林鹿后面又加了一句：“形势不对的时候我肯定第一时间就跑路了。”
“跑路就跑路吧。”叶时见笑着唉了一声，“把咱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好。”林鹿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结实的小腹上，入戏颇深，“多跟儿子说说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调笑归调笑，但事情却是个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事情了。
二人又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了好些，最后快到凌晨一点才都将将睡去。叶时见心里自然万分矛盾，已经有了林鹿被绑架的前科，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执拗地拽着这段感情不放手，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林鹿身边，可如果就此放手，他太舍不得了。
叶时见偶尔看看F1比赛，赛道上跑得最凶最不要命的往往都是些楞头小年轻，一旦成家生子之后往往都变得瞻前顾后起来，一改往日激进风格。
林鹿又怎么可能不是后顾之忧。
八年前老杨参与的那起特大缉毒案件，发生在两千公里外的Y省，张修远坐镇指挥，但更多细节的东西除了当时参加联合行动的队员之外，皆知之甚少。叶时见工作后借着身份之便去过Y省，试图找寻九月的足迹，但当年的那些毒贩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服刑的马仔们游离在核心圈子之外，除了见过九月知道他的一些事迹之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
而另一边，张修远对于当初的事情却讳莫如深，只知道老杨是贩毒组织内部卧底的联络人，但至于卧底是谁，没有任何资料显示，这是对于卧底的保护，就像张修远说的：这个秘密我会带到棺材里。
叶时见太明白卧底的含义了，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强硬地去查出那个人姓甚名谁，这无疑会给人带去灾难。
这些年来他陆陆续续积攒下一些信息，在逃犯中除了九月之外，还有一个叫冷辉的男人，他在九月手下做事，那次缉捕行动也一并逃脱了。冷辉父亲早亡，母亲年初病逝，留下一对弟妹，多年来竟是音讯全无，叶时见那会儿还特意去了他老家埋伏，结果等了几天都没见他回家奔丧，亡命天涯的人连家都不要了。
几年前，冷辉的妹妹冷雅高中毕业从Y省来到H市打工，也算是活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叶时见一直偷偷关注着，可是结果依旧不如人意。
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尤其在如此进退维谷的窘境下，他不得不从这些细枝末节出发，如果冷辉还活着，他真的能做到一辈子都不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一眼吗？如果当年他是跟九月一起逃走的，那他现在是不是也在H市了？会不会已经偷偷见过了亲人？
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守株待兔等着九月再次露出马脚，要么主动出击抽丝剥茧找到他。显然，他现在只能走第二条路。好在派出所里工作权限未被限制，叫叶时见惊喜的是，除了冷雅，冷辉的弟弟冷跃居然也来了H市，正在二中念高三。
啧，叶时见挺不爽，要是在实验中学就好了，还能托沈心之的关系打听一下。
鉴于最近出了未成年吸毒杀人案，学校的管理不觉又严了一层，冷跃住宿在学校里，叶时见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打着警察的名义去找他，只能一直等啊等，等到周五的到来。
二中就一个出口，叶时见守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学生。原因无他，冷跃长得高挑帅气，在学生堆里十分扎眼，比照片里好看了不知不少。他没急着拦住他，只是戴着帽子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悄悄跟在身后。冷跃真没白瞎这个名字，整个人高冷得要命，女同学跟他打招呼都不带正眼瞧的。
嚣张！
走出人群，冷跃四下张望了一番，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人，猝不及防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跟冰山开花了似的。叶时见顺着视线望过去，是另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他顿时警惕起来，心道不会这么幸运就碰见冷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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