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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以南(近代现代)——大风不是木偶

时间:2021-01-01 19:00:12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
  “我妈也问我为什么没有名额,”李月驰笑了一下,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念大学就好了。你知道吗?如果我没有念大学,而是和村里其他人一起去广东打工,进个鞋厂或者塑料厂,受工伤断一两根指头,这个名额就能给我家。”
  一阵瑟瑟的穿堂风涌进来,李月驰又说:“如果我没有念大学,也不会遇见你了。”
  唐蘅退了一步,后背抵在粗糙的门框上。他有种错觉,这房子摇摇欲坠,而他也是。
  “我弟的事你也知道了,是么?他生下来就是那样,不过身体健康,还算运气不错了,”李月驰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我也不是故意骗你,只是不想惹麻烦。”
  “……惹什么麻烦?”
  “惹你可怜我啊,”李月驰忽然起身,逼近唐蘅,“六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看见我就走不动路,你说你贱不贱。但是我后悔了,唐蘅——我不该招惹你的,我只是好奇。”
  唐蘅倒抽一口气,愣愣地说不出话,也不敢看他的脸。
  “我只是好奇你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我一招手你就过来了。现在,我道歉,可以吗?”他的语气渐渐变得轻柔,甚至可以说是诚恳,“我没有装可怜的意思,当然也没想从你这获得什么利益,我只是,好奇。”
  “李月驰……”唐蘅哑声说,“我,我们……”
  “我们就当这几天什么都没发生。”
  “你听我说,李月驰……”
  “昨天下午我叫你不许喝酒,你喝了吗?”
  “没——没喝。”
  “好,”李月驰伸手一拽灯绳,房间再度陷入黑暗中,“这是最后一个步骤,我答应你的。”
  唐蘅猛地瞪圆双眼。
  视觉完全失灵了。他的后背被门框硌得钝痛,嘴唇却在小幅度地颤抖。他能感觉到,李月驰缓缓缓缓地贴近了他,下一瞬,李月驰的指尖触到他的脸颊。他的指尖是冰冷的,带着粗糙的茧子,然后他的掌心也贴上来,力道陡然变大,他钳制住唐蘅的下巴。
  他用力吻上来,嘴唇干燥,动作凶狠,简直像接吻能杀人而他的目标就是杀掉他。太疼了,可是因为疼痛所以唐蘅知道这不是记忆、不是梦境、不是发病时扭曲的幻觉。这是真的,李月驰在吻他,撕咬他。这竟然是真的。
  唐蘅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觉得嘴巴麻了,下巴也麻了,整个人是空的。好像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李月驰抽身后退时,被他一并带走了。
  李月驰拍拍唐蘅的脸:“结束了。”
  “……什么?”
  “所有,”李月驰温声说,“唐蘅,你滚吧。”
 
 
第11章 空调
  李月驰把唐蘅带到村委会门口,凌晨两点过,山村万籁俱寂。然后他利落地跨上摩托,左脚踩在脚蹬上,“嗡”地一声,发动机点火,直到此时唐蘅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李月驰!”
  李月驰没有回头,语气很不耐烦:“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听得懂,就是因为听懂了——唐蘅想,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告别。第一次是六年前,第二次是此时,那么第三次呢?今生大概再没有什么巧合能给他们第三次告别的机会。可是李月驰,李月驰叫他滚。
  “对了,”李月驰说,“我弟只是被他们带到宾馆睡了一晚上,好吃好喝伺候着的——领导,您就别为难我们小老百姓了。”
  领导?是在叫他吗?
  “不会的。”唐蘅说。
  李月驰没说话,两秒后,他拧动摩托车的车把,又是“嗡”地一声,就走了。
  唐蘅定定地望着那白色车灯,起先是一束光,然后渐渐远了,变成一枚豆大的亮点儿,最后在起伏的山路上消失不见。一阵夜风袭来,唐蘅打了个哆嗦,然后他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双手颤抖。
  返程途中,直到越野车已开出半溪村四十分钟,唐蘅才想起自己应该说:“麻烦您了。”
  “啊,不麻烦,不麻烦!”村长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显然被吓得不轻,“唐老师,您这……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和我们说呀,哈哈。”
  “我来看看我同学。”
  “是……小李啊?”
  “嗯。”
  “那您怎么这个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村长话没说完,干笑几声。
  “我只是来看看他,”唐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但是他不想让我来。”
  “这……这个么,唉呀,”村长试探道,“您知道小李以前的事儿吧?”
  “知道。”
  “他这个人吧,唉,性格比较固执。我听说他是因为捅了老师才入狱的呀,您说说,这老师和学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怎么就……是吧。”
  “可不是嘛,”前面开车的司机也搭腔道,“李月驰是我们村的名人啊。在他之前,村里有十多年没出过大学生了,他不得了,考的还是重点大学!结果呢,唉,您说说,他得有多想不开,才去捅人?”
  唐蘅不语,司机接着说:“您别和他计较,他全家都固执得很!他爹还没死的时候就到处和人说啊,说他儿子是冤枉的——您说这有什么可冤枉的?”
  唐蘅闭上眼,低声问:“他爸什么时候去世的?”
  “14年,我记得很清楚,”司机说,“那会儿他还在监狱里嘛,他妈跑去找当时的村长,想让村委会联系监狱,批准他回来奔丧。”
  村长“哦”了一声:“我听他们说过这事儿。”
  “那可闹了好大一场,农村人没文化嘛,堵在村委会门口给村长下跪……给她好话说尽了,村长没有这个权力,偏不信。”
  手又哆嗦了一下,唐蘅用力握成拳:“他知道吗?”
  “啊?”
  “他知道这件事吗?”
  “那……应该知道吧?”司机叹了口气,“他爹妈都挺老实的,怎么生了这么个报应呢。”
  到达酒店已经凌晨四点半,夜空仍是浓郁的黑,看不见一丝一毫曙光。村长握着唐蘅的手关切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一走,周遭便静下来,唐蘅站在酒店门口,出神地望着里面星星点点的灯光。五个多小时前他发疯般从这里跑出去找出租车,此刻又站在这里,身上的冷汗已经干了,好像发完一场酒疯,除了近乎虚脱的疲惫,什么都没有剩下。
  唐蘅很慢很慢地走进大门,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支烟,摸了衣兜,才想起那盒中华给了李月驰。当时他还暗自欣喜一番,因为李月驰收了他的烟——这至少说明他不讨厌他吧?然而现在想想,或许李月驰只是怀着逗狗的心情,就像扔飞盘,第一次扔出三米远,狗摇着尾巴衔回来了,第二次扔出五米远,狗还是兴冲冲地跑过去又跑回来,第三次,第三次狗竟然半夜追到他家,他不高兴了,叫狗滚。
  如果有烟就好了,没有烟,伏硫西汀也可以。在英国时精神科医生对他说,你不要觉得服用伏硫西汀是一件耻辱的事,它在安抚你,而非和你的记忆作对。然而唐蘅向来讨厌服药之后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意识变得混沌,仿佛记忆都只是前世的谶语。
  可是此刻,他竟然想要两粒伏硫西汀,既然没有,那就——唐蘅面向墙壁举起拳头,白花花的墙壁像一片干净柔软的雪地。他知道拳头砸上去的感觉,有那么几秒整条手臂痛得发麻,那宝贵的几秒可供他忘掉大半折磨他的念头。当然一拳不够还可以有第二拳,第三拳,直到——
  房间的门开了,齐经理走出来。
  那是孙继豪的房间。
  “诶,唐老师?”齐经理瞪圆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您这是……”
  唐蘅垂下手臂:“睡不着,出来转转。”
  “您失眠啦?”
  “有点。”
  “不会也是空调坏了吧,”齐经理赔着笑,“孙老师的空调一晚上坏了三四次,真是……您房间空调正常吗?”
  “正常,”唐蘅眯了一下眼睛,“辛苦你了。”
  “您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就给我打电话。”
  “空调修好了吗?”
  “没呢,”齐经理无奈地笑道,“明天再找师傅来修,我弄不好。”
  “其实这个温度不开空调也行。”
  “哈哈,我们这边潮气大……”
  翌日清晨,唐蘅和卢玥吃完早餐,站在廊下晒太阳。因为卢玥是唐蘅大伯带出的博士,所以唐蘅一直叫她师姐,叫孙继豪师兄。
  “昨晚没睡好么,”卢玥看着唐蘅,“黑眼圈好重。”
  “还行,师姐你呢,”唐蘅说,“在这边吃得惯吗?”
  “挺习惯的。”
  “感觉你这两天瘦了,要么咱们两个换换?”唐蘅压低声音,“和徐主任搭档,都是你在干活吧。”
  卢玥摸摸自己的脸,笑道:“瘦了是好事啊,而且按规定我和继豪是不能搭档的。”
  “为什么?”
  “夫妻要避嫌。”
  “懂了,否则师兄受贿的话没人举报。”
  “嗯,对——”卢玥又笑了笑,“那你要好好监督他啊。”
  “没问题。”
  “我先上车了,”卢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继豪爱喝酒,师弟,你帮我看着他点。”
  唐蘅摇头,语速很慢地说:“我看不住他,师姐。”
  卢玥耸耸肩:“那就让他喝吧。”
 
 
第12章 牛奶
  走访的第二个村子距离县城只有一小时车程,路也好走得多,他们乘坐的越野车停在新建的篮球场里,旁边便是本村的阅览室。
  “弄得不错嘛,”孙继豪四处打量一番,“这边手机信号也挺好。”
  “不知道师姐他们去的村子怎么样。”
  “他们可惨喽,”孙继豪摇摇头,把手机递到唐蘅面前,“这会儿还在路上呢,估计没两个小时到不了。”
  屏幕上是他和卢玥的微信对话框,卢月发来一张照片,拍的是山间碧蓝色的河水,然后说:还早呢。唐蘅看见他给卢玥的备注是“领导”,后面加了个月亮的emoji表情。
  “今天咱们能早点回去吧,”唐蘅说,“晚上我和你一起传数据。”
  “估计没问题,这个村一看就条件不错,”孙继豪拍拍唐蘅的肩膀,憨笑道,“正好你帮我弄,我还能带你师姐去县城逛逛。”
  如他所言,这个村子的经济条件的确比半溪村好得多,走访一圈下来,唐蘅看见好几户人家的院子里停着轿车。下午三点半,他们便结束工作,回到了酒店。
  “师弟你慢慢弄啊,这个数据传上去就不能改了,小心点。”孙继豪说完便起身走了,一副全然放心的样子。
  到了傍晚时,唐蘅接到一个电话,归属地是美国。
  “我联系好了,贵州大学的研究生,大概明天早上到你那儿。”蒋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唐蘅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嗯,好,”唐蘅顿了顿,“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呢?”
  “太久没见你了。”
  “哟,从你嘴里听见这种话可不容易,”蒋亚笑起来,“爸爸没白疼你啊。”
  “滚。”
  “说真的,有人给你下毒?”
  “不是下毒,我怀疑是……安眠药。”
  “操,你可别吓我!”
  “放心吧,”唐蘅盯着那瓶没喝完的水牛奶,“我能应付。”
  电话那头,蒋亚沉默了片刻。唐蘅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在想,”他说着又笑了,“搁以前,你估计就直接摁着别人打了,现在还知道先核实一下,有长进啊?”
  “我以前这么暴躁的么?”
  “可不,安芸那把贝斯你记得吗?硬生生被你打断的。”
  “……贝斯?”
  “银灰色那把。”
  “想起来了。”
  “唐蘅,”他忽然放低了声音,语气也认真起来,“下个月我回国,准备去趟湖南。”
  “……”
  “小沁祭日到了,我去看看她。如果你有空的话……咱们聚一下?”
  唐蘅皱着眉,轻声应道:“再说吧。”
  蒋亚笑了笑:“好。”
  真稀奇,蒋亚竟然舍得回国了。印象里这人出国六年,只回国了一次——还是去香港做项目,根本没有入境内地。唐蘅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蒋亚见面,至少,不会在国内见面。至于安芸,就更是断了联系。按说她和蒋亚同在美国,虽然一个东海岸一个西海岸,但总不至于没机会见面——然而蒋亚说,他们的确没机会见面。不知道安芸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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