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都跑过两次被抓现行了,为什么这次这么生气?!
他正想着,紧张催使下,他嚼泡泡糖的频率越来越高,就那么盯着迈步逼近他的男人。朱里和安保人员自觉地退开,给沈晏文腾出地方;男人走到车门前,沉声道:“下车。”
刚刚还“铁骨铮铮”的青年霎时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谭少琛在男人的目光注视下愣住,嘴仍在轻微动着嚼泡泡糖,然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似的,无意识地往外吹气——吹出一个香蕉黄的泡泡。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静止画,只有泡泡在不断地变大。
“啪”地,泡泡炸开。
“谭少琛,我发觉你很会演。”沈晏文松了松领带,接着便上车关门,“装傻充愣,满口胡诌……这些我都没和你计较。”
车里顿时变成密闭空间,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侵袭向谭少琛。
他还从没听过沈晏文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简直就像是动画片里潜伏在主角身边的最终BOSS。可这样的口吻、这样的神情,发生在沈晏文的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谭少琛甚至觉得“这样才对”。
——那个温温柔柔、万事包容他的沈晏文才很违和。
朱里安排着其他人,尽忠职守地将保时捷包围起来,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对谈。青年避开男人的目光,开始说装傻的经典台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和沈晏文拉开距离。
但男人没让他得逞,倏忽伸出手,擒住了他的下巴,无比强硬地扳过他的脸,让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对视。压迫力来得太猛烈,谭少琛几乎想逃地垂下眼帘,不敢看沈晏文的双眼。
“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嗯?”男人低声的声音里裹挟着隐隐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两千万是多少钱?真的以为自己还是自由身,想走就可以走?”
“……”
“就凭你,想要把两千万还给我?”
“……”
“‘不想卖身’‘不想和男人结婚’,”他能感觉到沈晏文温热的呼吸,只不过现在他丝毫没有余裕去因为这种近距离而脸红,“你有的选么?从谭品宏为了一千万让你嫁给我开始,你已经没得选了。”
“……”
这是他写在字条里的话。
谭少琛怎么也想不明白,沈晏文怎么会看到那些话;他们明明一起去了玉河镇,回来这边后甚至来不及回家一趟,沈晏文便赶去了公司忙碌。
但这些话,分明是对着他的字条一句一句说的。
“谭家对你还是太好,你对两千万可能没有概念。一个应届高材生,进入沈氏集团,一个月最多能拿一万,按照他不吃不喝来算,这笔钱要两千个月,也就是一百六十六个月才能还清;按照他每年薪水递增,就翻倍好了……”男人耐心地给他算着这笔账,末尾才道,“你呢,你需要多少年,才能还清这两千万?谭少琛,别太高看自己了。”
青年眨眨眼,声音细弱:“……你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沈家,我真的不懂……”
“我喜欢你,这还不够吗?”
“我不……不喜欢你……”
男人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他的下巴。两个人的剧情稍稍拉开了些,谭少琛才敢用余光去打量沈晏文的脸色。
看得出来,即便是沈总,也因为飞机刚落地就开始工作而感觉疲倦,脸色略略发白。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沈晏文低低道,“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会留在身边;谭少琛,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对你好,并非什么义务;我就算对你不好,甚至像谭家人那样对你,你也没地方说理。”
沈晏文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他那副温柔又包容的皮囊之下,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谭少琛并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很明白,眼前的沈晏文,才是那个活在传闻中的冷血商人。
只是即便明白,青年仍然没想到他会揭露的如此直白——
“嫁到沈家,好好取悦我,乖乖听我的话,是你唯一的选择。”
谭少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摆上的褶皱,良久没有回答这句。被人直白地点名这些那些,他丝毫没有觉得丢脸……他早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这样才对,没有选择才是他斑驳人生中的常态。
至少这还能可以说服他自己,除了接受,没有别的路可走。
就一点点,就一点点难过而已。
“抱歉。”男人忽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什么……”
青年小心翼翼地看他,只看到一张不知因何而疲惫的脸。
“我话说得重了。”沈晏文说,“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了……好吗?”
“……”谭少琛小声嘟囔,“我又没得选。”
“你要理由,我给你理由。”沈晏文顿了顿,难以启齿似的说,“你知道,很多人都想跟沈家结亲,而且大多都盯着我;但我讨厌别人算计我,更讨厌人在我身边,心却向着别人。”
他说得很沉、很缓,和刚才强势逼迫谭少琛的仿佛是两个人。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状明的魔力,让青年不自觉地仔细听,甚至心间莫名被什么点出圈圈水纹,荡漾着扩散至全身。
沈晏文慢慢看向他,泪痣在他深沉的眼眸下仿佛真实存在的一滴泪。
“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沈晏文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事实是我们已经结婚了;这样如何,你就当做我在追求你,到你接受我那天为止,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
“……”
“你知道的,待在我身边,你会过得很快乐。”
——这些话、这张脸,几乎足以将他催眠。
谭少琛咽了咽口水,按捺下自己的心潮汹涌,又说:“我们不是还没结婚吗……”
“对,”沈晏文说,“现在就登记,这是既定事实,不在参考范围。”
“……不是不强迫我吗???”
“我想你是自愿的。”男人说,“你不是连证件都带好了吗。”
那是因为他准备跑路啊!!
“没得商量了……?”谭少琛弱弱道。
“你说呢?”
第25章 结了还可以离
“恭喜二位!”
崭新的小红本递到了他们俩面前,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写满了赤裸裸的羡慕。可谭少琛心如死灰,都不想伸手去拿。坐在他身旁的沈总就像结过很多次婚似的,毫无波澜地拿过小红本,看了看里面的照片后便连着谭少琛那本一起收了起来,放进了西装内袋里。
含#哥#兒#整#理#
青年干脆放弃了思考,垂头丧气地转身往民政局外走。
兰博基尼被朱里开走,看起来沈晏文并不喜欢那么拉风的车,倒是更偏爱低调;谭少琛坐到了副驾驶,倚着车窗继续嚼他的泡泡糖(第二颗),甚至没问一句接下来要去哪里。
车内的气氛无比沉闷,谭少琛吹着泡泡,思绪兜兜转转最后又跑到沈晏文身上。
现在,他是真正意义上沈晏文的伴侣了。
说起来,沈晏文大可以在婚礼之前就强迫他去登记——那时候他还在谭家人的管控下,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可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沈晏文的所作所为,他迄今为止一件都没看懂。正如男人自己说的话,他能嫁进沈家,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还妄想跑路,今后能像普通人一样奔波着生活?真不知道该说自己蠢,还是作。
天色渐沉,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
这种时间、这种昏暗的街景,总是会让谭少琛想起以前的事。
他忽地说:“我们真的……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嗯?”男人应着声,“应该没有。”
“哦……”
“饿不饿?或者,累不累。”
“饿,累。”谭少琛轻声回答道。
“那想吃点什么,”沈晏文淡淡道,“或者回去吃。”
“……我不是很想吃,你想怎么办怎么办吧。”青年叹了口气,眼瞧着外面飞逝的街景,整个人越发没精神。
他丝毫没注意到沈晏文的余光落在他身上,只无意识地皱着眉,整张脸写满了委屈。
男人有些烦躁,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
对于一个商人而言,喜怒不形于色可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可他在半小时之前,在谭少琛面前,完全失控了。
是因为谭少琛到现在还想着要走,也是因为他的那些示好,对方全都无动于衷。
沈晏文从没追求过谁,一向只有别人冲着利益来讨好他。
他甚至觉得有些挫败。
“……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走。”话题忽地跳转回之前,沈晏文问得相当诚恳,“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又或者有什么没满足你?”
青年倚着车窗,都没往男人那边看一眼,摆着手道:“别问了,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把我留着。”
“我说过很多次,因为喜欢你。”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喜欢啊……”“有的。”
谭少琛话音未落,沈晏文便强硬地做了肯定回答。这话让青年蓦地扭过头,去看驾驶座的男人;但他只看到一张沉静的,还稍显委屈的脸。
仿佛因为他的抗拒,而委屈难过。
只不过那表情太浅,谭少琛很难判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男人说:“日久生情也好,一见钟情也好,这种事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合情合理的原因。”
——不得不说,泪痣太作弊了。
他明明上一秒还在因为被人强迫结婚而感到人生无望,这一秒却被沈晏文的表情揪住了软肋——没错,谭少琛就是对委屈的眼神很没抵抗力。
就像当初谭少珂要扔掉糖糖,糖糖乌黑的眸子像含着泪似的看向他,他就一点没辙,坚持要自己照顾糖糖。明明他自己在谭家都混得半死不活,还想着照顾狗……确实是有够作死的。
倏忽,青年伸手搭上了沈晏文的肩膀,还拍了拍:“……我也没有那么不喜欢你啦。”
“…………”
沈晏文斜眼看他,竟无言以对。
两人的目光相交了一瞬,谭少琛又仓惶收回手,躲开男人的视线道:“朋友,我是说朋友那种喜欢!”
“是吗,”男人似乎心情好了些,“慢慢来,我不着急。”
——
回了沈家,谭少琛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自己的卧室里,找自己塞在台灯下的那张字条。字条明明还好好地放在下面,可内容已经被沈晏文神不知鬼不觉地看过了;他再看自己写的那些话,每个字都像响亮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早就知道就不该留什么字条,他还能厚着脸皮糊弄两句。
他又烦又无奈地把字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没过几分钟,佣人郑姨便端着晚餐进了他的房间:“太太,先生吩咐您吃一点再休息。”
“你放着吧,”谭少琛道,“我等会儿吃。”
他确实没什么胃口,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现在只想瘫在床上当尸体。可沈晏文惦记着他没吃东西,还特地叫人送上来。
看着桌上精致又小份的饭菜,青年不自觉地浅浅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坐到了桌子前,小口小口地吃饭。
沈晏文说的那些话,确实很对,对到他无法反驳。
他没有能力偿还两千万,离开沈家和谭家,他连生活都成问题。也确实没有比沈家更好的选择了。
他想起婚礼刚结束那天,沈晏文说愿意和他签合同,不知道现在那话还作不作数。
——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对吧?
谭少琛一下子来了神,扒饭的速度直线上涨,三下五除二就把晚饭吃了个干净。他草草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点的衣服,端着自己用过的碗筷下了楼。
郑姨正在收拾厨房,一见谭少琛便惊呼道:“太太怎么亲自端下来了,一会儿我上去拿就好的……”“没事,刚好我要下来。”他把碗筷放下,倚着厨房的案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楼上,再压低声音道,“沈晏文他吃了么?”
“先生还没有,好像工作上的事要忙,”郑姨道,“只说做太太的。”
“那还有吃的吗。”
“太太没吃饱?”
“不是……”谭少琛摇摇头,“有剩饭吗,我给他炒个蛋炒饭。”
郑姨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这是要亲自下厨房了吗?果然出去几天回来,感情都好很多了呢。她在围裙上草草擦过手上的水,连忙去冰箱里拿材料:“我来给太太打下手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谭少琛说着,打量起排列整齐的厨具,挑了个不大不小的锅,架上灶台,点火倒油,非常熟练。
“以前在家里,经常半夜饿了没东西吃,”青年一边忙活一边说,“佣人又不理我,只能自己做……我还是挺会的。”
倒也不是佣人不好——是白苏珑给家里的佣人统统打过招呼,“少琛身体不好,不能吃宵夜”。饭点有时家里也没人在,佣人都会去休息,不会单独准备他那一份。他这手炒蛋炒饭的功夫,还是小时候跟妈妈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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