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少琛飞快从男人怀里脱出,摇头道:“不算吧。……谢、谢谢。”
“就在前面了。”
“嗯……”
他们沉默着再走了两分钟,谭少琛便看见了妈妈的新墓碑。上面镌刻着“慈母洛柔香之墓”,最上还有张不知沈晏文从哪里弄来的遗像。那是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留着齐耳的短发,看起来非常精神,笑容也很活泼。
看到妈妈的遗像,谭少琛这才有了实感——沈晏文真的就不声不响地帮他做了这么大的事。
“你从哪儿弄来的照片啊……”谭少琛问了句。
“朱里去办的,我也是第一次来。”沈晏文轻声说着,侧目看了看谭少琛的脸,再转回去看那张遗像,“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她很美。”
“是吧,我也觉得。”谭少琛说,“我妈就是眼光太差,才会和谭品宏好。”
或许是年月过得太久,亦或是谭少琛太擅长用无所谓的微笑去掩饰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总之他并没流露出任何悲伤,只是蹲身在墓碑前,接过司机递来的帕子,仔细地擦干净墓碑上落的灰。
这碑刚立不久,可他仍擦得仔细,许久才停下,转而替又点上蜡烛,将栀子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我又来看你啦。”青年蹲在那里,口吻轻巧,“想我了吗,我这小半年就发烧了一次,骨折了一次……怎么样,身体好多了吧。我最近还……”
他刚想说“结婚了”,又倏地想起沈晏文就在他身后。
谭少琛扭过头,小孩似的仰望着男人:“我能不能,单独跟我妈说说话?”
这角度让沈晏文眼里的他更惹人怜爱了。阳光下他的眼眸变成透明感强烈的棕,像蕴着一层水雾般闪亮得耀目。
男人按捺着想夸他的心思,只说:“好,你慢慢说,我下午没事,不着急。”
沈晏文说完,朝司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顺着一层一层中间的小径继续往前走远了些,给谭少琛留够位置。
见他们已然走远,谭少琛才重新看向墓碑上母亲的名字。他拿起花束,鼻尖蹭上去嗅了嗅香味,又乖乖放回去。
这味道真好闻啊,淡淡的,有些令人熟悉。
——等等,是不是和沈晏文的香水味有点类似?
“我……最近那个什么,被卖了。”他对着墓碑小声道,“我被我爸卖给沈晏文了。沈晏文就是那个特有钱的沈氏集团,他现在是法律意义上我的伴侣了。……这里还是他给你安排的。”
青年蹲着也不老实,身体随意地前后轻轻摇摆,话越说越小声,仿佛小时候在被窝里偷偷跟妈妈说话似的:“哎这些事也没什么好听的。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有我……遇上了点麻烦。”
“我好像,又觉得男人不是不可以了……”
青年并没说太久,很快便扬声招呼了沈晏文回来。
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在墓园中朝他走来,步伐潇洒帅气又不失庄重,引得他难以挪走视线。
沈晏文说:“都聊好了?下次再来就是明年清明了。”
“我知道,”谭少琛勾唇笑笑,“反正每年都会来的,汇报一下近况就好了。……妈,我跟他回去了。”
他话刚说完,沈晏文忽地朝墓碑认真地鞠躬,埋着头认真道:“妈,我会照顾好少琛,有空我们再过来看您。”
“…………”
即便沈晏文就算这样也很帅,可话语还是让谭少琛起了身鸡皮疙瘩。但下一秒他又觉得没什么了——沈晏文就是这么认真且温柔的人,哪怕骨子里还是有商人与身俱来的冷血。
就算他是装出来的,就算他全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在演戏;可如果真能这么滴水不漏,永远都对他这么无微不至……那这还能算是虚假的情意吗。
谭少琛想,应该是不能的。
聪明人选择装一辈子傻子,那他还是聪明人吗?
更何况他到现在都没抓出实质的证据,证明沈晏文另有所图;一直以来他的根据不过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直觉罢了。
很快他们便踏上了回程的路,和来时一样,他和沈晏文在后座端坐两旁,中间避嫌似的空出了半个人的位置。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忽地阴沉下来,接连几天都没睡个好觉的青年开始犯困。
他的脑袋时不时往前点,垂得狠了便把自己惊醒,惊醒之后又很快再次感觉睡意绵绵。
恰逢这时候,车拐了个大弯,惯性甩得谭少琛直往男人那边倒。
倏地,他的侧脸抵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只是靠着睡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只是靠着睡一下,跟什么动心不动心都没关系吧?
他在迷蒙中自我麻痹,还未来得及挪开位置,男人便已经主动地往他身边靠近,好让他能靠得更紧、睡得更舒服。
他枕着沈晏文的肩膀,困倦再不允许他想,迅速将他拽进深沉幽暗的睡梦中。
第37章 大小姐的手段
那之后小半个月过去,沈晏姝像是终于消停,都没再回沈晏文那里住。
谭少琛便重新在他的客房住下,每天过着上午遛狗下午念书的闲散生活,悠哉自在得不行。没有了随时会冒出来找他茬的人,也没有冷言冷语,他的“上辈子”逐渐失去实感;如果不是沈晏文偶尔会提谭品宏,他估计再隔段日子他能把那一家人都给忘干净。
不过天晴久了总要来场大雨——难缠的妹妹又跑回家里,还是在吃饭的时候。
这天中午,谭少琛正帮着郑姨将菜端上桌,沈晏姝忽然拿钥匙开了门。她站在玄关那儿愣了会儿,青年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僵持了片刻,谭少琛才试探着说:“……你……吃饭了吗?”
沈晏姝这才弯腰脱掉她的高跟鞋:“没。”
“那……要一起吃饭吗?”
“行吧。”破天荒的,她居然答应了。
谭少琛只是顺着这话题往下问而已,他都能预想到对方会怎么夹枪带棒地回应;谁能想到眼高于顶、一向对他厌恶至极的沈大小姐居然会答应。
这就尴尬了,他一点也不想和沈晏姝同桌吃饭。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再不情愿也不好反口;谭少琛只能往厨房招呼了声“多添一碗饭”,再尽量显得正常地入座。
沈晏姝不快不慢地走过来,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那里平常都是沈晏文坐的,陡然换了个不好相处的人,谭少琛连眼都不敢抬。他可不想和沈晏姝起什么冲突,最好是别对视、别说话,能两厢无事地吃完这顿饭。
说起来,沈晏姝和沈晏文,还真是一点都不相似。
漂亮归漂亮,可五官也好,气质也好,从头到脚他都看不出来这是沈晏文的妹妹。青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只见过一面的沈父……好像和沈父也不怎么相像。不过吃饭的架势,兄妹俩倒还一致,都吃得很慢很安静,看得出来从小家教严格。
他正想着,沈晏姝忽地说:“你就每天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嗯?我吗?”青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搭话,下意识地问了声。
沈晏姝难掩嫌恶地皱眉,语气不善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呃,”谭少琛说,“我每天有遛狗。”
“……你是不是故意的?看我给你好脸了就来找不痛快?”
他这才想起沈晏姝说她动物毛过敏来着,连忙补救:“我还读书,等等家教老师就来了……”
“家教都教你些什么啊?”沈晏姝问,“你有什么好学的,文盲一个还装勤奋好学,骗得过谁?”
“……”
谭少琛接不下去了,只能草草扒了口饭掩饰尴尬。
对方好像也意识到话说得太难听,只会让这顿饭的气氛变得更差劲儿;于是她又放缓了口吻说:“没别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你在学些什么。”
“……晏文说让我去参加成人高考,”青年如实道,“考个大学试试。”
“你还真有闲工夫。”
聊不下去了,真的聊不下去了。
谭少琛不再回话,迅速地吃掉他碗里的饭菜,连汤都没盛一碗便放了筷子:“那个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哦,你去吧。”沈晏姝漫不经心道,“看着你我也吃不下。”
青年真就转身走了,既不还嘴,脸上也没有任何难堪。这种全然无谓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刻意无视她,反倒让沈晏姝觉得一拳打在豆腐上,毫无实感。
她看着谭少琛上楼的背影,嘴角上勾着露出一抹冷笑,转而继续慢条斯理地吃她的午饭。
谭少琛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因此家教安排的时间也早,通常都是下午一点,陈爱就会过来,到书房里给他授课。
今天也同样,沈晏姝那顿饭还没吃完,便有人摁响了门铃。
郑姨从厨房出来,擦着手要去开门;谁知道沈晏姝突兀地站起身,抬手拦下她:“我去吧……刚好我吃完了,你去收拾了。”
“……好的小姐。”
女大学生今天穿得也很清纯,走的是沈晏姝最讨厌的森女系。她打开门时,对方显而易见地诧异,仓惶点了点头后开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我知道,谭少琛的家教。”沈晏姝丝毫没有让她进门的打算,就那么倚着门双手抱胸道,“我们聊聊?”
——
约莫一点半,陈爱才敲响书房门。
那时谭少琛正在检查他之前的作业——虽然沈晏文都替他检查过一遍——看见家教老师进门,他乖巧地起身,去推沈晏文的椅子出来:“陈老师中午好啊,吃过饭了吗。”
“吃,吃过了。”陈爱说,“今天来晚了点,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
两个人并排坐下,和往常并无分别的,陈爱开始检查他的作业,时不时夸上两句“认真”“仔细”。
不管沈晏姝在不在家,只要他老老实实在书房里做自己的事,对他而言就没有太大分别——谭少琛是这么想的,可事实和想象总有差距。
陈爱才开始今天的授课没五分钟,书房门忽然被人不客气地推开。
沈晏姝眼神冷淡,表情还有些傲慢:“今天我要用书房。”
“……?”谭少琛皱起眉,“你用书房?”
“有问题吗?”
沈晏姝不客气地反问回去,让他无言以对。沈晏姝在家的时候,不是在客厅一边下午茶一边看电视,就是在自己房间里不知在干什么;这还是她头一次说要用书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在故意膈应他。
但谭少琛,没别的特长,就是特能忍。
他犹豫了几秒后,立刻将刚摊开的书合上,对陈爱道:“那陈老师,要不去客房吧。”
陈爱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
说是客房,但实际上是谭少琛这半个月起居的地方;头一次带女性进这种私密的场合,居然是为了补习……谭少琛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要换成之前,谭少琛肯定会想些有的没的,开始小鹿乱撞。
可现在,他不但对眼前的漂亮女大学生没有任何想法;还在对这些感到奇怪时,想起了沈晏文的脸。
——要是和沈晏文单独在卧室里,他肯定又会紧张到头皮发麻。
“这个公式很好用的,你比如说这一题,你把所有的数值带进去,然后就能得出……”
陈爱正说着,客房门“咚咚”地响了两声,打断里他们的补习。接着郑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太太,我来送点茶水。”
“进来吧。”
“太太,这是早上煮的酸梅汤,”郑姨端着托盘进来,在他们俩手边放下,“冰镇好了,喝点解暑。”
“嗯呐,谢谢。”青年仰起头,眯着眼朝郑姨笑了笑,想也没想地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大口,“然后呢陈老师,这题也可以这么用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杯酸梅汤很快就见了底。
可谭少琛没觉得解暑,反而越来越觉得燥热。他耐热不耐寒,夏天都出汗出得少;可他只是待在屋里上课,空调也开着,额头、背后竟开始冒汗。
且并不是单纯觉得热而已,就像是发烧了似的,人有些昏沉,呼吸时喉咙都在热。陈爱讲课讲到了半途,谭少琛忽地抬眼看她,只看到对方红扑扑的小脸。他轻声打断,话说得有些绵长:“陈,陈老师……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陈爱的额角也渗出了不少汗,她缓缓转过脸,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对上目光:“……是有点。”
下一秒,女大学生的手不知怎的滑下了桌,落在谭少琛大腿上。
那种感觉太难形容了,被她触及到的地方,像有蚂蚁在爬似的痒;这份痒透过皮肉,钻进身体里,顺着他的血管再往下汇聚,勾起男人的本能。
他知道自己应该迅速把腿挪开,逃离女大学生的手;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竟然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碰触。那只手似乎也不满足于大腿,想往更隐私的地带前进。
“陈老师……?你……在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陈爱的声音听起来弱气而娇媚,勾人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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