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卫晚的手机,在他架子鼓队友手上。
想到这儿谭少琛只感觉一盆凉水浇下来,也不知道卫晚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按照他那种性格,不能出来和朋友玩音乐、不能演出,肯定气得不轻。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
“你先走吧,我今天睡店里。”阿J抽着烟,满脸的惆怅,“我房子到期了,还没租到新的。”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青年将围巾(卫晚的)戴上,严严实实把半张脸都遮住,走出了LIVEHOUSE。外面寒风瑟瑟,吹得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他随意地往旁边一瞥,忽地瞥见一个男人,正垂着头在抽烟。
那身形,那姿势,一看就是卫晚。
谭少琛喜上眉梢:“卫晚?卫晚!”
可他的喜悦都没维持到五秒,卫晚转过身,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挂着淤青的脸。
卫晚眉头紧皱,看见他后迅速地别开脸,非常别扭道:“老虾每天来接你了没有。”
“……没有,”谭少琛道,“是我让他不用来的……就,感觉不怎么好。”
“不接你怎么行,大半夜的,你又这么弱,遇到抢劫犯你跑都跑不掉。”卫晚越说,脸别得越过去,“走了。”
谭少琛欲言又止地跟上他的脚步,两分钟后终于憋不住了:“你脸怎么了……”
“没怎么。”
“被谁揍了吗?”
“……”卫晚不爽地斜了他一眼,“知道还问?”
“我不知道啊……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被人揍了……”谭少琛接着道,“被谁揍了啊。”
“……”
“被你爸?”
“别问了,烦死了。”卫晚更不爽了,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像是要把谭少琛甩到身后。可他没走几步又放慢了速度,又等着谭少琛跟上来。
他们走过转角,走进黑黑的小道里。
谭少琛说:“我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就……”
“我爸发神经。”卫晚说,“说是以防我闯祸,不让我再在外面了。”
“闯祸?”
“嗨就是怕得罪沈……没什么,你别问了。”卫晚草草结束了话题,生怕谭少琛再问下去似的,找话说道,“你前夫还天天来纠缠你吗?你不会已经跟他和好了吧?”
“……”谭少琛眨眨眼,下半张脸缩回围巾里,声音闷着像撒娇似的,“和好了我肯定就不住这儿了。”
“听你这话,好像看在他有钱的份上,你还是可以跟他复婚的嘛。”卫晚语带埋怨,“你想换个地方住那就住我那里去。”
“……我们不是住隔壁吗?”
“不是,我名下还有三套房子。”
“…………”
果然,穷的人穷得五花八门,而富的人富得千篇一律。
谭少琛无声叹了口气,再道:“知道你没事就好了,你朋友说你被抓回家了,我还挺担心的。”“你喜欢我?”“诶?不是,就是朋友的担心……”“谁没事担心朋友啊?你其实多少有点喜欢我的吧?”
也不知道卫晚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总之是把谭少琛说得笑也不是,认真回答也不是。
两个人随口唠着,越走周围越黑;前些天这边的路灯坏了,一直也没有人来修理。卫晚凶神恶煞的根本不怕黑,谭少琛就乖乖掏出手机,准备开电筒。
“喂,你们两个。”
就在这时,从路边冒出了声粗犷的搭讪。
他们脚步一顿,都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黑暗之中,一个两个三个……流氓地痞走了出来,片刻功夫就将他们俩团团围住了。
卫晚本就烦躁,见这情况下意识地往谭少琛身前站了站:“有事?”
“没事没事,”为首那个道,“找你们借点钱来用用……”
不是吧,不会刚提完抢劫犯,就真的遇上吧?
谭少琛哪里经历过这档子事,就连美女搭讪他都没遇上过,一时间他手足无措,甚至想不到偷偷打电话报警。他就呆呆地站在卫晚身后,紧张到握紧了拳头。
“没钱,”卫晚道,“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别他妈来触霉头。”
往常街边卡钱的小流氓,都是挑软柿子捏捏,正儿八经抢劫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可没想到,眼前这伙人,看到卫晚态度这么嚣张,不仅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脾气上来了:“我看你小子就是吃亏吃少了,哥哥我今天就教育教育你,你好交点学费。”
那人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兄弟们,上。”
“??”
谭少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卫晚率先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接着场面便混乱了起来,在光线昏暗的小道上,周围僻静无人,两个流氓缠上卫晚,还有一人在从背后偷袭;剩下一个肘击打在谭少琛肩膀,疼得他一瞬间都叫不出声。
可卫晚那边比他更惨——卫晚只是个玩音乐的,虽然长得很像特能打,实际上却也很少跟人动手。谭少琛急得顾不上自己,连忙跑上去拉架:“卫晚……别打了!别打了!”
不会出人命吧?他和卫晚不会今晚就这么奇奇怪怪地被抢劫犯打死了吧?
谭少琛的拉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过程中又不知怎的伤了手腕。
因为有人提着棍子在他身后,准备直接下狠手时,他和卫晚浑然不知。
“你别管我,你跑……”对打的间隙中,卫晚死命回过头,冲谭少琛道。
但他话才刚出口,就瞥见正接近谭少琛的黑影:“小心!!”
“啊……”
谭少琛仓皇回头,棍子已经举过了他的头顶。
——完蛋了,要被揍了。
——但愿他纸糊的身体能抗下这一棍,别直接就咽气了。
青年吓得躲也忘了躲,直接放弃了似的紧紧闭上双眼。
斗殴的嘈杂中,好像裹挟了谁仓皇而来的脚步。意料之中的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是谁扑向了他,顺势紧紧地抱住了他。
谭少琛匆忙睁开眼,眼前是沈晏文的脸。
那根棍子不留情面地敲在了沈晏文背上,男人痛得闷哼了声,并没松开抱紧他的手,只是恼怒地往后看。
“你怎么……”
谭少琛呆呆地问着,话被男人冷漠而凶悍的宣言打断:“警察马上就到,你们看着办。”
远处还有脚步声匆匆靠近,仿佛在响应沈晏文的话。
为首的流氓刚一拳揍在卫晚脸上,喘着粗气看了看沈晏文,又看了看他们身后黑漆漆的小道。
“他妈的,”那人啐了口唾沫,“撤了,算你们走运。”
那些人当真停了手,不知是因为怕警察过来,还是觉得四对三没那么有胜算了。他们匆匆忙忙离开,沈晏文这才松开谭少琛,眉间也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一棍敲得可不轻。他佝着腰问道:“你有没有事?”
谭少琛咽了咽口水,还没从惊吓中完全出来。
不,或许不是惊吓。
是难以抗拒的悸动。
这种时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沈晏文,奋不顾身护在他身前的沈晏文。也许卫晚也做了同样的事,可谭少琛知道,意义是不同的。
所谓“英雄救美”的感动,并不是来自于“救”,而是因那个救他的人是“英雄”。
完蛋,他现在好像抱着沈晏文问他“要不要紧”。
可是他不能,他早就跟自己说好了,一个坑里绝对不能摔两次;况且沈晏文喜欢的是别人,不是他谭少琛。
——如果现在和沈晏文说话,他一定会什么都答应,一定会像个弱智一样同意复婚。
青年愣了几秒后,忽地转过身,跑向已经伏在地面上没力气站起来的卫晚:“你怎么样啊?我们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
他和卫晚的背后,他所看不见的地方,他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目光。
沈晏文怔怔地看着他们,满脸错愕,甚至再说不出什么。他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站起来;再从他面前若无其事地经过。
第81章 我还是喜欢他
……别回头看,别回头看。
谭少琛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脑子里却是经过沈晏文身旁时匆忙一瞥的画面。
他们走过巷子口,卫晚疼得止不住地抽气;谭少琛拦着车,时不时心焦地看两眼卫晚的模样。卫晚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原本帅气的脸现下肿得不成样,鼻间嘴角还挂着血迹。
“没什么的……”可像是怕谭少琛着急,卫晚费劲儿地擦了擦鼻子,说,“都不用去医院,回家呗,家里有药。”“不行,得去医院!”青年一反平时的随意,急切道,“你都被打成这样了……”
可这三更半夜,不是想打车就会有车的。
他们站在冷风口里,好半晌卫晚才捂着肚子稍稍直起腰,又道:“那他呢。”
“什么?”
“你前夫啊,”卫晚说,“虽然我是讨厌他,但再怎么说,他也替你挨了一棍子。”
“……”谭少琛不吭声了。
“……要不然你再帮他叫个救护车好了。”
谭少琛别开目光,像是怕被卫晚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慌意乱,小声说:“他很强的,没那么脆弱……”
就在这时,终于有空的士来了。
卫晚身上外伤都是小事,可挨的拳头不轻,衣服掀起来便是大块的淤青。值班护士替他处理好几处外伤后,剩下的便叮嘱给了谭少琛,让他们回去热敷一下。
于是谭少琛就跟着卫晚进了他好几天没回的公寓,替他烧水洗毛巾热敷。
明明腰上痛得呼吸都抽,可卫晚还是点了根烟,哆哆嗦嗦地趴在床上抽,有着谭少琛替他敷后腰上的伤。
“……啊今天是真的倒霉啊,本来还想一块儿去吃个宵夜,”卫晚说,“我还有话跟你说来着。”
“现在还不是可以说。”
“哦,也是。”卫晚的烟只抽了两口,他又摁灭掉,侧着脸往后尽力去看谭少琛,“我要出国了。”
“诶?”
“我爸在到处逮我,国内是我待不下去了。……我偷偷跟我哥商量了,出国,混个大学,想办法继续做音乐,说不定还能学到很多新的……”
“……你会英文吗?”
“不会啊。”卫晚说得相当坦然,“不会可以学啊。”
“……那倒是……”
“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一起去呗。”卫晚忽地收回目光,口吻变得认真:“我仔细想过了,我躲我爸,你躲你前夫……费用你不用担心,多你一个不多。”
“……”谭少琛惊讶地停住了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卫晚说,“我好像喜欢你?”
“没……”
“我怎么记得我说过了……算了,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他将脸埋进枕头里,仿佛在害羞,“你觉得怎么样?觉得好等下就收拾东西,明天早上我们就飞。”
诡异的沉默忽地出现在这间小小的、简陋的公寓里,良久卫晚都没等到谭少琛的回答,甚至捂在他后腰的热毛巾,好像都要冷掉了。
直到青年突兀地起身,去他的冰箱里拎出了瓶矿泉水,打开后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卫晚这才好奇地转回头去看:“嗯?”
“……哈,我不能跟你走。”谭少琛放下矿泉水,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老实说刚刚我是挺想说‘好啊好啊你出钱我就去’的,但仔细想想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卫晚急切地翻过身,忍着痛坐了起来。
“就是不行啊,”青年垂下眼,笑容有些僵硬,“怎么说呢,就是,就是不太行……我是不愿意和他复婚,也不想看到他,不想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这个“他”,当然指得是沈晏文,卫晚很清楚。
“但我还是喜欢他,”谭少琛说,“没办法再喜欢别人。”
——
男人当然不是恰巧出现在这里,他只是想见谭少琛,想见到竟然能偷偷摸摸地来。但他没想到,卫晚竟然在门口等着接谭少琛,更没想到他们会突然遇上这档子事。
那一棍对于沈晏文来说,确实没什么,不痛不痒。
哪怕那是钢筋做的,一棍子下来能把骨头都敲裂,沈晏文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谭少琛从他面前走过,扶着另一个男人,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这反而让他觉得痛彻心扉。
他在黑暗中伫立多时,就那样看着青年走远,直至背影也被黑暗所吞没,再看不见为止。
沈晏文这才终于有了实感——谭少琛好像真的离开了。
一直以来,只要谭少琛还在京原,只要他想找这个人,对方就无法从他手心里溜走。这让沈晏文有种错觉,好像不管是口头上的“分手”,还是盖章了的离婚证,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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