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不断地传来敲门声,郁奚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去开门。
雪球一直在试图扒着门把手开门,但郁奚晚上回来时就把门反锁了,它尝试了很多次都没弄开,也叫不醒郁奚,急得团团转,看到郁奚出来之后,扭头跑过去蹭他裤腿,尾巴摇出几道残影。
“乖。”郁奚俯身摸摸它的头。
等了很久傅游年都没听到里面有人的动静,他有种很不安的感觉,说不清来由,在门终于被打开后,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傅老师。”郁奚站在门边,神情间透着疲倦。
“刚刚听到它叫得很厉害。”傅游年低头看了一眼那条挤在门缝和郁奚腿边的萨摩耶。
“对不起,”郁奚用小腿把雪球往里推了推,“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傅游年很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这样一来,听着就好像他是出于关心才来敲郁奚家的门一样,微妙地纠结了几秒后,他岔开话题说,“没事,我是正打算带着猫出门,听到动静才顺便过来看一眼。”
“猫怎么了?”郁奚问他。
“晚上一直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手术出了问题,打算带着去看看。”傅游年接着瞎编。
郁奚记得上午那只小黑猫做完手术后医生说很成功,他自己以前也养过猫,带着去做过绝育手术,一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尤其小公猫的手术相对简单,用不了几天就能乱蹦乱跳,就说:“我帮您看看?”
郁奚有些畏惧身后空洞黑暗的房间,失明之后他就开始害怕黑夜了,毕竟就算开再多的灯,也总有灯光无法企及的地方。
他有时候都情愿留在片场里拍夜戏,至少片场里到处都是人。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跟拿厚重的黑布蒙着眼睛,人为地挡出一片黑暗是不一样的,失明之后他甚至连正常的黑色都没办法再看到,眼前只是虚无和空洞,从心理上可以很轻易地压垮一个人,是黑夜的类似物,但更加毛骨悚然。
“好。”傅游年停顿几秒,然后点了下头。
郁奚让雪球待在家里睡觉,自己拿着钥匙跟傅游年过去。
听到门响时小猫又探头看了一眼,但这次没再缩回去,还往外伸了只毛绒绒的爪子,挂在猫窝旁边。
郁奚走到猫窝前蹲下身,勾起食指轻轻蹭它的爪子,小猫咪就抱住他的指尖乱舔,还拿牙去啃,但啃得不重,郁奚只感觉指尖微痒。
傅游年心情复杂地在旁边看着这只猫,自己把它抱回来两个月了,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小白眼狼。
“好像没什么事,还挺机灵的。”郁奚抬头说。
“那它怎么刚才不理我?”傅游年俯身戳了几下猫屁股。
可能懒得理你,郁奚心想。
但他没说出来,还很虚伪地安慰傅游年:“大概它刚才困了。”
傅游年觉得自己已经多少有点了解郁奚,看到他刚才嘴角抿着的浅淡笑意,就知道大概没想什么好话。
已经过了医生嘱咐的术后禁食禁水的时间,傅游年起身打算去接点儿清水喂给它,回来时看到郁奚拿着猫窝里的那只小金鱼正在跟小猫玩。
客厅里角落里暖黄色的灯光流泻在他身上,整个人镀着一层柔软的淡金色,却很沉默,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被猫咪爪子握住的指尖苍白纤细,像冷硬洁白的雕像,没有温度,也不动感情,却又一直任由那个小东西拿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他的指尖,很奇异地中和了冰冷和柔软。
郁奚抬头看到傅游年回来,猫也没什么问题,就说:“傅老师,那我先走了。”
“嗯,”傅游年低声答应,余光看到郁奚拿着猫玩具的手还在发抖,没忍住说,“有事可以找我。”
郁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傅游年去敲他的门可能不是真的为了猫,很轻地笑了笑说:“谢谢。”
等郁奚出去后,只剩下傅游年跟一只黑得几乎可以隐身在猫窝里的小猫面面相觑。
傅游年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颗煮好的鸡蛋放在猫窝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小猫的脑壳,让它去看地上的鸡蛋。
小猫直勾勾地看着,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傅游年懒洋洋地说:“赔你两个行了吧,脾气还挺大。”
话音没落他又被猫怒打了一顿,银灰色的高定衬衫被猫爪挂了几条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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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奚回家之后就坐在客厅里没动,偌大的房子寂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他下午重修了两首曲子,再抬头外面天色就已经黑了。吃过饭前的几种药后,他自己去煮了点挂面,结果没想到刚吃完就泛起一阵胃酸,吐得很干净,后来也没再吃什么东西,浑浑噩噩地躺下睡觉。
这两个月他每天都在定时定量地吃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身体反而比他刚出疗养院的那段时间还虚弱,郁奚沉默地看了一眼那堆药瓶,随手拿了一板胶囊,抠出来一粒,然后拧开,把药末都倒在了一张纸巾上。
雪球好奇地凑过来嗅,郁奚抬手把它推开。
郁奚把药用纸巾包起来丢掉,然后抱着靠垫去看一下午没翻过的手机,上面有几条路湛发来问他要不要去排位赛的消息,往下一滑,是好久没联系过的郁言,说明天来给他送药。
之前郁奚到市里的医院去检查,只是想知道这副身体是不是他自己的,既然不是,他后面就还是在之前的疗养院里复查拿药,毕竟原主从小就在这里看病,完整的病历和治疗流程都有记录备份,要比他再去别的地方方便很多。
每个月的药一般都是刘姨来看他的时候顺路拿过来,但这个月刘姨放假回老家陪儿子高考了,没办法再给他送。
郁奚给郁言打了个电话,拨出去没几秒后,对面就接了起来。
“哥?”郁言的声音很轻快。
“你明天什么时候来?”郁奚问他。
“我都可以,哥你什么时候在家?”郁言好像是跟同学在一起,电话里还能听到旁边的说笑声,“或者我去片场找你?”
“来片场吧,”郁奚说,“明天晚上。”
“好,我过去之后再给你打电话,”郁言晚上刚跟室友吃完烧烤,正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放慢脚步,往路边走了走,又开口说,“我以为你不会让我去。”
“忽然很想见见你。”郁奚指尖在膝盖上轻叩。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忘记给存稿箱定时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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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加好友
拍摄进度过半,郁奚很快就要杀青。
他在剧里的戏份算起来不是很多,后面还剩下七八场戏,说不定这周就可以拍完。
郁奚还没考虑好等拍完这部戏他要去做什么,其实他有点想去上学,但很多年没有读过书,以前在学校里学的东西早就忘光了,而且也没想好要考什么专业。
公司那边也得过去一趟,换经纪人或者解约。
早上郁奚去片场时,傅游年已经换好衣服坐在了化妆间。
“傅老师早。”郁奚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傅游年朝他点点头,“早。”
郁奚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晚要好很多,只是眼底还泛着淡淡的乌青,是长期失眠导致的。
傅游年真的很想知道郁奚是得了什么病,刚进组时他看到郁奚吃药,以为只是类似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但已经两个月了,还在不间断地服药,只可能是慢性病,然而郁奚还这么年轻。
他正想着,面前化妆台上被摆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昨晚谢谢您,”郁奚说,“这是我来的路上买的咖啡,看您经常喝这家店的。”
说完之后,郁奚就去了换衣间。
傅游年别的方面都很养生,只是有点咖啡成瘾,尤其拍戏期间,一天里咖啡是几乎不离手的,但他没想到郁奚这么细心,买的也是他最常喝的意式特浓。
这种咖啡味道苦涩微呛,但很提神,傅游年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却少有地泛起点甜味,不知道郁奚是不是给他加了糖包。
李尧拿着文件夹从外面进来,看到他手里的咖啡纳闷说:“你自己买了刚才还让我去跑腿。”
“不是我买的。”傅游年说。
“那是哪儿来的?”李尧把文件夹递给他。
傅游年不搭理他,把咖啡往旁边挪了挪,以免被碰洒。
“我整理了一份综艺的资料,你先拿着看看,”李尧拉开旁边椅子坐下,“后面还有流程和剧本,不过那个剧本特别简单,连故事背景都没有,就是介绍了一下大框架。”
这是上次李尧跟他说的那个综艺,叫《无限逃脱》,是参考时下流行的无限流元素制作的大热综艺,主打“恐怖+烧脑+逃生”。
“除了你,剧组里应该还会去一个人,”李尧接着说,“杨老师膝盖不好,这综艺里很多逃生环节很难参与,大概不会去,剩下的就是男二和女二。这节目是青渡传媒出的,刚好他俩都是青渡的艺人,八月底开始录制,等《青崖》开播,综艺也快播到那几期了,张导的意思也是可以去宣传一下。”
“只有他俩么?”傅游年翻看了一下往期节目的资料,没忍住说,“郁奚不也是青渡传媒的人?”
“别开玩笑了,”化妆间里现在没有别人在,李尧还是压低声音说,“他没来招你,那是他识时务,你干嘛还送上门给人蹭热度?再说这是个抢破头的资源,他现在一点话题度都没有,黑红都算不上,节目组也不可能找他。”
傅游年心里也清楚,但还是稍微皱了下眉头。
“而且就算常彻去帮忙争取这个资源,到手后也不可能舍得给他,何况常彻早就不管他了。”李尧又补了一句。
郁奚去换好衣服,出来时傅游年已经不在化妆间里,反而是岑柠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拿着手机脸色惨白。她抬头看到郁奚过来,欲言又止,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了?”郁奚被她这样看了几天,忍不住开口问。
岑柠只是摇头。
郁奚在旁边沉默地站了半分钟,看她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就转身出去拍戏。
今天连着拍了几场戏,只在午饭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傍晚拍最后一场,是伏槐临死前的回忆,所以郁奚身上穿的还是师门弟子的衣服。
那可能是最好的一段时光,没有阴谋争端,也没有无休止的打斗,过着与世隔绝的神仙日子,最烦心的也不过是没背好功课,被师父打手心而已。
晚霞满天。
伏槐为了给云长歌偷仙草,跑去了禁地,结果不小心触怒看守的妖兽,被赶来的南渊搭救,最后他们两个都被罚辟谷练功,傍晚时云长歌悄悄地带了点心去找他们。
找到人时,伏槐跟南渊也并没有听师父的话好好练功,大概也不打算辟谷,正坐在河边钓鱼。
伏槐的鞋袜都脱了丢到一旁,裤腿挽起,衣襟湿了半截,像是下过水的样子。南渊倒是一身整洁,但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已然同流合污,等着吃烤鱼。
“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一会儿生火肯定有烟,被发现了怎么办?”云长歌轻手轻脚走过去,蹲下猛地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
其实按伏槐和南渊的功力,几里之外就听到有人过来,只是装作没发现而已。
“偷得浮生半日闲。”伏槐眼底带笑,把装满的鱼篓拿给云长歌看。
场记打了板,杨雀鸣也在他俩旁边坐下,摸了摸郁奚的头,就像揉一只猫一样,“弟弟下周就要杀青了吧?”
郁奚没什么反应,傅游年要起身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才刚跟郁奚熟悉了一点,结果就要杀青了。
“来,咱俩加个微信。”杨雀鸣从助理那边拿过手机,然后跟郁奚说。
郁奚就也拿起手机,两个人凑在一块加好友。
刚加完,郁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郁奚说了声抱歉,起身到一旁接电话。
傅游年还在矜持地等着郁奚来加他,结果郁奚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头也没回一下。
“……”傅游年低头捡起郁奚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钥匙坠,是个蓝色的小鲸鱼,捏着手感很好。
他跟杨雀鸣到旁边沙发上坐着,指尖弹了下鱼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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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言提着一袋药,在人少的地方等郁奚。
“哥,在这儿!”郁言朝他招招手。
郁奚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他穿着短袖,郁奚接药时看到了他手腕上很长的一道伤疤,是小时候被楼梯上凸起的铁钉划出来的。当时郁言在家里跟原主玩捉迷藏,拿纱巾蒙住了原主的眼睛,导致原主差点坐着轮椅从楼梯上翻下去。
林白伊听到二楼的动静,上去扇了郁言一耳光,七八岁大的孩子禁不起她的一巴掌,直接摔倒划破了手臂,血湿透了小背心。
郁奚随手翻了翻里面的药,郁言大概也明白了他的猜疑,只是很温和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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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游年提溜着小鲸鱼,坐到角落的沙发上,才发现这小鲸鱼好像是夜光的,在狭小微暗的环境里钥匙坠泛着淡蓝色的荧光。
这到底是谁喜欢谁,傅游年心想。
杨雀鸣在旁边给郁奚发消息,顺便把之前拉着郁奚拍的几张合照也发给了他。
傅游年抬头看到,没忍住问:“你加他干什么?”
“没准儿以后联系呢,”杨雀鸣头也没抬,“怎么了?我看张导也加他了,说不定下部戏还有找他的意思。”
郁奚从外面回来,把药递给周小迟让他放好,回头看到傅游年在沙发旁坐着,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到没人的地方自己坐下,戴上耳机跟路湛打游戏,像个莫得感情的标准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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