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奚就低着头没再说话了。
“傅老师,你后天不来剧组拍戏么?”郁奚试探地问他。
“时间很赶,应该没办法回来。”傅游年矜持地说。
他们正在说话,今晚B组拍摄的一个演员也从片场里走了出来,他是今晚杀青,手里还拿着剧组的人送给他的几捧花。
“傅老师好。”对方走过来跟傅游年握了握手。
“杀青快乐。”傅游年很礼貌地笑了笑。
郁奚站在车身旁边的阴影里,那个演员并没有注意到他,郁奚也很少主动跟谁打招呼,就只是默默地听着傅游年和那个人寒暄。
傅游年向来稳重,甚至刚出道时就经常被人说少年老成,哪怕十七八岁时都没有过几分少年气,更不用说现在,也只是跟郁奚开玩笑时偶然流露出一点被遗忘的幼稚。
郁奚叼着薄外套的拉链,夜色里他的眸子显得很亮,看着傅游年的方向,忽然间也很想听傅游年跟他说一句“杀青快乐”,可傅游年今晚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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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后郁奚认认真真地从头又读了一遍剧本,准备后天拍好最后一场戏。
中间还有一天时间,可以休息,第二天一早他就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询问对方复健的方案。
他现在的身体明显是缺乏运动,如果适当锻炼,不至于会变成这样。原主有心理障碍,很难从轮椅上站起来,但是他并没有,趁着拍完戏那段时间,至少要把身体恢复一些。
这些年来医生还是头一次听他主动说起想要复健,惊讶之余也很欣慰,其实很多病人最后生命走到终点,不完全是因为身上的病,还有自己的心态,病痛很轻易地就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让他反复质疑,直到最后丧失希望。
郁奚稍微等了几分钟,就收到了医生发来的邮件,上面列举都是分阶段适合他做的训练,这也不是可以操之过急的事情。
郁奚把脚悄悄放在雪球的尾巴底下暖着,然后翻看那些方案,看到一半时手机忽然响了几声。
他还以为是医生有什么事情要嘱咐,结果显示的却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拿起来一看是几条消息,对方让他去一趟公司七楼的小会议室,说有事要谈。
郁奚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去了,进会议室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那个男人看背影感觉很瘦削,耳后有道细疤,听到敲门声后才回过头,见是郁奚,抬手示意他坐下。
“你好,鉴于一些原因,你原来的经纪人可能会被暂停职务,所以这段时间你暂时移交到我这边负责。前几天在处理合同相关的事务,没来得及联系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提,没有异议那就谈一下之后的工作安排。”对方的语气公事公办,但丝毫不拖泥带水。
郁奚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得让他产生了许多怀疑,可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公司里的经纪人,他记得对方叫陈家鹤,在公司大概已经六七年时间,带过不少艺人。
陈家鹤大致询问了他最近的通告安排,得知只剩下一部剧没有杀青以后,就让他先回去等自己的消息,稍晚一些会发给他几个剧本。
稍晚也并没有多晚,下午四点多时不完全的剧本就已经发到了郁奚的邮箱。
虽然只是几个小配角,但可以看出是认真安排给他的试镜方案,郁奚仔细看过,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古装剧男五号,附件里有试镜的时间和地点,需要郁奚自己过去。
试镜成功与否只能看郁奚自己的能力,但这已经像是失明后一年以来最幸运的事。
郁奚难得有点开心,晚上出去吃了份生煎,然后牵着雪球去楼下小公园玩。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他家窗边亮着一盏小夜灯,旁边傅游年家里却是一片漆黑,大概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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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奚本来对杀青这件事没有多少感觉,但当去片场拍完最后一段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剧组里合作戏份比较多的演员都过来跟他告别,杨雀鸣让助理去买了一束花,递给郁奚后伸手抱了抱他,笑着说:“再等两个月开播之后肯定还有机会见面,到时候来找姐姐。”
说完,杨雀鸣又拉着他拍了张合照,抬手在他头顶比了只兔耳朵,然后也没有避开郁奚,很随性地在他面前先去微博给他点了个关注,然后又@他发了一条。
“小师弟今天杀青啦![图片]”
“谢谢杨老师。”郁奚很感激杨雀鸣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照顾。
“没事,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杨雀鸣捏捏他的脸颊,只是一笑,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什么,回头指尖朝他点点,“记得给姐姐回粉。”
郁奚去更衣室拿到手机后马上回关了一下,然后跟导演、还有剧组里其他演员纷纷告别,最后从片场离开时,出了那个路口,身边突然间寂静下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越发清晰,裹挟着仲夏夜微凉的夜风,无孔不入,让他想起这次的杀青还有一点很难忽视的遗憾。
晚上郁奚没让周小迟跟着过来,他准备自己开车回家。
他独自走去停车场,先把手里的杂物和那几束花都放到了后座上。
抬起头时,耳侧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他回过头,发现面前是一捧沾着露水、比头顶月色还要皎洁的白茶花,交织着清冽熟悉的男士香水味,被握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
“杀青快乐。”郁奚听到身后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老傅:我不用追,我自己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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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哑巴
郁奚发怔地看着那捧像盛满了月光的花,一时间没能回过神,心脏短暂收紧,整个晚上没来由的失落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其实傅游年并不是特意赶回来见他的。
这几天的杂志拍摄工作进行地很顺利,刚好赶上山城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晴天,外景也只花了一上午就全部拍完,这才能提前回剧组。晚上飞机落地后,傅游年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开车到半路又改了主意。
看到郁奚眼底泛着的光,像一捧碎星,傅游年忽然庆幸自己还是来了一趟。
“要回家了么?”傅游年低头问他。
郁奚抱着那捧柔软的白茶花,点点头。
“自己开车慢一点,”傅游年说,“我先去找张导,不跟你一起走了。”
郁奚还是点头。
“怎么不说话?”傅游年看他一直点头,不管跟他说什么都这种反应,就把指间的烟叼着,从自己西装裤口袋里翻出点什么东西,插在了郁奚抱着的那捧花上。
是裹着塑料糖纸的几根棒棒糖。
“小哑巴,”傅游年叼着的烟在夜色里闪烁着一星火光,缭绕的烟雾后,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痞气,“换你跟我说句话。”
这次去拍的杂志封面是公益性题材,拍摄地在镇上一家福利院,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小孩子,临走前一个小姑娘塞给他几块糖,装在兜里也忘了拿出来。
郁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头抱着花,听他管自己叫小哑巴,更不想跟他说话。
“好了,”傅游年也没再逗他,“去吧。”
上车后,郁奚从花瓣里翻出傅游年放进去的棒棒糖,随便拆了一个含着,柚子味的泛着酸甜,充斥着口腔。
跟郁奚说完话后,傅游年就掉头朝片场方向走去,没想到却在路口碰见了熟人。
罗辰骑了辆摩托,长腿撑在地上,手里拿着头盔在跟旁边的张斐然说话。
摩托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女孩,很漂亮,但看着面生,傅游年从来没见过她,大概是罗辰的新女友。
“你不是拍杂志去了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罗辰回头看到他很惊讶。
“提前半天拍完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傅游年问他。
“他顺路过来找我,正好今晚快收工了,打算待会儿一块去前面吃烧烤。”张斐然在一旁接话。
晚上连着拍了两场戏,还没顾得上吃饭,张斐然本来就准备干脆等收工之后再吃,刚好罗辰来了,就跟他一起。当导演的也容易胃不好,演员拍完自己那一场就能休息,导演却要一直盯着拍摄,一连就是几个月。
“我也去。”傅游年说。
罗辰先把女朋友送回了家,才又去店里找他们。
“我记得你半个月前刚分手?”傅游年推给他一扎啤酒。
罗辰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说:“缘分来了挡不住。”
“什么缘分?”张斐然笑了下。
“她也是模特,你们说巧不巧,之前工作的时候就好几次在一起合作,后来我拍摄结束后晚上去酒吧又碰到她,城区这么大的地方,酒吧有上百家,这还不够有缘分?”罗辰说。
傅游年觉得他说的纯粹都是歪理,这也叫缘分,那他跟郁奚岂不是更有缘分,在同一个剧组拍戏,住在对门,还去过同一家宠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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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后郁奚清闲了几天,很快又去试镜新经纪人安排给他的那个角色。
那部古装剧不像《青崖》一样是大制作,而且郁奚去试镜的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有这段时间的拍戏经验打底,很容易就直接通过。
开机还要等一段时间,中间张斐然把他叫去录了下伏槐的角色歌。
郁奚到了录音棚才发现好像只有他自己在,来之前他还以为傅游年他们也会来录主题曲,看来跟他安排的不是同一天。郁奚没再多想,戴上耳麦先去试了下音。
其实傅游年跟杨雀鸣也是今天上午录歌,只不过他们到的比郁奚早,郁奚进录音棚时,他们已经录完出来了。杨雀鸣还急着去赶通告,没有久留,傅游年跟着音乐监制去听了下demo。
两个人几乎是擦肩而过,正好没看到对方。
“您跟杨老师是真的有默契。”音乐监制笑着说。
傅游年很客气回应了几句。
他跟音乐监制说着话,抬头忽然在隔音玻璃后看到了郁奚的身影。
郁奚并没有注意这边,他是背对着傅游年站着的,而且还在垂着眼看歌词。
这小半个月傅游年都没有再碰到过郁奚,说起来也很奇怪,之前不想碰到的时候,走廊里迎面都能撞个满怀,现在傅游年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在什么地方遇到郁奚,却住在对门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我能进去听一下么?”傅游年询问。
“当然可以,”音乐监制推开侧门,“您跟我从这边进。”
傅游年在偏僻的角落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不妨碍录制,也刚好让郁奚从那个角度望过来的时候看不见他。
他接过一副耳麦,带上之后,密闭包裹在耳侧的听筒里就传出来一道清澈微冷的声音。
“露重更深,醒来又是一年春
挥去剑上霜,莫问归人
……”
郁奚平常说话还好,有一点柔软的温度,一唱歌却完全褪去余温,尤其再加上刻意调整了一下声线,配着歌词,只剩下清冽和孤寂,很符合在剧里后期的形象。
傅游年听他唱完一遍,就放下耳麦,脚步停顿片刻,避开郁奚的视线,走出了录音室。
傅游年感觉到自己对郁奚似乎有些多余的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谈不上喜欢。凑巧碰到就算了,他没有刻意接近的打算,如果之后就这样不再有碰面的机会,其实也没什么,就当是没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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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青崖》后期的配音还有角色歌录制,郁奚就准备进组拍接下来的一部戏。
这个角色戏份更少,大概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拍完,但这次拍摄地却不在本市,需要跟组去横店。
郁奚就想抽时间把雪球送回郁家老宅,让刘姨帮自己照看一段时间。
之前杀青时剧组送他的花,还有傅游年送他的白茶,他都插进玻璃花瓶放到了阳台。但就算用清水泡着根茎,也用不了多久就开始泛黄枯萎。郁奚试图拿花瓣压几个标本,但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有点晚,刚把花瓣拿书压住,就因为脱水干皱而直接成了碎片。
最后他还是在遛狗时顺便拿下楼,都丢到了垃圾箱里。
他要去外地,这在郁家人眼里是二十几年来的头一遭,不用想也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反对,郁奚就干脆没有说,只是告诉刘姨自己最近很忙。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等到入秋,就是原主病发的时候,每年那段时间都会气喘咳嗽,直到入冬以后,其实一般到现在就应该已经开始起症状,但郁奚目前还好好的,没什么事。
郁奚回家时,林白伊一直在劝他暂时别再拍戏,提前去疗养院里住着。
“外面那些酒店条件也很差,而且你又容易过敏,”林白伊面露担心,“或者妈妈让司机每天去接你,晚上把你送回家来,也比自己住着更好。”
郁奚只当耳旁风,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
等到郁奚安顿好雪球,起身离开,林白伊的脸色才难看下去。
刘姨根本不敢去触她的霉头,连忙拉着雪球去外面草坪玩飞盘。
“他今年怎么还没犯病?”林白伊很心烦,几乎有些气急败坏。
这么多年下来,她以为郁奚早该死得骨灰都不剩,结果他居然还活着,甚至渐渐地在好转。要是郁奚真的好了,那她在郁家熬了二十几年是为了什么。
郁言正要下楼,在楼梯拐角听到了她的话,站在原地盯着放在客厅桌上的那一袋药默不作声,目光甚至有些嫌恶,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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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外地拍戏就只能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里,郁奚倒是很习惯。
拍摄任务很紧,导演卡得严格,在剧组里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月过去,郁奚某天晚上出去吃饭,在商场开屏广告上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总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傅游年一身纯黑色高定西装,眉峰冷峻,隔着屏幕都给人一种疏远的距离感,让郁奚很难联想到那个会陪他半夜十一点多去吃火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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