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秦子游自己,算了一圈,最亲近他的大约是金灵气。剑修大多如此,像他师尊那样的,才是世间少有。
此类“侧重”,大多时候能被聚灵阵等法阵弥补,不过偶尔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放到当下,秦子游只有一个问题。
焰尾蛇和火绒鸟都能吐出灵火,金羚以它们为食,那多半皮毛坚韧,可以防住灵火侵袭?
这么看起来,除去金羚骨外,这妖兽的皮毛,一样是令器修追捧的灵宝。
想到这里,秦子游眼前一亮。
和师尊相处了,他不再觉得剑修“穷”。但能换灵石的东西,当然多多益善。
心情雀跃间,秦子游捏了捏身侧青藤藤叶。藤叶若有触感,轻轻扭动,又迎上来,贴着秦子游脸颊。秦子游愉快地摸摸手边的小东西,笑道:“待会儿,你可又有口福了。”
楚慎行在徒儿身侧,眼睛眯起。
紧接着,秦子游站起身,跃跃欲试,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四阶妖兽,换算作人类修士,修为大概在筑基后期、金丹前期。
但金羚群居,平添了应对难度。这样算来,落单的金羚,恐怕还要好对付些。
秦子游战意昂扬。
楚慎行的注意力则转向金羚群中的头领。
头领修为与此前遇见的素罗蟒相仿,若要应对,最好将它引出族群……
师徒二人倒是想到一处去。
不过在离开此地、迎上金羚前,秦子游记起什么,看了眼旁边的灵阵。
过去半年,他与师尊始终藏拙。当下,想对付整群妖兽,却还是直白显露实力为妙。
青藤可以压制头领之外的所有金羚,但这么一来,师尊这金丹修士的身份定然暴露。
秦子游问:“师尊,要将金羚引远些否?”
楚慎行听出徒儿的心思,青藤凑上前,细细的藤枝在秦子游鼻尖轻轻一刮。
秦子游眨眼,显得十分无辜。他眸色清亮,头发束着,并不因为热,而是这样更方便使剑。一身黑色短打,更衬出肤色白皙,气质干净。
藤蔓往上浮,绕着他线条利落的脖颈,一片藤叶贴上颈后。秦子游哪怕习惯和这青藤亲近,在这一刻,身体也不自觉地僵了下。
而后又放松。
他带着一种奇异的、压制住所有繁杂心绪的镇定,模模糊糊想:这简直像是师尊的手在我颈后。轻轻地、亲昵地抚摸。
秦子游因为这个念头失神。同时,楚慎行说:“不必,金羚不止一群,你若想练手,过些日子,再找一群就好。”
秦子游心不在焉:“嗯。”
尾音不自觉地拖长,忍住把自己的手也贴到颈上的冲动。
师徒二人之间的气氛悄然变化。地面震动越来越强,秦子游却越来越惦念师尊。他神识不敢和楚慎行接触,生怕稍稍勾上,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炙热,又忐忑,想要师尊修长、干燥的手指贴上来,和藤叶似的,摸一摸自己脖颈、胸膛、腰侧。
那些藤枝会绕过的、只让细芽和嫩枝在上面刮弄,弄得秦子游又欢喜、又难过的地方。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太不敬重。
日影剑感受到主人此刻躁动的心情,发出细微剑鸣。
秦子游猛然回神,记起自己与师尊此刻身在何处。他扶住日影,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一下,心绪复杂,又像是一种警告。
“子游?”楚慎行倒是看出徒儿的心不在焉,加上一点躲避。他考虑片刻,说:“这样一群,你要对付,还是有些——”
秦子游听着,先是一怔,而后苦笑。
师尊在认真和他分析,修行一事,不得莽撞,该循序渐进。
他沉默听着,说:“我明白的,师尊。”
楚慎行看他,想:可我觉得你不明白。
思及此处,他又叫了声:“子游。”
金羚离绿洲越来越近。
十里、八里、六里。
孟知竹等人一样察觉,迅速收拾布置阵法的各样材料,预备离开。他们刚从另一群妖兽处逃脱,又不知刚来的两个修士品性如何,此刻还是避风头为妙。
楚慎行明显感觉到,随着自己刚才的话,子游的心情似乎更糟。
秦子游有刻意遮掩,不过没有逃过楚慎行的眼睛。
念头一起,楚慎行身体先思绪一步做出反应。
青藤在秦子游身后轻轻一推,和过往许多次一样。但这回,秦子游眼睛睁大一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青藤推进师尊怀里。
他又长高了,不必像从前那样仰视师尊。虽然仍稍稍低些,可两人站在一处时,秦子游已经能直视楚慎行的眼睛。
这样一个动作,秦子游心中尴尬,想要对青藤耳提面命,要这小东西莫要这样自作主张。
但紧接着,楚慎行的动作,却让他咽下所有话语。
楚慎行的手扣在徒儿腰间。
宋安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徒弟,归元宗里也没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师尊。
整个碧元大陆,大约只有楚慎行,会把徒儿这么亲近地抱在怀里。
不过楚慎行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知道,子游好像很喜欢这样的亲昵,自己也觉得不赖。平时看子游朝自己笑一笑,青藤就要不自觉地往子游身上缠。刚刚子游蹭在自己肩头,脸颊被挤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少了青年仙师的锐气,更像是缠绵撒娇。当时,楚慎行手心微痒,便以青藤代劳——
那就是他的一部分,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
此刻,他的手严丝合缝,扣在秦子游腰上。青年的身体温热,柔韧,在他掌心之下先是一僵,然后有微微颤抖。
楚慎行心情很好。他手掌轻轻下滑,青藤凭空出现在数里之外,绊住金羚头领。头领猝然摔倒,于是其他金羚也跟着停下,乱作一团。
楚慎行说:“子游,你我初见时,我不敢这样说。但到现在,你该知道,我总是在为你好。”
他是很正经的师尊口吻。为了表示尊重,也没有用神识窥探徒儿心绪,甚至不去看徒儿面色。
子游的下巴搭在他肩上,手却不似楚慎行那样抱师尊,而是放在师尊肩头。
楚慎行不以为意,另一只手也上来了,从徒儿脖颈,一路往下,慢慢抚过秦子游背脊。这之后,他才抽了点心思,记起:哦,我年幼时,娘亲似乎也会这样安慰我。
楚慎行心平气静,也有些“光用青藤,还是有些不够”、“这么抱着,才更契合”的心思浮上来。
在他手下,秦子游的颤抖更厉害,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楚慎行耐心等片刻,到底迟疑:“子游?”难道还是闹别扭?
在凡人之中,二十岁,兴许都抱上孩子。别的不说,秦老爷便是在子游这个年纪,娶了二九之年的夫人,继而有了子嗣。
不过修士不同,又以大宗大派的修士为甚。他们醉心修炼,身边环境要纯粹很多。年纪上去了,心性却成长缓慢。楚慎行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三四十岁时,不比入归元前成熟太多。这么算来,子游二十出头,偶尔闹闹小性子,再正常不过。
楚慎行不知道,如果是从前,自己会不会因此不耐。但现在,他耐性十足,甚至觉得:子游难得这么坚持一次,哪怕依了他,也无所谓,总归有自己给他托底。
他正要开口。
就见秦子游抬头,看着他。
徒儿眼里似乎有潋滟水光。可眨一下眼睛,水色就淡去了。
不过楚慎行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他眉尖微拧,见徒儿往前。两人原本已经足够近,身体都贴在一起,再挨得紧些,连呼吸都要融在一处。
秦子游嗓音微哑,又软,叫:“师尊?”
他讲话,视线落在楚慎行面孔上。
楚慎行好笑,想:我不窥探你,你倒是来窥探我?
他回想一下自己年幼调皮时,娘亲怎样“惩治”自己,放在徒儿腰上的手轻轻一动,是拧了拧徒儿腰侧的肉。
这显然对秦子游刺激颇大,他咬着下唇,眼里的水光都回来了,眼梢发红。
楚慎行见状,迟疑,觉得自己是否做得过分,搞得像是欺负子游似的。
所以他又安慰地在徒儿腰侧揉了揉,问:“真有那么难受?”
秦子游看他,半晌,轻轻“嗯”了声。
第117章 兽群
“嗯”是什么意思?
楚慎行难得不知如何应对。不过紧接着, 秦子游便轻咳了声, 说:“我知晓师尊的意思了。”
这话有言下之意。
他听师尊那样说, 知晓是楚慎行误会。不过比起让师尊知道自己对他抱有的心思,这样将错就错, 也不算坏事。他得了这么一个拥抱,师尊的手那样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身体。如果不是知道楚慎行定然毫无此意, 秦子游恐怕要不能克制自己。
他调节着气息, 让自己呼吸平静,身体也没有太多反应。
但这样的忍耐只有一时,他是真切想要对上数里外的妖兽, 发泄火气。
秦子游往后退了两步,粲然一笑,眉眼生辉,还是那个恣意、洒脱的“秦少侠”。日影剑再度开始嗡鸣, 这回, 秦子游没有按住剑鞘,而是珍惜地将剑抽出。
他反手拿剑,另一只手在空中拨弄数下, 让此地灵气恢复平常。差不多同一时间, 另一处的修士们也收拾好。秦子游听到动静, 转头去看。在他没有留意的地方, 楚慎行手指摩挲一下, 上面还残余着徒儿的体温。
两边相对。
孟知竹的视线落在楚、秦二人身上。
两人神清气正, 看起来像是磊落修士。
不过这种第一印象, 不能做准。
孟知竹喉咙发干,想到即将过来的妖兽群,心脏“怦怦”乱跳。他不知道金羚头领已经开始与青藤交锋,只怕自己走得晚了,就被妖兽困在此地。不过倘若两边没有对上,那还罢了,可以直接走人。可此刻正面相对,多少还是该问一句。
他到底是自在峰峰主的儿子。
在外处事,不能堕了自在峰的名头,让旁人觉得自在峰弟子都是群怯懦鼠辈。
想到这里,孟知竹拱手。时间紧迫,他没有啰啰嗦嗦地通报名姓,而是说:“两位道友,此地凶险,不宜久留。我等要往东走,避开兽群,不知道友是何打算,要一同离去否?”
在他身侧,谢湘湘拿着一根深红色、透出凌厉气息的长鞭,柳眉微竖,看着眼前两人。
年少些的还好,能看出是筑基前期。看他手上兵器,这是个剑修,谢湘湘自忖可以应对。另一人,却有些看不出深浅。
不过未让谢湘湘又被压迫感,所以她猜测,此人大约在筑基后期。
如果他们没有受伤——最重要的,是孟瑶不从中作梗——那大约可以应对。
想到孟瑶,谢湘湘脸色更难看。她不是会隐藏心思的人,此刻看一眼旁边那手腕、脚踝都挂着很多细铃的女修,轻轻“哼”了声。
孟瑶听到,看一眼谢湘湘,皱眉。
站在她身边的刀修察觉这两人之间暗潮涌动,虽依然沉默不言,但身体往前一些,挡在孟瑶身侧。
这样动静,又引起了陆处安注意。他看一眼刀修方君璧,再看一眼谢湘湘,眼里透出些安抚之意。谢湘湘留意到,勉强收拢心思,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两个陌生修士身上。
楚慎行正对孟知竹说:“我与三九来时买了自在峰出售的舆图,看上面标注,此地正该遇到金羚。”他睁眼说瞎话,假装自己并不知晓那逼近的妖兽是什么,“不瞒道友,我等正需取一段金羚骨。”
言下之意,就是准备迎战了。
孟知竹听到这里,倒是有另一番犹豫。
他仔细看楚慎行,与谢湘湘有一样的判断,认为对方在筑基后期。这修为高出自己这边五个人,但要联手对付……唔,不该这么说,他并不打算对付旁人。只是孟知竹自问,觉得眼前修士欲以筑基后期修为迎战一整个金羚兽群,恐怕另有底牌。
这个念头,让孟知竹心中微动。
他和几位师兄、师姐已经出来良久,身上丹药灵符即将耗尽。虽然身份摆在这里,路上遇到自在峰弟子,便能得些补给。但孟知竹知道,旁人不过是看着父亲的面子。
眼前修士却不同。
他们显然不认得自己。这么说来,应该是为这几十年一度的妖兽冲城而来的云游散修。又有底牌。与之相交,算是好事一桩。
所以孟知竹闻言,目露喜意,嗓音温和,说:“道友说的正是。”一顿,又提出,其实自己这边也缺一味材料,与两位道友并不冲突,是要金羚腹。
这话引来其他人侧目。
孟瑶撇了撇嘴,看起来颇有意见,不过没有多说。
孟知竹并非信口胡说,他们出来的时候接了师门任务,其中的确有这一项。几人都算掌门弟子,虽然在自在峰峰主心中也分远近亲疏,但总体来说,五人都不缺灵宝。所以领这个任务时,他们就知道,自己是要去和其他修士打配合。
这也算一种磨练。只是在孟瑶想来,总该找已经颇有了解的修士,与之慢慢磨合,再在状态最好的时候,迎上金羚兽群。
不像现在。
她看着两个陌生修士,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答应。
孟知竹话音落下,见眼前二人对视一眼。
他心里知道,这两人应该正传音入密。
孟知竹略觉焦灼,不自觉地看向先前动静传来的方向,模模糊糊想:好像从方才开始,兽群就不再挪动了。
发生了什么吗?
须臾之后,那个年长一些的修士说:“我与三九这一路来,也见过几个自在峰弟子。他们身上,都有一样‘自在令’。”是仿照归元令制式。
孟知竹知道,对方是要确认自己这边身份。他松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令牌。那年长修士看了,“嗯”了声,将令牌抛还给孟知竹,便说:“好,我信得过自在峰的名头。”
讲到此处,方才停歇些的地面震动重新开始。
孟知竹抓紧时间,和两个修士介绍了己方五人所修之道。那年长修士就叹道:“可惜没有一个阵修。”
孟知竹说:“我亦能让妖兽平息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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