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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白鹭(古代架空)——清明谷雨

时间:2021-01-05 14:42:50  作者:清明谷雨
  齐轻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喝一口奶,又飞快抬起头看他一眼。
  殷淮微微一笑:“殿下但说无妨。”
  齐轻舟抬起头,漆黑的瞳仁直勾勾望着他:“掌印,如果是我,我就不等了。”
  “在我看来,这场战事已经没有回还的余地,等与不等的结果是一样的,差别不过是让皇后和太子表个态服个软。”
  殷淮挑眉,鼓励道:“继续。”
  齐轻舟眼中一片冷静:“东宫态度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该趁其不备,直捣黄龙,南壤的水军败倒,京中使团便是无根之木,我们手上又有丞相勾结外族的证据,速战速决一网打尽。”
  殷淮单手撑额,捏了捏他的手:“那便按殿下说的办。”
  齐轻舟眼睛一亮:“真的可行?”
  殷淮喜欢他从眼底透出来的光彩,盯了几秒,按了按他的眼尾:“殿下之策有理有据,有何不可?”
  过于激进迅疾的战术遭到联军的一致反抗,但东厂督主的兵权与威严立在那儿,无人敢违令。
  柳菁菁抛开立场只就策略战术私下劝齐轻舟:“还是太冒险了,南壤水军熟悉地形地势,而且战线短,援军粮草补充都很方便。”
  齐轻舟测过距离探测和计算,南壤远征军补充援军和粮草的速度绝对比不过壬润午时的风速。他表情很淡,眼神却坚定自信:“放心吧,我并不是急功近利,这是最节省兵力和粮草的路线,而且能最大程度地利用天时。”
  柳菁菁沉默了半晌,问:“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督主的意思?”
  齐轻舟知她是出于关心,认真看着对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壬润天午时,东风船头,百舰横齐。
  精确的作战时机和迂回陡峭的路线,看起来甚至风向和水涨的落点都在给他们助力。
  只有殷淮知道不是。
  不是天时地利,是人和,这是齐轻舟几日不寐、长夜不休的成果。
  水战半日,突破南壤水线。
  不足两日,驻军直趋南国边防。
  南壤后地失守,殷淮领兵长驱直入,一时之间,妇孺哀厉满城,任是哪一个国家,都禁不住短短五载之内,被屠城两次。
  殷淮立于马上,轻纱面罩没有遮住那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冰冷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视匍匐哀饶的城民。
  一个未及总角的孩童手里一支糖葫芦滚到了殷淮马下,他睁大着眼睛想要爬过去捡,被满脸泪水的祖母紧紧按在怀中,两人紧抱着颤栗。
  齐轻舟抿了抿唇,撇开眼,看向前方衣摆猎猎作响的人,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偏移。
  那道背影被他凝视得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冷意消融了半分:”这次换殿下发号施令,任何军旨,臣都遵守。”
  齐轻舟目光一颤,骑马上前两步,于千军万马间朗声道:“齐军听令,收缴城中一切藏匿的兵器刀具,成年男子作为战俘押送返境,幼儿妇女,不违抗者勿动。”
  战线、军形、东风,他们演算练习过无数遍,齐兵节节进军,长驱直入。
  不肖多时,南壤主军大溃,齐轻舟一马当先,忽然扬起殷淮影卫军的旗番,朗声高喊:“众将听令,本王悬赏俘虏忽格勒,活抓赐百两、人头赐千金!”那人竟敢肖想觊觎掌印,他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当听到殷淮逃离后忽格勒还命人大肆搜捕,下令势必要将美人寻回,他就恨不得对其扒皮抽筋。
  一日洗城。
  齐轻舟没有赶尽杀绝,他问身后的殷淮:“掌印,我是不是妇人之仁?”
  殷淮弯了弯嘴角:“殿下是大将之风。”
  在殷淮看来,齐轻舟该狠的时候毫不手软,该仁的时候亦留一线生机,分寸尺度拿捏正好。
  “你又哄我。”
  殷淮将人搂进沾满血腥气的战袍里:“臣出兵时经过一座山庙,一个道人说臣命格血仇纠缠,命痕也浅,眼看就要消失了,半途中无端端跳出一颗芒星,改了臣的轨迹。”
  “臣不信这些。”
  “可没过几日,殿下就来了。”
  “殿下是臣命格里唯一一点善和福。”
  “他们该谢殿下,臣也该谢殿下。”
  齐轻舟最听不得他说这些,反手抱紧他,蹭在温热的肩头,两人相拥在战后兵荒马乱的沓沓黄沙之中,却由心感到踏实与安宁。
  每一步都在他们的计算和掌控之中,战果毫无悬念。
  旗帜飞扬,号角悠长,山谷平原里冒出潺潺水声,隐在松竹林风间,是冰雪开始消融的动静。
  河水涛声穿过草垒山木,融冰飘浮碰撞,原来这场战已经打了这么久,来时还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如今原野上都有了春草冒尖的痕迹,浅浅青碧,勃勃生机,好似下一秒便可燎原千里。
  残阳如血,远处山头的夕照铺在河面晶亮闪烁,似一片黄金碎银,齐轻舟与殷淮未随主军返回,而是沿着流动的川泾共乘一骑徐徐缓行,这些天全身心投身战事,全面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反倒还有些不适应。
  一场战争会让人成长、成熟,也令人疲惫、沉重,经历过血流成河的惨烈,经历峰回路转的劫后余生,也经历一鼓作气势如破竹的酣畅淋漓,经历百姓流离失所的苦痛不忍,也历英勇无畏铁骨铮铮的家国情怀,此刻的脱身是百感交集后的怅然若失。
  殷淮还好,他一路便是从刀尖上光着脚走过来的,齐轻舟第一次经历这些,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感觉,好在身边还有掌印。
  掌印是他战场上的战友,也是他义无反顾向前的信仰,是他的退路,也是他最牢靠的后方。
  这是一场他们一起打赢的胜仗,缠绵的爱意里从此也刻进了肝胆相照的血汗情意。
  作者有话说:
  昨晚评论区在说什么东东看不懂啦,严正声明:清明谷雨是个正经作者噢!!啵啵正经读者们
 
 
第87章 溪石涧谷
  殷淮见他情绪低落,从背后将人抱紧,时不时低头啄一下他最近瘦下去的两腮,把他亲到痒了,齐轻舟嘴角总算有了点浅淡的笑意。
  可是,他说:“掌印,我心里有点难过。”
  山谷乌鸦回旋,发出昏哑的叫声,殷淮将他拥得更紧一些,干燥的唇瓣贴在他的耳根上:“臣知道。”
  齐轻舟放任自己在他怀里沉溺,低低道:“可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样难受。”
  殷淮沉默了几秒:“那就不说了,臣都懂。”
  齐轻舟听了这一句,心里好似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嗯。”
  殷淮心疼地亲亲他的发顶。
  马儿在河边歇脚饮水,齐轻舟望着山脚下凯旋的长长列队:“柳家军明日就班师回朝了吧。”
  “是。”
  “那我们何时回去?”
  殷淮以为齐轻舟是憋坏了想出去玩一阵,将下巴搁在齐轻舟肩上:“殿下想何时臣都奉陪。”
  齐轻舟点点头:“那掌印陪我去个地方吧。”
  殷淮都不问是去哪里就应下来:“好。”
  齐轻舟看他这样利落爽快,鼓起勇气道:“我、我们去溪石涧谷好不好?”
  殷淮听闻,一凛,皱起眉:“殿下是想——
  齐轻舟直直对上他的眼道,坦然承认:“是,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你解掉冰蛊。”
  虽然这些天殷淮身上的寒毒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只要平日注意养着身子便不会无缘无故发作,可它总像一个定时炸弹似的埋在齐轻舟心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殷淮沉默几秒,问:“臣的身体很令殿下困扰么?”
  齐轻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殷淮又突然道:“殿下别担心,臣会走在殿下后面的,不会留殿下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齐轻舟心里仿佛突然被什么狠狠碾了一下,肃容厉声道:“掌印胡说什么!”他刚经历完一场战事,心里正是脆弱敏感的时候,受不了殷淮提这些生生死死的。
  殷淮一怔,将他拥得更紧,哄着人:“是臣不好,殿下别气。”
  齐轻舟一整张脸都埋到他的颈窝里,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想看着你难受。”每一次掌印毒发,他都心惊胆战,掌印的一分痛都会以十倍百倍反噬到他身上,齐轻舟恨不得以己身代之,他不想再看见掌印为这个受一丁点折磨,他舍不得。
  “我、我也会难受。”他倒是很知道怎么制殷淮,仰起脸就朝人下巴亲上去。
  殷淮被他亲得心都软了:“是臣不争气,让殿下担心了。”
  齐轻舟拱在他怀里:“掌印不许跟我说这些。”
  殷淮弯了弯唇,还是有些讶异:“殿下是怎么说服津云道医的?”去溪石涧谷就是为了这位隐世神医,“津云道门从不给官宦商贾诊病。”
  津云一门出神医,也出怪人,这一位骨头最硬,医术精湛,善解毒蛊之术,数十载未踏出溪石涧谷一步,亦不屈服于权贵利诱与东厂淫威。
  被问到这个,齐轻舟脊背明显一僵,小小声支吾:“反、反正他就是答应了。”
  殷淮捏住他的下巴让人跟自己对视,目光里带着审视:“殿下答应了他什么?”
  “没有。”
  殷淮声音淡淡:“实话。”
  最怕他用这种语气,齐轻舟马上就招了,快速又含糊地低声嘟嘴了一句没有任何停顿的话:“我把他全道门的弟子都抓起来用了严刑他要是不肯给你看诊我就都杀了。”
  殷淮挑眉,齐轻舟急了:“掌印会是不是觉得我——”
  殷淮低头封住他的唇:“不会。”
  “不会。”
  “臣只是……有点惊讶。”齐轻舟这样仁厚良善的性子也会做这样的事。
  不像他的君子风度行径,反倒很有东厂的做派。
  齐轻舟总怕自己在殷淮心里的形象破损一分一毫,着急着解释:“都怪那老头子犟得很,软硬不吃。”
  “是,都怪他,”殷淮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又问:“那若是那神医还是不答应,殿下真的会将他的门生全杀了么?”
  齐轻舟直直望着他:“会。”
  殷淮缓缓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齐轻舟心中忐忑,但还是决定说实话:“我真的会。”
  “掌印,我从不拿你的事开玩笑。”他不敢,齐轻舟苦笑了一下,“若是你觉得我——”
  “殿下别多想。”殷淮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臣什么也不觉得。”
  “臣——臣很感动。”
  “殿下为了臣把从前不想做、不屑做的事都做了。”
  “那就证明,臣在殿下心里是最重要的,比殿下的原则和底线都重要。”
  齐轻舟哼哼:“本来就是。”
  殷淮心里快要融化了,嘴角一掀,捏了捏他耳垂,除了惊讶还有些好奇:“殿下是怎么把人都掳走的?”
  齐轻舟有些不好意思:“我同大舅舅说了。”大将军借他的人马端掉十个津云道门都绰绰有余了。
  殷淮挑眉:“臣以为大将军对臣……颇有微词。”“颇有微词”都已很是委婉,祭文庙之行时这位大将军还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外甥与他这奸佞保持距离。
  齐轻舟:“你都送了他半边北疆军权了,这点小忙都不帮也太失武将之风了。”
  殷淮笑而未语,心里明白这是对方释放的交好信号。
  他与陈家边将立场不同、政见各异,但可以为齐轻舟求同存异。
  “解蛊用时不短,殿下不怕宫中生乱么?”
  齐轻舟倒是无所谓:“你比那些重要。”错过了这次机会便不知何时再能南下,殷淮的身体拖不得。
  “再说,朝中又不是没有我们的人。”
  “咱们打了胜战却迟迟不现身,反而更让他们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且不说他们此次出征掌控了多少兵权,光是殷淮手上掌握的东宫一党叛国通敌的铁证就足以让他们功亏一篑。
  殷淮从善如流,微微一笑:“殿下所言甚是。”
  齐轻舟当即写了言明自己与殷淮留在战地收尾,排查周边诸国隐患的奏旨交与柳菁菁,便携殷淮一路南下。
  津云道门,隐于深山峰尖,松林波涛如浪,天池热泉星布,渺云沓沓,津云道人道行高,门生全被抓起来了亦是一副不冷淡也不热络的模样。
  “殷督主身上的冰蛊积重难返,在下不能向殿下保证一定能解开,只能尽力而为,望届时无论成败殿下都能信守诺还津云山一个清静。”
  齐轻舟一向讲道理好说话,这回却直接将佩剑往桌子上一搁,笑中带冷:“何叫无论成败?”
  “此事只能成不能败。”
  什么事放到殷淮身上,他都不能接受半分不好的可能。
  津云道医:“……,是。”
  殷淮嘴角带笑,轻咳一声,抚了抚暴躁幼兽的的肩头:“殿下放心,道医心里有数的,我们先回房安顿吧。”
  作者有话说:
  你们到底是怎么嗅出完结的气息的?昂?
 
 
第88章 掌印,过来
  齐轻舟自然是要与殷淮一个房间的,四面青碧竹柏环绕,松涛如浪,君子兰长叶如剑鞘,芽穗抽长,葱郁满目。时有白鸟停在春从草垒,鸣声清脆婉转,如碧色涨白帆,青山见渺云。
  此地山气清冽,幽美清寂,夜晚还能见到格外皎洁明亮的山月和满天春日繁星,倒是个休养调理的好地方。
  只是殷淮身上的冰蛊比齐轻舟想象中的还要深重顽固。
  最先开始的是汤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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