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日,军队终于行至楚州境内。此时官道两边皆是山,只要过了这个山道,楚州城门就在眼前。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平地炸开!无数的巨石两侧山上滚下来,向他们狠狠砸来。
“快散开!”
“后退!后退!快后退!”
“马、马受惊了!”
“阿瑜,小心!”
“爹!”
陆温瑜躲开落石往马车狂奔而去,受惊的马拉着马车疯了一样往后狂奔,陆温瑜心急如焚,不知道他爹情况怎样,只能加快速度往马车追去。
马慌不择路,前方就是山崖,眼见就要撞上,萧煜急中生智,甩出匕首,砍断套着的缰绳,马没了束缚,收不住脚,顿时撞死在崖上,马车也滑出好几米才堪堪停下。
“爹,你没事吧?”陆温瑜连忙掀开马车查看情况。
陆文瀚脸色煞白,道:“无妨。”
陆温瑜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多亏阿煜砍断绳子,不然真是……”
陆文瀚看了眼萧煜,感激道:“多谢萧将军出手搭救。”
萧煜:“陆大人别客气,这是我应做的。”
“杀啊!”
山两边忽然响起喊杀声,陆温瑜抬头看去,山上出现了许许多多拿着刀或矛的人,领头那人带着面具,穿着身破破烂烂的袈裟,正俯瞰着人仰马翻的军队。
“上。”那人下了命令。
陆文瀚拿出令牌,喝道:“我看谁敢!我等奉皇命前来平乱,你们要造反吗?”
“什么?”
“头儿,是钦差大人!皇上来救我们了?”
面具人:“不要被他迷惑,谁知道他是真是假,天高皇帝远,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皇上不会管我们的!”
陆温瑜见他们窃窃私语,表情也有所松动,顿时明白这群人多半是普通百姓。他道:“我们没骗你们,我是户部侍郎陆温瑜,这位是萧煜萧将军,另外这位乃是当朝太傅也是此次的钦差大臣,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下来检查。如今楚州暴乱已达天听,请你们放心,我等定会竭尽全力,为尔等平息暴乱,还你们安定。”
面具人问:“你说你叫什么?”
陆温瑜有点纳闷,重复道:“陆温瑜。”
岂料,面具人问:“可是陆小兄弟?”
陆温瑜一愣,这样称呼他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无根大师?!”
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光秃秃的脑袋,笑道:“正是老僧。许久不见,不如上来叙叙旧?”
陆温瑜惊喜万分,作势要上前。
萧煜拉住他,问:“等等,万一有诈……”
陆温瑜自信满满,道:“放心。无根大师不会害我,这其中应该有误会,我们不如趁机跟他们了解下情况,再做定夺。”
萧煜半信半疑,不放心地盯着陆温瑜前去的背影。
片刻后,陆温瑜回来,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们也是不得已才占据山头,具体缘由我再跟你细说。现在先跟他们上山,他们知道怎么走。”
萧煜点点头,应声:“好。”
陆温瑜睨他一眼:“不信别人,就这么信我?”
萧煜笑道:“嗯。命都给你,任你处置。”
陆温瑜乐了:“萧将军真好。”
第四卷 愿与共山河(2)
原来楚州战事结束后,民生凋敝,百业待兴。再加上战事影响,粮食收成少之又少,大批大批的百姓食不果腹,只能靠着朝廷拨下来的救济款和官府的粥棚勉强度日。
可是就在两月前,官府的粥棚和避难所突然都撤走了,救济款也所剩无几,民众去知州府抗|议,知府却反污他们是乱民,当场就打死了不少百姓。
这事爆发后,一部分人不堪忍受被欺凌霸辱,起来武装反抗,其余的人为了求得生存只能往外逃,无根大师本也想率领众人去别地,经过此地时,却意外发现了藏身在此地的山匪和粮库。他当机立断,经过几日的战斗,终于拿下了贼匪,占领山头,在此处暂时安定下来。
萧煜听完整个事件经过,问:“楚州知府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断了百姓的活路?这不是官|逼|民|反吗?”
众人义愤填膺:“这还有原因?肯定是他想独吞救济款,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都是些脑满肥肠的玩意儿!”
“就是就是!”
无根大师:“据说朝廷拨了几百万两救济银,可是分到百姓手里才十文钱,根本坚持不到来年秋收。唉,这些当官的哪个不贪,贪多贪少罢了。”
在场三个当官的面面相觑,总感觉被内涵了。
陆温瑜讪讪举起手,道:“那个……我发誓哈,我们三个当官的真的不贪。”
陆文瀚萧煜难得默契地点点头。
无根大师哈哈笑道:“老僧当然不是说你,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不过你们这次来,估计要跑空了。”
陆文瀚:“大师此话何意?”
无根大师叹道:“你们这一路应该也看到了,流民处处皆是,百姓要么饿死要么就是逃亡他乡,楚州……几乎已经成了空城,暴乱虽然发生过几次,但都被知府武|力|镇|压下来了,根本不需要萧将军出马。”
陆温瑜和萧煜互相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陆文瀚皱眉:“原来如此……”
无根大师:“诸位长途跋涉,想必很是劳累,不如就地歇息片刻,再做打算?”
陆温瑜看向萧煜,见他点头,便道:“也好。劳烦大师了。”
无根大师爽快地拍拍他肩膀:“客气什么!对了,你娘子找到了吗?”
此言一出,萧煜陆文瀚顿时睁大眼睛齐齐看着陆温瑜。
陆温瑜顶着两人的眼神压力,扯扯嘴角,苦笑道:“找、找到了。”
无根大师喜道:“那可真是件大喜事,你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了,恭喜你呀,完婚了吗?”
陆温瑜不敢看他爹,悄悄瞄了萧煜一眼,道:“还没……”
无根大师:“哎!那可要抓紧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找到媳妇儿不赶紧成亲等什么呢?难道你爹娘不同意?”
陆温瑜感觉他爹的眼神越来越有压迫感了:“呃……可能吧……”
无根大师絮絮叨叨:“那就是你爹娘不对了,姻缘天注定,你这一片痴心,他们眼瞎了看不见?我给你支个招儿,你先让你娘子怀上孕,然后领她上你家,他们看在孙子的份儿上,肯定也不会为难你们了,到时水到渠成,两全其美。”
陆温瑜头越来越低:“大师,求您别说了。我、我累了,想歇息歇息,您……”
“哦哦,好,我这给你们安排住处。这里条件好的就一间,给钦差大人。来,钦差大人,我给您带路。”无根大师说完,又问了一句,“对了,还不知大人您贵姓?”
陆文瀚蹦出一个字:“陆。”
无根大师点头:“哦哦,陆大人,原来跟陆小兄弟同姓啊,失敬失敬。”
陆文瀚挥了挥袖子,转身出门,哼道:“没错,我就是他那眼瞎的爹。”
陆温瑜无奈捂脸,萧煜站在一旁忍俊不禁,无根大师……大约是震惊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半天才憋出一句:“陆小兄弟,你怎不早告诉我……”
陆温瑜无奈:“我也没想到大师您的嘴皮子还是是那么利索啊……”
无根摆摆手:“罢了,我让别人带他去。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看看吧。”
贼匪老巢并不是大,看样子也就能容纳几十人居住。萧煜让军队就地驻扎,自己跟随无根大师选了间靠北的屋子。
屋子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唯一看起来不错的,也就床上的被子了,一对鸳鸯绣的逼真,针脚缜密,可见绣被之人女工高超。
陆温瑜走过去,倒身躺下去,叹道:“舒服,骑这么久的马,累死我了。”
无根对陆温瑜说道:“那这间屋子就给你住吧,我带萧将军去别的空屋看看。”
萧陆二人异口同声:“不必了。”
无根大师愣了下,反应过来:“你俩想住一个屋,那也行,反正都是男子,只是这儿只有一张床,我叫人再抬一床过来。”
陆温瑜支支吾吾:“不必了……我俩睡一张床就可以。”
无根大师不解:“那岂不是很挤?你别看这偏僻,但是东西一应俱全,好多都是官家用件,那群贼匪挺会享受的。”
陆温瑜:“真不用劳烦了,大师您也歇息去吧。”
无根大师作罢,摸着脑袋迷茫地走了。
他一走,萧煜就带着笑意问道:“找娘子?”
陆温瑜脸微红,解释道:“我瞎说的。我当时想让他帮我寻你,他问是我什么人,我就随口说了句娘子,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记得……”
萧煜点头,继续问:“哦……那阿瑜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陆温瑜直视他,答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萧煜勾起他的下巴,越靠越近:“唔……可惜了,我怀不上孕,不能奉子成婚,阿瑜打算怎么娶我过门呢?”
陆温瑜不躲不避,仰头凑过去:“那就写个婚书,上面写上今陆氏独子与萧煜结为夫妻,从此不分不离,不背不弃,至死不休。”
萧煜笑道:“好,我收下了。那现在……我们可以洞房吗?”
“……声音小点。”
第四卷 愿与共山河(3)
第二日,陆温瑜醒来,发现萧煜并不在身旁,床铺冰凉,应是早早就起来了。
他去哪里了?
他顾不得穿衣,想出去找人问问,就见桌上摆着一封信,陆温瑜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阿瑜,我去楚州城里探探情况,勿忧。
估计是怕他生气,书信落尾处还画了朵莲花,旁边写着:你的娘子萧煜。
楚州知府的行为实在反常,这其中的缘由他想不通,他本也打算暗中去一趟楚州,没想到萧煜竟然先行一步。
陆温瑜心里又气又无奈,这个混蛋又背着他独自行事,偏偏他还不知他何时走的,如何去的,他也不能追上去,只能待在此地等他回来。
他捡起掉在床边的衣服,视线余光又瞄到了那床被子。从小到大,他盖的被子几乎都是他娘亲手绣制的。尽管家里有很多仆人,但陆夫人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她女工娴熟高超,绣的花栩栩如生,还会在被子尾部纹上自己的字,一针一线,皆是疼爱。
他十六岁生日那天,陆夫人还专门为他绣了一床鸳鸯被,但因为订亲一事他耍小脾气,并没有收下。
如今娘亲已经离开他好几年了,可看到同样的鸳鸯被,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悲伤。如果当时他那么没任性就好了,那毕竟是娘亲的心意啊……
陆温瑜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出了门。
“陆小兄弟醒了?来,喝点粥暖暖肚子。”
无根大师在贼窝搭了个粥棚,每日一人一碗粥,陆温瑜逛了一圈,到粥棚时,那里已排起了长队。
陆温瑜:“昨天没发现,原来这里住了这么多人?”
无根大师答道:“是啊,我们占据这个贼窝后,陆陆续续收留了那些逃难的流民,所以人才这么多。”
陆温瑜:“这么多人,粮食供应能够吗?这个贼窝看起来也不大,能有多少存粮?”
无根大师:“你别看它小,东西可不少,常用物件一应俱全,那群山匪在这的时间只长不短。不过吃了这些日子,存粮也不多了,我打算让他们把剩下的都做成干粮,分发下去,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寻求生路吧。”
陆温瑜若有所思:“我能看看粮库吗?”
无根大师:“自然。不过等天黑吧,我带你去看,白日人多眼杂,难免有人看到了会生别的心思。”
陆温瑜点点头,表示理解。人心经不起考验,尤其是在生死存亡关头。
萧煜带着一队人马,扮作难民,悄悄潜入了楚州城。楚州城里如他所料,死气沉沉,街上十分寂静,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偶尔能在角落看见一两个饿死或冻死的尸体。
到了知府门口,他打了个手势,跟随的侍卫顿时消失,藏了起来。知府大门紧闭,地上还有大片大片有些发暗的血迹,想必是那些被打死的乱民的血。
萧煜围着知州府绕了一圈,从后院翻进府里。后院一般都是家眷所住的地方,从他们下手,或许能更快获取消息。
不过很快,萧煜就发现他多此一举了。因为后院也和街上一样,一个人都没有,整座知州府一点活气都没有。他随便推开一扇门,里面一应俱全,唯独没有人。他又陆续推了好几扇门,皆是如此。
难道都逃出去了?
他穿过走廊,来到前厅,却发现地上躺着许多人。萧煜伸手探了探气,没有气息,看来那些人并没有逃出去,而是都是死在了这里。
那些尸体中,有个穿着官服样式的人,腰间挂着枚令牌。萧煜翻开一看,上面写着“知府令”,看来他就是楚州知府,而且早已经死了。
萧煜顿时明白了这次暴乱的全过程。楚州知府只是个替人办事的傀儡,事成之后就被杀了全家,那背后之人真正的目的……
他神色一变,准备抽身离开,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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