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心猛地一紧盯着他看,他视线晕,不知道在訾落眼里他眼神是什么样的,在怦怦止不住心跳的情绪下回了一句:“试试就试试。”
“试什么?”书辞转过头来问。
江遇摸摸鼻子:“哦,也没什么,落落笑我酒量不好。”
书辞笑了几声:“你酒量不是一直这样吗?”
身边的人笑出了声音,江遇感觉脸颊有点烫:“所以我下次要试试白酒!”
估计是被刺激到了,江遇铁了心想锻炼酒量,訾落看着他又开了瓶啤酒也没拦,默默给他夹菜吃。
书辞目光在訾落身上停留片刻,又停在江遇身上,看着这人一喝就是一杯,还是没忍住劝道:“别喝了,万一回去江叔叔再骂你。”
提到江德志,江遇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我不怕他。”
江遇家里那点事百花街住着的估计没人不知道,他们平时都不会提,所以书辞也不会主动说。见他停不下来,于是和訾落一起三个人又吃着喝着聊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喝了四瓶啤酒,生平第一回 ,江遇在原地站定后跟书辞和游叶之伸手挥了挥,又跟慕德祥打了招呼后准备回家。
书辞送他们出来,拉住訾落说了几句。
江遇隐隐约约听见了一点,书辞担心他回家会挨骂,让訾落看着他点,最好是能带他回家里睡。
“不行。”江遇低头喃喃,“不行……”
訾落过来刚好听见他嘀嘀咕咕,问道:“什么不行?”
江遇重复一遍:“就是不行!”
訾落只当他喝多了,这个时间不少老人出来遛弯,碰到熟人后訾落带着江遇喊大爷好,大婶好,叔叔好,阿姨好。江遇其实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听见訾落喊他也就跟着喊了。
花朵还没凋落,能闻到那股淡淡气息,风刮过来,江遇身子跟着歪了歪。
訾落扶着他的胳膊,被他挣脱开,还逞强着说:“别扶我,我没喝多,我走直线给你看。”
江遇说完就走到他前面,步伐慢但是不太稳,说好的走直线变成了走斜线,越走越歪。
“江遇。”訾落喊他。
江遇没回头:“直不直!”
“……”直个屁。
訾落走过去把人拽在身边,借着路灯下的光看了他一眼。江遇酒量不好,但是喝多了不上脸,如果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说话,压根看不出来他已经喝晕了。
胡同里人少了一些,树上的树枝长长地垂落下来,江遇的脸被叶子撩拨了几下,痒得他伸手揉了揉,又去拽訾落的衣摆。
訾落回头看他。
江遇说:“试试。”
訾落没说话。
“你背我,试试。”
訾落看了他一会儿:“好。”
又是一阵风刮过,清新凉爽,两个人的衣摆扬起又落下,江遇看着蹲在自己前面的身影,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訾落也没有催。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訾落感觉背上一重,随后两只洁白的胳膊出现在他面前。
江遇心怦怦跳得猛烈,手放在前面又不敢搂住訾落的脖子,只是吭吭巴巴问了句:“……我重吗?”
訾落慢慢站起身来,发现身上真的沉得厉害。他们两个人差不多高,身材也挺像的,但是訾落看起来比他更高一些,即使是这样背起来还是挺吃力。
他没回答,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以前我也背过你。”
江遇听他声音没有变化,微微一愣:“我怎么不记得?”
訾落抓住他两只胳膊,顿了一下才说:“五岁之前的事了。”
那一次是江遇和訾落去湖边玩,路边都是小石子,江遇跑着跑着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还好脸上没破,就是手腕擦破了皮,站起来脚也疼得厉害,訾落才知道这是崴着了。
四岁的訾落背不动江遇,用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到家。可是这些江遇都不记得。
身后的人沉默着不说话,訾落背脊一僵,放任江遇趴在他肩头。
“落落。”江遇声音很小,有点闷,“我好想想起来五岁之前的事情,我缺失的那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訾落看着前方,沉沉地嗓音响起来:“没关系,也不一定非要记得。”
江遇在他身后说:“可是我想知道我哥哥江莱,哪怕一点点回忆也好。”
訾落没有说话。
“可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没事的江遇。”訾落轻声说,“记不起来也挺好的。”
江遇不说话了,在他背上趴舒服了,耳边听到他累到喘息的声音也贪心得不想放开手。
訾落步伐很稳,两只手托住江遇的腿,看着眼前家门口的胡同,仿佛还能看见那两个小小的身影跑来跑去。
四岁的訾落背不动江遇,他们都在成长,十七岁的訾落想把他背起来,哪怕再重再吃力,哪怕再难再慢,他也尽全力做到让江遇开心。
他就是喜欢,心甘,哪怕江遇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16章
江遇吃游叶之做得饭吃上瘾了,连连两天都跑过去,江德志说了他一顿他才收敛了一些,中午在家里吃了点一如既往地白饭和青菜肉丝,晚上又跑去了书辞的家里。
这两天他的作业一点没动,訾落非常了解他,早就猜到了,这天下午哪都没让他去,一起坐在窗前写作业。
樱桃树的叶子泛黄凋落,风再一吹刮了满院,江遇抬头去看窗外的小树枝,想起来每一年夏天摘樱桃总会被毛毛虫蛰得不轻。
“别发呆。”訾落正在算数学题,在草稿纸上代入公式,“明天去图书馆,后天去学校实验室,你再不写到开学不一定能写完。”
作业确实太多了,江遇重新提起了笔,吐出一句:“你家的樱桃真酸。”
訾落手一停,看看他,回道:“你家的柿子很甜。”
幼稚。江遇没忍住笑了几声,看訾落练习册上的题都做完了一整页,而他才刚刚做完选择题。
“等等我啊……”江遇说,“要不我直接抄你的吧,反正我都会。”
从表情来看訾落有点无语:“那你高考也抄我的吧,反正你也会。”
訾落有时候不说话,但要真怼起人来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江遇老老实实写了会儿作业,写累了就趴桌上闭着眼,听着訾落的落笔声在他耳边停不下来。他偷偷睁开眼去瞧,訾落解题解得很认真。
在江遇的印象里,訾落属于做什么都很认真并且都能做得很好的那种人,在他心里完美得几乎挑不出一点点瑕疵。他成绩这么好,其实也是訾落在身旁督促的原因。
訾落余光感受到他的目光,笔一顿,站起来在书柜里翻了翻,翻出了几本旧一点的书和习题本往他面前一放。
江遇看清了上面的字,又垮下脸来。
“不想写作业就看书。”訾落声音淡淡地,“开学就考试,不想被胡老师念叨就争取进步吧。”
江遇叹了声气:“高二都这样了,高三还让人活吗?”
訾落算完了一道题,没立即开始下一道:“江遇。”
“啊?”
“这次摸底考能不能争气进个前二十?”
前二十?!江遇想了想:“我要多争气才能一下进步这么多名?”
訾落问:“那你想不想进前二十?”
“肯定想。”
“那就看以前的习题本。”訾落敲敲他面前的本子,“慢慢来,现在才高二,来得及。”
訾落的意思不是这次摸底考一定要进前二十,高三的时候进前二十就行。江遇想了想,訾落次次年级前三,国内最好的大学估计是没跑了,但他就不一定了。
徘徊在三十多名不一定能和訾落考上同一所大学,所以他确实要加把劲。
不止,他要进年级前十,最好能进个前五,或者得个第四,名字能和訾落挨在一起。
“嗯,我得加油。”
想到这江遇心里敲锣打鼓,做了好久的作业,草稿纸写满了好几张,算出答案跟訾落互相检查,错的地方重新算,思路不一样就交换意见,最后留下一个小时的时间重温上个学期的知识点。
这晚两个人都老实,在家里吃了晚饭。徐美音今天难得回来早了些,江德志见她进了家门就去厨房炒了菜,锅里蒸的鱼已经熟了,浓香四溢。
江遇在书桌前看了会物理习题本,听见徐美音和江德志在厨房里说了会儿话。过了几分钟徐美音走进了屋里敲敲他的门:“小遇快出来洗洗手吃饭了,你爸今天烧了鱼。”
江遇应了声:“知道了妈。”
三个人坐下来的时候都安静,江德志拿出自己的酒瓶往杯子里倒了整整一杯酒,徐美音把筷子递给江遇,看见了后不太高兴:“你在家喝那么多干什么?”
江德志瞪了瞪眼,看她:“你看你,在家怎么不能喝了?”
“能喝。”徐美音说,“少喝一点,喝醉了再絮絮叨叨的让人没法儿睡觉。”
“我哪又絮叨了,你睡你的觉关我什么事?”
根本说不通,徐美音皱着眉头摆摆手:“行了行了吃饭。”
今晚的饭不是面,煮了回米,江遇闷头吃,看见徐美音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肉:“慢点吃,我看刺也挺多的。”
“好。”
电视机里放着新闻,开得音量并不小。江德志喝了口酒,说:“你爸也会做菜,整天跑别人家吃干什么?那家人没一个正常的。”
最后一句话吐出江遇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徐美音接上话:“慕德祥那爷俩?”
“可不是。”江德志嘴里还咬着菜,“老同性恋养出了个小同性恋,丢不丢人呐。”
徐美音一开始对书辞印象也不好,没爸没妈还能这么闹腾,有好几次对书辞脱口而出野孩子三个字,但没想到书辞笑嘻嘻的并没在意。后来书辞那回帮江遇打抱不平,徐美音这才对他有所改观。
“小孩是个好小孩。”徐美音想了想,“就是怎么有这个毛病呢?”
“你那什么眼神?”江德志目光一凛,看着江遇,又宽又浓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说的不对吗?你以后少跟他一起玩。”
嘴里的肉都不香了,江遇嚼了几下都没咽下去,不满的说:“辞哥对我很好,而且那也不是病,你不要这么说他。”
江德志菜都不夹了,一脸严肃,看起来特别凶,声音拔高了些:“我想怎么说怎么说!儿子还管起老子来了?谁才是你爸,你向着外人说话?”
江遇也不吃了:“他不是外人。”
在江遇心里书辞就像大哥哥,人非常乐观开朗,仿佛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一种积极良好的心态去面对。就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来说,被人说了十年的‘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没家教’等等一系列他听了都会难过的词,但书辞从来没有。
虽然小时候确实被他欺负得直跺脚,但后来书辞对他特别好。可惜的是书辞大学就离开了S市,一年才能见到几回。
“他不是外人?那他是谁!你哥吗?!”最后三个字说完江德志立马就炸了,手拍着桌子砰砰直响,“你哥只有江莱!只有江莱!没有别人!不是让人恶心的同性恋!”
江遇无力道:“我没有说他是我哥,他对我很好……”
“好什么好!对你好的只有我和你妈,还有为了……还有你哥江莱!”江德志气得双眼涨红,筷子一撂,“这几天中午晚上都跑去别人家吃饭,我做的菜有毒是吧?你没家了是吧?我就告诉你以后少跟他一起玩!”
“凭什么?”江遇心里闷气直往头顶上钻,他一般避免吵架并不会顶撞江德志,但今晚江德志的话令他无法接受,“他对我很好,从我小时候他就对我很好。你和妈也对我也不差,但是别人骂我不愿意靠近我的时候,都是辞哥和訾落为我出的头,您会做什么,在家里喝醉后像外面那些人一样骂我吗?”
江德志看了他十来秒都没说出话来。
徐美音也没料想到江遇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知道江遇不愿意跟他们交流,但没想到原来江遇心里对他们俩已经疏离到这个地步。她开口劝道:“好了都别……”
“哗啦”一声格外刺耳,碗在地上四分五裂,米饭崩得到处都是,粘粘乎乎粘在地上。江德志站起来指着江遇破口大骂:“什么狗屁玩意!你现在责怪起老子来了,没有我和你妈你早死了,骂你怎么了,把你养那么大你是我儿子骂你两句还不行了?!”
江遇嘴唇崩得紧紧的,饭都没动几口,徐美音给他夹的鱼肉还在碗中,但现在他一点食欲都没了。他把碗一推,说:“行,你想怎样都行。”
江遇说完直接起身回了房间,身后是江德志越来越大的叫骂声:“你要是想挨揍你就吭一声!不揍你一顿你都不知道你到底跟谁姓,靠/你妈,什么东西你是……”
“行了!”徐美音吃不下去了,“你发什么脾气!让你别说你就闭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好好一顿饭被你弄得成什么样了?!”
江德志看着她:“又是我的问题了?你看看你儿子有点尊敬我的样子吗?那说话态度是该对老子说的吗?!”
徐美音气得也拔高了声音:“都不能说两句突然发什么脾气,你就是这样,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滚!”江德志饭摔了也不忘了喝酒,“你就向着他,他这两天每顿都在别人家吃你也不管管?就这一个儿子了也不上点心,要是江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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