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也是觉得晚自习实在无聊,訾落想了想,问道:“你想去哪?”
“超市。”江遇笑起来,“好久没去了,你带我去吧,就是卖这盒糖的超市。”
訾落也跟着笑:“吃上瘾了?”
“好吃啊,水果糖。”
“那要想想找什么理由跟胡老师请假。”
请假理由是最难编的,尤其还要编的让胡孝平没有办法跟家长打电话。江遇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訾落大概也是没想出来好的理由,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转眼到了家。
大中午,江德志不知道从哪里喝得烂醉,江遇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熟悉的江德志的口头禅,他脚尖沾地,捏着刹车停在门前,眉间透出不太明显地烦躁。
不上班了?大中午就喝酒?
訾落也没进去,看着他问道:“跟我回去?”
江遇沉默几秒后摇了摇头:“没事。”
“确定吗?”訾落不太放心的问。
徐美音的声音响了起来,江遇朝他笑笑说:“真没事,我会好好吃饭的。”
訾落也听到了徐美音的说话声,虽然是在呵斥江德志,但她在家江遇不会没饭吃。他跟着停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可以来找我。”
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江遇转头看见江德志瘫坐在地上。
江德志喝得酩酊大醉,抬头看见他后,用拖着长长的醉醺醺地调子喊了声:“江遇。”
“爸。”
这声爸多了一点生硬,江德志不知道听没听出来,歪着嘴巴笑笑:“爸喝多了!给爸接点水。”
“别给他接!”徐美音的声音夹杂着手机铃声越来越近,“让他自己去!不喝渴死算了!老曹又给你打电话了,你要是不想被开除就赶紧接电话!是不是个男人了——”
江德志咆哮道:“滚!闭嘴!去你.妈的!”
徐美音担心着江德志丢工作,抬起来的手落下,见他状态实在没法儿接电话,只能走进卧室按下接听,江遇听见她道歉:“老曹,你好你好……对实在对不起,他喝多了……没给你请假啊?哦那估计忘记了,我会替你说说他的,实在不好意思……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江遇听着倒完了一杯水,却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江德志在工作日喝醉酒没有请假直接不去的情况不止一次,曹永国是领导,家里也是漳城的,和江德志认识了二十多年,知道他们家发生过什么事也挺包容他。可在外人看来那件事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一开始曹永国还会安慰,可次数多了耽误到工厂工作,几次三番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是每个领导都无法接受的。
徐美音挂了电话,心里的闷气直窜头顶:“你是不是想死啊?上班说不去就不去,你好歹也是个经理,你工作不想要了是吧?!你怎么说也给老曹请个假,你次次这样万一把你开除了怎么办?”
江德志垂着头,坐不稳乱晃,大声喊道:“开除就开除,老曹算个什么东西!我没活干了我睡大街!”
“你能耐!你睡大街,到时候别问我要一分钱!”
江德志猛地抬头:“钱钱钱!我什么时候问你要过一分钱!我这么多年除了喝点酒还花过什么钱!你至于吗每次都管我管那么紧,老徐啊老徐,你才是就这么点能耐吧?啊?!”
这话没说错,江德志这么多年来挺节省的,衣服都是几十块钱一件,冬天的衣服还是前几年的。唯一的坏毛病就是喜欢喝酒,一喝醉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正常的时候江遇也和他聊不来,但最起码不会脏话连篇什么都听不进去。
两个人还在吵,江遇把水杯递到江德志面前,没说话。江德志看见了后嘟囔了句什么,就着他的手喝着漏着,慢慢地喝不下去了,捂着眼睛似乎哭了。
“我难受啊……”
徐美音也不骂了,站在院子里沉默。
江遇知道,江德志这是又想江莱了。
他回客厅把水倒满,放在江德志身边后回到了自己房间。拉开板凳把书包放在桌上,找出以前的化学笔记看。
院子里响起来江德志的哭声,声音挺小的,江遇听见江德志声音带着哭腔:“老徐,我难受,我天天都难受,我总觉得江莱还在……”
徐美音说:“我知道你难受,那又能怎么办呢?日子不过了吗?事情都发生这么多年了,你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吗?”
提到江莱徐美音的火气也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悲凉与无奈。她自己也难受,有时候晚上梦到江莱后就睡不着了,从枕头底下拿出江莱的照片默默擦眼泪,经常第二天早上眼睛都是肿的。
江遇听见江德志说:“那年我喝多了,江莱去接的我。我喝得不能走了,江莱背着我,可他才多大点儿啊,他背不动我啊,我就说,没事爸能走,没事……”
“江莱费劲地把我放在路边,摸摸口袋里的钱,跑去马路对面的小商店给我买了瓶可乐,倒进瓶盖里一小杯一小杯的喂我。”
“多懂事啊,是吧,多懂事啊。”江德志好像又哭了,“我还记得那是个夏天,他穿着蓝色的校服还背着书包,人家司机见我喝多了不愿意拉我,江莱就这么一路把我背回了家。”
江遇看不进去笔记,闭上了眼睛。
果然还是因为刚刚他喂水,导致江德志更加控制不住情绪,更加疯狂想念江莱。
徐美音听着,眼眶有点儿红,忍住没哭,说:“行了别说了,进屋里睡觉吧。”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江遇睁开眼睛看向屏幕,是訾落发来的消息。
落:吃饭了吗?
遇见:没
落:还是来我家吧,我给你留了点虾肉,你喜欢吃的。
江遇长长地舒了口气,眼下这情况,家里估计不会做饭了。
遇见:好,等我几分钟
他打开书包看见了装糖果的铁盒,即使已经没了江遇也不打算把它扔掉,打开抽屉放进去,又伸手往里面摸了摸,拿出一根烟和火机塞兜里走出门外:“妈,我去訾落家了。”
家里确实没饭,徐美音脸色不太好看,她不想让江遇看出来,只是低着头应了声:“去吧。”
死胡同压根没人过去,江遇手里拎着书包蹲下来,点了一根烟。
他一直都知道江莱的存在,也知道江德志有多疼爱江莱,所以他这么多年默默忍受着江德志突如其来地暴脾气,喝醉酒后的谩骂,甚至在他长大后有时候也会不轻不重打他一下。
可他从来不认为这些是正常的,江德志就算是喝醉了第二天不记得了,也不该对他这么做。
他虽然不记得关于江莱的一点点记忆,可是江莱是他的哥哥,身体不好,还那么疼他,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他有时候还是会想,江莱是他江德志的儿子,他自己就不是吗?
他这么差吗?差到江德志对江莱的爱,一点点都不愿意转移到他身上?
烟头烫手,江遇这才发现一根烟他没吸几口,已经慢慢地自己烧完了。脚步声在前面响起,江遇还没来得及把烟掐灭,抬头撞进了一双乌黑的眼睛里。
訾落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落落……”江遇有点儿意外,除了意外还有点慌。
他不想让訾落看见自己吸烟的样子,那并不好看。
可是訾落什么都没说,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走吧,饭该凉了。”
江遇鼻头一酸,突然就有点儿想哭。
他没跟上去,盯着訾落的背影看,抿住了嘴巴想止住突如其来敏感的情绪。他不能哭,有什么好哭的,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吗。
早该习惯了吧,为什么要哭。
訾落脚步停下来,似乎想回头,但脚步一转又停住了,垂下目光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几分钟后江遇走过去,把刚才矫情的情绪抛在了脑后。
“走吧。”江遇说,“吃龙虾肉。”
第20章
煎熬的摸底考结束后,晚自习江遇和訾落以“朋友受伤了不能告诉爸妈不然爸妈会告诉朋友的爸妈然后朋友的爸妈就会把他们的朋友打一顿为由”成功的请掉了晚自习的假。
终于能和高一学生同一时间放学不用再回来,江遇得意道:“这书包我都不想要了。”
訾落说:“给我,我帮你扔。”
江遇笑嘻嘻地说:“还好今天作业不多,回去就背点书什么的,咱们晚回去一会吧。”
“嗯。”下午两个人都没骑车,就是为了今天出去玩,这会儿一起往车站走。訾落看着前方,突然眯了眯眼睛。
车站的人多到简直站不下,还好对面小学生放学都挺早的,不然估计两班车他们都挤不上去。
江遇和訾落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年级第一都没他们俩有名。车站里的高一新生挺多,看着他们俩窃窃私语,有些谈话的内容还被江遇听到了。
“啧。”江遇往訾落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有人夸你,听得我都脸红了。”
訾落向来把这类声音自动隔绝,但听到了别的声音就不能当作没听见了:“也有人说你打架很酷唱起歌来很温柔,还想做你女朋友。”
江遇一愣:“胡说吧,我怎么没听见?”
听对方的名字听得仔细,到自己就蛮不在意。江遇又说:“我唱歌很温柔?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这语气实在臭屁,訾落转过头去看他,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身影上。
孟醇心以往不出现在车站,最起码訾落之前从未见过她,但这两天似乎这姑娘在眼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没办法忽视。
两个人视线冷不丁对上,孟醇心脸色白得像身体不好,慌忙移开了目光。
这个站台人等得最多的车是5路车,平时江遇和訾落如果没骑车的话回家也会坐这辆,但现在他们要去超市,坐哪辆都能到,江遇非常庆幸不用挤5路公交。
他们等的车慢,远处慢悠悠开来一辆5路车,学生们一窝蜂地朝前门跑过去。
“我操。”江遇眼睁睁看着,觉得有点吓人,“我以后不会坐公交回家的,这么挤,得有多少姑娘占我便宜?”
訾落送了他一记白眼,车来了两个人才跳上去,这辆车比刚才那辆好多了,虽然没位置坐,但也不至于挤成肉饼。
江遇神经大条,压根没发现有女生一直在盯着他看。訾落站稳了后从窗户看向孟醇心,发现孟醇心的目光一直在跟随江遇。
车开远了,孟醇心这才拉着同伴离开依旧拥挤的车站。
大概是冤家路窄,偶尔坐一次公交还碰到了郭帅帅几个人。江遇上个学期被学校记过就是因为跟他们打架,那次闹得挺大的,朱主任把他家长都叫来了,但江遇成绩挺好,所以老师也没有把话说太重,可不妨碍江遇回去还是挨了一顿打。
从那之后他老实了很多,因为记了一次大过。
郭帅帅虽然是一中的学生,穿着一中的校服,但看着还是不像本校生。一出校门嘴里经常叼着烟,仿佛觉得自己这种吊炸天的模样非常帅,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哟,这谁。”车里不让吸烟,司机刚给他说过。郭帅帅把烟夹在耳朵上,看着江遇说,“这么巧啊,今儿没骑你那小破车?”
江遇没理他,訾落也仿佛没听见,自动忽视。
郭帅帅笑道:“我看你最近老实的很,学乖了?忙着谈恋爱?不像你啊。”
“……”
“郭帅,他不理你。”有人笑着说。
郭帅帅笑了几声,抬起腿踢踢江遇的鞋,还没刚踢两下小腿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发现是訾落。
“你——”
“闭嘴。”訾落说,“他被记过了一次我可没有,你要是再被记过会怎么样?”
郭帅帅一时间卡壳,闹大了再被记过一次搞不准会被开除,一中严格的简直有点变态。
江遇看看郭帅帅的腿,又看了一眼訾落狂到目中无人的态度,忍不住笑起来,心想这种时候訾落就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江遇觉得訾落如果打起架来会比他还厉害。
郭帅帅白白被挨了一脚,气得要往外冒脏话,江遇脸轻飘飘地说了句:“叫你闭嘴没听见?耳朵割了喂狗吧。”
“你他妈——”
“骂谁的?”訾落又踢了郭帅帅一脚,同样冷着脸道,“再骂一句试试。”
郭帅帅跟江遇打过一次架,但他没有江遇高,压根打不过,最后一起被记过写检讨。他这人就是看不惯江遇那么痞那么受女生欢迎,所以单方面把江遇认定成自己的死对头,但是訾落不同。
訾落身上的狂是显而易见的,平时见他淡定地像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管,漫不经心,又狂又傲,一冷着脸却像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跟你打一架的样子,关键他比江遇还高一点,郭帅帅打心眼儿里有点怵他。
但是这样太没面子了,郭帅帅说:“关你——”
“别跟我说话。”訾落把视线投向窗外,“没进年级前三的人不配跟我讲话。”
“……”听听,瞧瞧!
江遇没忍住又笑了几声,郭帅帅指着他:“他就不是年级前三,那你也别跟他讲话啊!”
訾落说:“他例外。”
郭帅帅气得心梗,先下了车。
江遇越想越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去看訾落:“你那句话可是把全高二的人得罪完了。”
“别当真。”
“那我例外也是假的了?”
车里人少了很多,下一站就到了,有空位置两个人也没坐。訾落听完后没有立刻回答,车停下来等红灯,江遇看他沉默,猜测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会吧,这句话并不露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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