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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近代现代)——折一枚针

时间:2021-01-06 10:20:06  作者:折一枚针
  宝绽顶回去:“我买他的工作时间。”
  姑娘当他是开玩笑:“先生,瞧您这话说的……”
  宝绽掏出钱包,卡位上一排vip卡,他没动,抽出一沓现金,三千多块,轻轻放在桌上,转身上楼:“让他过来。”
  霍匪到前台交工牌,那阿姨跟着一起,颤巍巍地结账,老大的不高兴:“有钱真是了不起,几分钟都等不了!”
  霍匪在她的小票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撂下一句:“那是我哥!”
  宝绽坐在大红色的按摩床上,西装脱了,随手搭在身边,阳光从身后的窗子照进来,像要把他融化,霍匪杵在门口,没进去。
  “过来。”宝绽叫他。
  霍匪耷拉着脑袋,别别扭扭:“有什么事,你说吧。”
  宝绽拿着师傅的架子:“我让你过来。”
  霍匪挪了一步。
  “你这孩子,”宝绽严厉起来,“快点!”
  霍匪于是蹭过去,宝绽一打眼,在他右手腕上看见一道新伤:“怎么弄的?”
  “让云刀(1)刮了一下,”霍匪咕哝,“没事。”
  宝绽盯着那道伤,拉起他的手:“回来吧。”
  回?回哪里,那座富丽堂皇的戏楼?霍匪自问,他曾经属于那里吗?
  “练功服给你做好了,”宝绽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我教你唱戏,让你读书,再送你出国留学,”他很认真,“我没有的,你都会有。”
  他没有的?霍匪嘟囔:“你金枝玉叶的,什么没有。”
  宝绽给了他两个字:“青春。”
  霍匪不明白。
  “我妈走的时候,我也是十七八,”宝绽笑了,苦涩,“我上大学,是师哥省吃俭用供我的,我打工,一个星期五十快钱,剧团最穷的时候,没水没电,我们在月光下排练,这就是我的青春。”
  霍匪难以想象,像宝绽这样的人上人,也有那样艰难的岁月。
  “我和你一样,在社会最底层挣扎过,不同的是,我有师哥,有朋友,”宝绽攥了攥他的手,“现在你有我了,我不会离开你,我会让你幸福。”
  幸福,霍匪想都没敢想过的东西,猛一下砸在头上,让他发懵。
  “只要你好好的,”宝绽很温柔,“踏踏实实唱戏。”
  霍匪怕他的温柔:“我是社会人,背上还有条龙,你不怕我起坏心?”
  宝绽笑了:“从你出去打架只是为了找一份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霍匪脸红了,老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有些局促:“龙……”
  “什么?”宝绽没听清。
  “龙,”霍匪重复,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紧张,“要不要洗掉?”
  宝绽反应过来,他是觉得有纹身的人不该唱戏,怕自己身上这条龙给京剧抹了黑。
  “为什么要洗掉?”宝绽反问他。
  “啊?”霍匪说,“我怕他们……”
  “他们是谁?”宝绽又问。
  霍匪答不出来,宝绽告诉他:“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的喜好和你没关系,不要扭曲自己去讨好任何人,知道吗?”
  霍匪懵懵懂懂,但还是点了头,“行,”宝绽摇着他的手,“那叫哥吧。”
  “去你的!”霍匪不好意思了,一把甩开他,“你想得美!”
  宝绽灿烂地笑着,拎起外套:“走,带我去看看妈。”
  他们的妈妈并没葬在墓地,而是在殡仪馆的寄存区,因为寄存只要一点钱。
  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写着她名字的骨灰盒占着一席之地,这里很热闹,人来人往,地上落着踩扁的菊花和各式各样的烟头,一个完全不适合凭吊的地方,宝绽却流了泪,霍匪揽着他的肩膀,把他用力搂紧。
  宝绽原谅了她。
  很简单,怨恨已随着逝者而去,留下的只有一点模糊的爱,供活着的人回忆。
  从殡仪馆出来,匡正来了个电话,他今晚还是回不了家,战国红依然在跌,万融臻汇的损失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边缘。
  去年十一月,雁翎甲和b.d.的一篇联合声明成功把战国红从分岔危机中拯救了回来,不过短短半年,三大账户却无法阻止一场非理性的抛售,改变的不是持有者,而是战国红本身,它从小社区变成了大市场,市场在乎的,从来只有利益。
  匡正在来晓星的电脑前使劲摁烟头的时候,张荣到了,气势汹汹,一进贵宾室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姓匡的,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私银!”
  他来兴师问罪,说明局势的天平已经倾斜,匡正有底了:“兄弟,你应该清楚,我对你没敌意。”
  张荣知道,但冷静不了,他已经失去了风火轮的控制权,不能再被割走更多肉。
  “在商言商,”匡正说,“我不能为了哥们儿义气,放弃一笔好买卖对吧?”
  这是张荣的原话,他碾着牙:“匡正,你跟我缠什么,你那战国红都快跌废了,万融臻汇的损失你坐牢赔吗!”
  呵,匡正笑了:“代善告诉你的?”他挑起眉,“他一定没告诉你,他搞战国红加了多少倍的杠杆吧?他也没告诉你,卖得凶的都是欧美账户,战国红中国区、甚至整个亚洲都在挺着,我们还没认输!”
  张荣曾经说过,他不想跟境外投行合作,因为他是个有国家荣誉的人,匡正抓的就是他这一点:“代善跟你说,战国红垮了你们就能赢?”他冷笑,“代善是什么人你未必清楚,但我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
  是的,张荣了解匡正,他是个君子,但凶起来,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本事。
  “退出吧,”匡正劝他,“还来得及。”
  不能退,为了爱音,张荣已经砸了太多钱。
  “出来混,”匡正拍拍他的肩膀,“有赚就有赔……”
  这时贵宾室的门从外头撞开,匡正一愣,瞪起眼:“怎么不敲门!”
  “老、老板,”是来晓星,“战国红……”
  张荣倏地转过头。
  “战国红上电视了,”来晓星喃喃的,像是难以置信,“中央台……”
  (1)云刀:采耳的工具。
 
 
第212章 “宝绽我爱你!”
  萨爽握着筷子, 一眨不眨盯着食堂墙上的电视,中央台正在重播昨晚的节目,报道的是虚拟货币战国红正面临的做空危机, 以及中国区玩家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坚守阵线,表现出的惊人魄力。
  扎着红色领带的主持人说:熟悉中国历史的朋友们都知道, 战国是群雄逐鹿的时代,也是由分裂走向统一的时代, 而红色,既是鲜血的颜色,也是生命的颜色,希望战国红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让世界币圈看到我们中国玩家的力量。
  中国玩家的力量, 萨爽知道, 中国玩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中国人只是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 团结。几千年来的春种秋收需要团结,背井离乡出门闯荡时需要团结, 甚至网上买个东西都要拼团,中国人比谁都明白, 只有团结才能扛住命运的击打,才有资格对强大于己数倍的敌人说不。
  这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往他碗里夹了块肉, 萨爽抬起头, 是陈柔恩。
  “看什么电视,”她凶巴巴的,“吃饭。”
  上次在萨爽家,他们闹了不愉快, 紧接着战国红出事,萨爽就没顾上服软,现在瞧着碗里这块肉,心里有点小得意:“怕我饿啊?”
  陈柔恩点头:“我怕你饿死。”
  萨爽直接梗出内伤:“我死了正好,录音棚就敞亮了。”
  陈柔恩皱眉头:“什么录音棚?”
  “就那个录音棚啊,”萨爽酸溜溜的,“大写加粗带闪光的,九爷的录音棚!”
  陈柔恩横他一眼,咕哝:“我又没去,谁知道闪不闪光。”
  萨爽愣了,不大相信地瞧着她。
  “看什么,”陈柔恩瞪眼睛,“吃你的肉。”
  “不是,”萨爽凑过来,“你怎么……没去啊?”
  “不是让你搅和了吗,”陈柔恩拍下筷子,“我气成那样,哪还有心思找别人玩?”
  萨爽一下子乐了,端起碗,嚼着肉扒饭,真香。
  陈柔恩看他还往电视那边看,扒拉他:“成天盯着电视,电视里有花儿啊?”
  “战国红,匡哥的生意,”萨爽塞着一嘴饭,“我关心关心。”
  “用不着你,冲锋陷阵是英雄的事,咱们小老百姓,”陈柔恩又给他夹了块肉,“好好吃饭。”
  萨爽囫囵把饭吞下去:“英雄?”
  “嗯,”陈柔恩拿筷子点着电视,“你听那名儿,雁翎甲,说不写也是个懂戏的。”
  英雄!他姐说他是英雄!萨爽的小心脏差点没从胸口里蹦出来,他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拍,唰地点亮屏幕,大红的底色,上头水墨丹青的三个字:战国红。
  陈柔恩瞄一眼:“干嘛,你不是一直用这个屏保?”
  ……
  萨爽垮着脸,有点担心他们孩子将来的智商:“姐,你怎么这么笨啊!”
  “说谁呢你!”陈柔恩抄起手机,正要打,宝绽到了,时阔亭起来给他盛饭,一回身,看他领进来一个小伙,大高个,最精神是那双眼睛,火似的。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宝绽搭着霍匪的肩膀,“我徒弟,霍匪。”
  “徒弟”俩字儿一出,场面顿时炸了,陈柔恩第一个不干:“凭什么啊,团长,你怎么不收我!”
  “就是,宝处,”萨爽也一脸不乐意,“团里男女比例已经够失调了,你还弄这么大一帅哥进来,是成心让我姐挑花眼哪!”
  陈柔恩刚才那一下没打着他,这时候抡上去,宝绽笑着给霍匪介绍这帮哥哥姐姐,活宝萨爽、女夜叉陈柔恩、大娘娘应笑侬、好师哥时阔亭,大伙有说有笑,忽然匡正来了个电话,宝绽接听,那边比他这边还吵:“喂?哥!”
  万融臻汇在庆祝,香槟和彩纸喷了一地。
  昨晚的黄金时段,中央台播了一期解析战国红的节目,只有半个小时,金融市场却立刻做出反应,纷纷猜测是中国政府出手“救市”的信号。
  1997年,索罗斯做空香港,中央政府提出“人民币不贬值”的立场,使这条金融巨鳄铩羽而归,毫不夸张地说,中国至今仍是那一代国际投机资本的ptsd(1)。中国政府“可能”出手,这样一个不确定的预期(2),就足以令市场倒戈。
  整整一夜,匡正眼看着战国红起死回生,断崖式的抛售奇迹般中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这片死伤无数的战场上轻轻点下了休止键。
  就在刚刚,全球唯一一个由中国人创立、中国资本主导的虚拟货币战国红,蹒跚着回到高点,架在万融臻汇脖子上的刀终于落下,冰消雪融。
  匡正知道自己赢了,不仅赢了战国红,还有爱音、正彩、萨得利,他赢了清迈何家的对赌,赢了自己这条命!
  “……听到了吗!”他对着电话喊,周围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他激动着,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宝绽我爱你!”
  挂断电话,他抽掉领带,脱下西装甩在地上,这是一个男人最辉煌的时刻,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玩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所有人都过来和他拥抱,段钊、黄百两、来晓星,包括冯宽,搂着他的膀子骂:“我操你妈匡正!我老婆都以为我痿了!”
  匡正把他从身上拽下来:“我都没痿,你痿什么!”
  “我他妈是监军!上头天天问我你赔了多少,我胆儿肥了帮你瞒着!”他扒开自己的头发,“看见没有,斑秃!”
  匡正拍拍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这些都是你的。”
  冯宽一怔,匡正已经擦过他,走进狂欢的人群。
  办公区另一边,汪有诚握着手机走进洗手间,是代善的电话,他关好门接起来,那边颤颤地说了三个字:“我完了。”
  汪有诚知道,代善玩脱了,这次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时候,代善有太多话可以说,他却只是哀求:“你来看我一眼。”
  汪有诚没出声。
  “来看我一眼,混蛋!”代善嘶嘶吸气,可能是嗑了什么,冷静不下来,“来亲我!来操我!你来……抱抱我。”
  汪有诚仍然没不说话。
  “呵呵,”代善笑了,“你的心怎么那么硬,连看我是怎么死的都不肯吗?”
  汪有诚不信他会死,不过破产负债、身败名裂而已。
  “你会后悔的。”代善说。
  汪有诚了解他,这是个习惯了威胁、热衷于撒谎的人:“代善,”他想好了,“你现在需要人,但这个人不是我。”
  代善先是沉默,接着开始耍赖:“你不是这样的,以前每次我一求你……”
  “不是以前了,”汪有诚冷冰冰地说,“你把我伤透了。”
  他挂断电话,从洗手间出来,眼前是一张张兴奋的脸,不是他心狠,是他去了能给代善什么呢,爱吗?不可能了。
  接过段钊递来的酒,他一饮而尽,兜里的手机静悄悄的,那个人没再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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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正回家睡了一天一夜,宝绽推了所有演出,窝在他怀里陪了他一天一夜,星期六一早,他们从床上下来,一起腰酸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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