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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近代现代)——折一枚针

时间:2021-01-06 10:20:06  作者:折一枚针
  这种机会匡正不可能放过,培训班说是学习,更多的是拓展圈子,同一期的学生中有来自日本、韩国、东南亚乃至澳大利亚的顶级富豪接班人,这意味着遍布全球的朋友圈和生意机会,而且还能接触到欧洲老牌的家族管理经验,没有人不趋之若鹜。
  “谢谢,”匡正向张荣伸出手,“哥们儿。”
  “客气。”张荣握住他,这是他们继上次尤琴咨询沙龙后的第二次握手,早该成为合作伙伴的两个人,兜兜转转,终于在这里化干戈为玉帛。
  匡正扶着宝绽去停车场,担心地问:“你腿这样,明天能上台吗?”
  “腿没事,”宝绽怪难为情的,“屁股疼。”
  “尾巴根?”匡正怕他把尾椎骨摔着了,正骨要遭罪。
  “不是,”宝绽哼唧,“屁股蛋子。”
  屁股蛋子,这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匡正借着搀挽的机会搂了搂他:“回去我给你揉揉,推半瓶红花油,保你明天原样上台。”
  “别了,”宝绽的颧骨发红,“你把油给我,我自己揉。”
  这个小古板,匡正逗他:“俗话说,自己的屁股蛋子自己揉不了。”
  “哪有这句话……”宝绽咕哝着,半靠在他身上,两人在渐渐融化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
  第二天是周一,匡正到公司先把瑞士培训班的事安排下去,然后上楼进办公室,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宝绽的名字前头只有一个人——白寅午。
  他深吸一口气,点击通话,把手机放在耳边,一声、两声、三声,拨号音响了很久,那边接起来,是一把疲惫的嗓子:“喂。”
  是老白的声音,匡正认得,只是沙哑黯淡了许多:“是我。”
  他们很久没联系了,白寅午沉默片刻,带着和过去一样的笑意:“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一句“你小子”,匡正的心就颤动了,他自己都没料到,再听到师傅的声音,他这样激动:“怎么了,老白,”他关切地问,“很累吗?”
  他叫他老白,而不是白总,白寅午立刻知道,他们还和过去一样,互相信任,情深谊厚:“还行吧,”他强打起精神,“一堆烂事儿。”
  “正好,”匡正说,“我这边有个去瑞士的培训班,两周,我带一帮二代过去,你跟我走吧,放松一下。”
  这是名正言顺给他安排带薪休假,白寅午明白,但拒绝了:“你们去吧,最近有几个大项目,我走不开。”
  “有什么走不开的,”匡正冷笑,段小钧说过,总行派了个行政总监来分他的权,“不是有个吃白饭的嘛,让他顶着。”
  白寅午笑了,边笑,咳嗽了两声:“那种人,屁都不顶,”他严肃起来,“投行部是我的心血,该在这儿顶着的人是我,也只有我,能把它顶住。”
  匡正挑了挑眉,白寅午没变,还是过去那个钢筋铁骨、说一不二的家伙,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投行部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万融的,是勾心斗角的董事会的,是牺牲品,是战场,不是他豁出命去就能够力挽狂澜。
  “你小子干得不错,”白寅午换个话题,“没丢我这老东西的脸。”
  “喂,”匡正没大没小的,“说什么呢,谁是老东西,你正当年!”
  白寅午长长出了口气,又咳了咳:“老了,”这些话,他只对匡正说,“你走以后,我老得更快了。”
  匡正的眼眶乍然发热:“老白,你等我,”他压低了声音,是没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你等我干出个样子,你过来,万融臻汇是我们俩的!”
  白寅午没马上表态,听筒里是持续的空白,再开口,他说:“kendrick,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看不透。”
  匡正不服气,有什么看不透的,生意场上,他一直信奉凯撒的那句话,“我来了,我看到,我征服”,他有一肚子的道理要讲,白寅午那边却有人来,只好匆匆挂断电话。
  攥着手机,匡正给冯宽打过去,要杜茂茂的联系方式,冯宽愣了一下,开他玩笑:“怎么着大帅逼,回心转意了?”
  “滚你的,”男女上的事儿,匡正一点余地都不留,“我办信托。”
  冯宽撇嘴:“你不是有她手机号嘛。”
  “删了,”匡正理直气壮,“给我办公电话。”
  冯宽不再废话,把杜茂茂的电话给他,然后提醒:“臭脾气压一压。”
  “知道了。”匡正切断通话,直接打给杜茂茂。
  那边接起来,非常职业化的口吻:“你好,万融信托,杜茂茂。”
  匡正和她一样,把公司放在前头:“万融臻汇,匡正。”
  那边怔住了,许久,难以置信地开口:“匡总……你好。”
  匡正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我有笔慈善信托,想麻烦杜经理。”
  杜茂茂听得出他的意思,故作轻松地说:“好啊,”接着,换上一副质问的口气,“个人还是公司?”
  “个人。”
  “财务顾问?”
  “万融臻汇。”
  “受益人?”
  “清华大学每年提交的一百名贫困学生。”
  “受托资产的类型和数额?”
  “货币资金,八千万元人民币。”
  “存续期限?”
  “永续,”匡正对答如流,“不可更改。”
  “投资范围呢?”
  “稳健的银行理财产品、国债、金融债、央行票据、aa级以上债券。”
  专业上的你来我往,他们旗鼓相当,杜茂茂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怎么不让冯宽联系我?”
  “本来也没什么可躲的,”匡正很坦荡,“我喜欢直来直去。”
  “知道了,”杜茂茂也公事公办,“等我回音。”
  挂断电话,匡正靠在舒适的大班椅上,办公室很静,他不禁抬起右手,闻了闻指尖上的红花油味儿,辛辣、浓烈,让他去掉周身的戾气,缓缓笑了。
 
 
第122章 
  自从知道匡正要去瑞士, 还是两个礼拜, 宝绽就开始给他收拾东西,每天想起什么就往里塞一点, 到匡正走的那天,已经足足塞了三个箱子。
  “我说, ”匡正瞪着客厅中间那座小“山”,“你是我家宝绽吗?”
  宝绽蹲在地上, 嘿咻嘿咻还在装:“不是你家宝绽是谁, 还能是外星人变的?”
  匡正在沙发扶手上坐下,看他把袜子一双双卷起来, 用袜子筒包成个球:“你还记得去北戴河,你只背了一个包吗?”
  “那是我,”宝绽捧着这堆袜子球,一个一个装进箱子内袋,“咱俩能一样吗?”
  他, 连他卷的袜子, 匡正都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大老粗, 差不多就行了,”宝绽边忙活边说,“你是公主, 不是,王子,得伺候到位。”
  原来他是这么看自己的,是他的王子, 匡正绷着笑。
  “再说了,那是国外,”宝绽忧心忡忡的,总怕给他带的不够,“万一缺点什么多不方便,多带没坏处。”
  “都带什么了?”匡正起身。
  “这箱是衣服,羽绒服、大衣都带了,西装带了五套,鞋和靴子各带了两双,方便你换,”宝绽像个操心的新媳妇,“电脑在这里,还有你的瓶瓶罐罐,常用的都有,我用小瓶装的,香水和面膜在这个夹层,然后是这个……”
  匡正走上去,一把抱住他,用力搂了搂:“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那我再拿个箱子?”宝绽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把我卷巴卷巴装里头。”
  匡正让他逗乐了:“那我一过安检就得被抓起来。”
  宝绽回抱住他,特别不舍得:“注意安全,”他咕哝,“早点回来。”
  只是两个礼拜,不是两个月两年,去的还是瑞士度假区,不是阿富汗索马里,他们却搞得像生离死别,好像分开一分钟、一眨眼,灵魂都要枯萎了。
  迈巴赫在外头等着,匡正是七点的飞机,宝绽今天有戏,还非要送他,一路上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到航站楼,在安检口分别,他们淹没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不敢拥抱,不敢亲吻,只是默默地彼此注视,然后转身,走几步,回头看一眼对方的背影。
  回程路上,宝绽靠着车窗发呆,好几次转头往机场的方向看,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小郝在后视镜里瞧着他这样子,忍不住叫:“那个……宝哥。”
  “嗯?”宝绽心不在焉。
  “老板是去两周?”
  “嗯,”两周,他们认识之后分别最长的一次,宝绽忍不住胡思乱想,“郝儿,瑞士没有枪击啊恐袭什么的吧?”
  “啊?”小郝让他问愣了,“没、没有吧,没听说过。”
  宝绽不放心,还想问,忽然手机响,他掏出来一看,又是那个让他反感的号码,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这次他没有接。
  到如意洲时是六点半,时间足够他上妆,下车进门,两个工作人员急急迎过来,神色紧张:“团长,来了一伙人,在楼上检查呢!”
  “检查?”宝绽蹙眉,“什么人?”
  他们说不清,宝绽快步上楼,一二楼之间的缓步台上,萨爽正等他,已经勾了脸,是《苏三起解》的崇公道:“宝处!”他给他说情况,“来了一伙工商的,说是有人举报我们非法经营,时哥和侬哥陪着上去了!”
  非法经营?宝绽看一眼表,这个时间,恐怕要耽误开戏:“营业执照给他们看了吗?”
  “看了,”萨爽说,“全部手续都拿出来了。”
  两人到三楼,真是工商的,穿着制服,戴着肩章,还举着执法记录仪,一伙人挤在包房里,能听到一个大嗓门儿在嚷嚷:“你们这是超范围经营,罚款!整改!”
  “大哥,”时阔亭赔着笑,“我们只唱戏,有时候客人累了在这歇一脚,不额外收费。”
  他这么说,那工商的还挺不高兴,弯腰四处翻,翻出来两瓶小牛时期的白酒:“茶水不收费,酒也不收费?”
  那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时阔亭想解释:“我们……”
  那家伙质问:“喝没喝过?”
  时阔亭没办法,只有承认:“喝过。”
  “提供餐饮!”人家直接给定性,“街边那种小书店知道吧,想卖一杯咖啡,都得去办食品经营许可证,你们这么大的门脸,就在萃熙华都对面,万一出了食品安全问题,谁付这个责任!”
  他说的有道理,宝绽走上去,之前他们一门心思唱戏、稀里糊涂经营,不懂法,现在懂了,就得按着法来。
  工商的一回头看见他,卓尔不群的气质,价值不菲的大衣,态度语气收敛了些:“你是老板?”
  “你好,”宝绽伸出手,“如意洲的团长,宝绽。”
  那家伙意思着跟他握了握:“你们这个戏楼现在肯定是有问题,暂停营业吧,等着处罚通知单。”
  宝绽没多说什么,只是商量:“我们今晚的戏牌子已经挂出去了,客人不知道停戏,大冷天的跑一趟,您看能不能……”
  “这没商量,”那人摇头,“群众举报我们必须得处理,说实话,你这还行,小毛病耽误不了几天,要真是非法经营情节严重,我们要贴封条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宝绽不再强求,领他们进屋,想聊一聊,了解一下有关规定。时阔亭没跟过去,靠着二楼的栏杆,挺不高兴地冲应笑侬扬下巴:“行啊你,真沉得住气,戏楼都快让人封了,跟没事儿人似的!”
  应笑侬瞥他一眼,冷哼:“老百姓举报,小喽啰来查一圈,你跟着走个过场就得了,”他背过身,一副大娘娘的派头,“等会儿宝处随便给谁打个电话,人家还能不管?今儿晚上的戏咱们照唱。”
  时阔亭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刚才一个屁都没放,原来他压根没把这帮检查的人放在眼里:“真有你的,”他说不清是佩服还是讽刺,“段公子!”
  “少叫我那姓,”应笑侬回头瞪他,“不爱听。”
  “亲爹给的姓,哪能不……”
  正说着,楼下又进来一伙人,都是男的,有五六个,领头的亮出证件:“警察,”他们问工作人员,“你们这儿谁负责?”
  蓦地,应笑侬的神情变了,同一天,工商和民警先后上门,不可能是巧合,这时回头想想那什么“群众举报”,如意洲在闹市区,戏在自己的楼里唱,根本谈不上扰民,哪个没事闲的群众会举报他们?
  这是有人存心捅刀子。
  警察分出两个去一楼转悠,其余的上楼来,锋利的眼睛盯住时阔亭和应笑侬,很不客气地问:“你们是这儿的?”
  “演员,”应笑侬站到时阔亭前头,“警察同志,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警察习惯性把他扫视一遍:“有群众举报,你们会所以演出为名提供性服务,我们走访了附近的商户和群众,都反映这里晚间有豪车出入。”
  说着,他抬眼往上看,应笑侬顺着他的视线转身,见宝绽站在楼上,是送工商局的人下来,听见警察的话,不知是屈辱还是愤怒,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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