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惊恐之心抵不过寇建川的柔言蜜语,抵不过源源不断涌入小院的珠宝玉器,也抵不过在寇府趾高气昂的地位,温曼歌半推半就下还是答应了寇建川的要求。自此汴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听到这里,刘渝难忍心中愤慨,一脚将寇建川踹到在地,又指着温曼歌和莹儿道:“你们亦是酿下大错,只不过我刘渝不打女人,否则……”
温曼歌抢白道:“大人,此事民妇确实有错,错在受寇建川诱惑蛊惑……”
“温曼歌,受人蛊惑犯下恶行固然有错,可是你的错还远不止于此。”颜寒蓦地开口,堂下跪着的数人皆感到浑身一凉,“知此事大恶,不加以劝阻,反而助纣为虐,此乃错之一;为一己私欲,不惜迫害六条人命,此乃错之二;东窗事发,不知悔改,只知推卸责任,此乃错之三!温曼歌、莹儿、寇建川,此案你们同罪!”
颜寒话落,堂内忽就静得落针可闻。阎王判是非,定功过,此言一出,无人不服。
良久,颜寒悲叹一声,道:“寇建川,口舌之欲焉有尽,你实在不该被此蛊惑。”
谢载月不知道颜寒用了什么法术,寇建川忽然如同被蛊惑一般,神情木讷的交待了一切所作所为。
除却和温曼歌所述相似的片段,寇建川还抖落出一些旁的事。据他交待,府内的知情人还有两人,都是府内出生长大的家奴。其中一人便是小武,负责物色猎物,制造猎物独自在家的契机,另有一位少年小问专司杀人剖腹。
段乾坤一听,立马安排人将二人带上公堂。
不多时,这两人垂着首,紧张兮兮的进了门。谢载月略微一扫,发现小武身后那人,赫然是当日之智乐楼里跟着小武搬杂物的少年!
当时觉得这少年沉默寡言,只有一把傻力气,万万没想到竟然胆大包天至此!
小武见堂下跪着黑压压一片人,寇建川和温曼歌二人更是魂不守舍,心中便知道纸终是包不住火,自己的死期恐怕已至,当下也不再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的交待,好为自己争取点死前福利,再见一见日夜惦记的李翠芬。
小武双膝一曲,跪下道:“大人,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宽恕,只求死前能再见一人。”
段乾坤道:“只要你如实招来,本官可以酌情考虑。”
小武唇角带笑,兀自幻想了一番二人生离死别的画面。翠芬姐姐,咱们生不能生同衾,亦不能死同穴,只盼望你能永远记住小武。
刘渝俯首看他,恰见到小武这一抹微笑,心中不禁愤然,罪行滔天的犯人,在公堂之上还笑得出来?不由不满道:“还不快说!”
小武整整思绪,将自己所做之事和盘托出。
接到主子们的命令以后,小武心中也抗拒了几日,但想着温曼歌许下的丰厚报酬,足够他和李翠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便还是咬着牙准备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李翠芬向他提起邻居毛安安有孕在身,且其丈夫古大威亦是寇府长工。
小武听后心中一动,从智乐楼离开后,和那跟班少年小问专门去了趟古大威家里探了虚实。见古大威家只有夫妻二人,且地处偏僻,小武心道此乃天赐良机,于是就在心中开始暗暗谋划。
再往后,便是古大威临时去寇府上工,小问趁此机会一刀将毛安安剖腹。
谢载月一阵黯然,难怪毛安安死前攥着丈夫寇府的腰牌,这原来是为了提醒他们,凶手是寇府人!
至于第二案,小武也是去智乐楼送货时,听到正在卸肉的张轩同厨房众人提起,自家婆娘还有几月就该生产。
大家一番恭喜祝贺,小武却在其中动了别的心思。他安排小问去张轩父母家行窃,又装神弄鬼将两位老人恐吓一番。他知道张轩孝顺,听到家中变故一定会回去,到时候他的大肚婆娘落单,正是小武动手的机会。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张轩一听父母受到窃贼惊吓,便火急火燎的赶回家安慰。当晚未归,家中只有妻子,小问得以顺利作案,之后全身而退。
刘渝听到这里,骂了句三字经,要不是段乾坤看了他一眼,估计小武和小问此刻已经被他打到鼻青脸肿。
小武接着说起第三案,他被寇建川调去招工,纯粹就是为了寻找猎物,王小可便是这样被盯上的。
面试的时候,王小可一再提及婆娘已经怀孕,希望能少给他排些晚班。这一番真情实意的称述,本是为了照顾怀孕的林牡丹,谁知道听者有心,反而害了她!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言表,小武设计绊住王小可,小问便趁此机会杀了挺着大肚子的林牡丹!
“他娘的,你们还是人吗?”刘渝气得满脸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周围衙役也是磨着后槽牙,尽力控制着自己不上前打人。
围观的群众亦是如此,如若不是衙役拦着,恐怕都脱了鞋往这一家人身上甩了,尤其是受害孕妇的丈夫,无不面容变色,恨得牙痒痒。
谢载月一见大家情绪失控,场面眼看着混乱起来,连忙决定先将人收监,改天再行判决。
正在此时,颜寒蓦然抬手,场面瞬间冰封似的凝固起来,叫骂的张着嘴,脱鞋的弯着腰,推搡的伸着手,乍一看去,好像一卷话本插图,活灵活现又藏在书里稳丝不动。
段乾坤地府中人,不受此法术影响,诚惶诚恐的站起身,问道:“陛下,这……”
颜寒淡淡道:“载月,你知道该怎么做。”
谢载月一拍脑袋,赶紧从脖子上取下紫玉葫芦,凑到寇建川身边收回了他膨胀的欲念,拾起了地上的碎片。而那碎片也和前两次一样,如落在指尖的雪花般,融化消失。
几乎就在碎片消失的同时,堂内再次沸腾起来,叫骂不绝于耳。再看寇府众人,或直挺挺的跪着,或双眼失焦的愣着,或瑟瑟发抖的佝偻着。
段乾坤挥挥手,上来几位五大三粗的衙役,都青着一张脸,将几人分别拖了下去。
第五十六章
连环案一结,大理寺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连着几日的折腾,人人都是筋疲力尽,太阳刚才一落山,谢载月所住的小院就已鼾声四起。
谢载月也不例外,早已在美梦中畅游了许久。
虽未夜深,大理寺已然人静。
这院中唯一清醒的颜寒,正站在阶前,负手看着月亮。无限清辉,徐徐清风,颜寒沐浴其中,自是一番将要乘风归去的翩然。
远远地,段乾坤和横波并肩而来,两人面目肃穆,走到颜寒身侧,抱拳行礼。
段乾坤道:“陛下,小臣和护法已经设好了结界,此番他断不能闯入。”
他是谁,段乾坤没有言明,几人心中却和明镜一般。
颜寒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旺旺来历可有查到?”
横波摇摇头,道:“查不出,许就是只成精的白虎。”
颜寒不置可否,依旧望着月亮,面上却一闪而过忧虑和狠绝的神色。
段乾坤忽然想起些往事,面色也柔和起来,下意识开口道:“陛下一直都喜欢月亮,只可惜地府没有日月。”
颜寒看他一眼,无比坚定道:“地府没有月亮,我却有一轮明月。”
段乾坤怔怔地看着颜寒,良久,心下叹了口气,安慰道:“陛下,他……都会想起来的,您……”
不等他说完,颜寒忽然低声吟道:“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段乾坤低下头去,想到颜寒从前不顾一切的付出,还有这许多年的寻找守护,心下不由感慨,先帝曾说陛下性子冷,从未有动情时,做阎王再合适不过。谁曾想过,小阎王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却是这样的惊天动地,旷日引久。
谢载月正在呼呼大睡,对门外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刚梦到颜寒和自己洞房花烛,一身凤冠霞被,美艳不可方物,他看得垂涎三尺,心绪难平,浮想联翩,正要欺身上去,那穿着嫁衣的颜寒忽又面露冷意,一把将他扔在床上,似笑非笑的压上去,低沉道:“载月,我可比你大,所以我才是在上面那个。”
谢载月一个哆嗦,蓦然醒了,醒来才发现,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寇府那一夜看情况应该是自己压了颜大人才对。
谢载月拍拍脑袋,重新温习了一番颜寒美丽的模样,希望借此将方才被压的噩梦驱散。
“师兄?”黑夜中忽然响起一道声响,谢载月诧异望去,居然看着暗处影影绰绰立着位少年,闪着一双蓝绿异瞳。
“连斐?”谢载月不敢相信,小声叫道。小师弟消失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
随着他这一声呼唤,连斐周遭竟然渐渐亮了起来。而他也随着光亮,慢慢走到了谢载月的床前。
“师兄,为什么不去找我?”连斐居高临下的看他,语带委屈。
谢载月这回看清了他的小师弟,容貌飞扬,五官凌厉,还是旧时模样。
“连斐,我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你……”谢载月喃喃开口,双眼已有些迷茫。
连斐叹了口气,缓缓坐在谢载月身侧,伸出毫无血色的一只手,缓缓抚上谢载月的侧脸,“师兄,我好想你,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谢载月连连摇头:“我怎么会忘了你,现在师门就剩下你一个人,我一直想要找到你。只可惜,我……已经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着你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连斐双眼一暗,猝然靠近谢载月耳边,“大师兄,你好狠的心。”
谢载月一呆,心想我这么一段情深义厚的发言,到底哪里狠心了?
连斐嘴角一勾,随即异瞳光芒大盛,他按着谢载月,越靠越近,低缓道:“师兄,不要忘了我,不要相信地府的人,一定……要等着我。”
谢载月一肚子问题,一挑眉毛正要相问,那连斐却猝然将他按到在床,又将他一双手固定在头顶。
“连斐,你这是干嘛?”谢载月板起了脸,忽然间就有些拿不准面前这人到底是不是连斐。如果是,他从何而来,行为为何如此反常,如果不是,为何与连斐又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连斐不答,也不松手,一张俊脸堪堪就要贴在谢载月的脸上。
“连斐,起来!” 谢载月喝道,同时暗自使劲,想要将连斐掀下床去。
可奇怪的是,一身内力却怎么也用不出来,身子软的好像一块发酵后的面团,松软又无力,任人摆布。
眼看着连斐就要吻上自己,谢载月一着急,竟然抬起头来要去咬连斐!
正在此时,颜寒焦急的声音忽然响起:“载月!载月!醒醒!”
是颜大人的声音!谢载月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用脑袋撞向连斐。连斐虽然躲开了,可是深锁眉头,手上也松了劲。不多时,便化作黑烟消失不见,而他也再次睁开眼。
原来,又是一个梦吗?
床边坐在颜寒,目光深情又担忧。谢载月一喜,心想能让颜寒为他露出这种眼神,几个噩梦又算什么。
“谢大人做噩梦了。”颜寒见他醒来,舒了口气,轻声问道。
谢载月一愣,忽然想起梦里强势的颜大人,不禁后怕又怀疑,难道说自己一直想要娶颜大人做媳妇的打算,就要化为泡影?
颜寒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问道:“梦见了什么?”
“梦见你压……”谢载月险些脱口而出。
颜寒轻笑道:“梦到了我?我竟如此可怕吗?”
谢载月讪讪一笑,心想你不可怕,你一朝美人变猛人比较可怕。
偏头一看,屋外夜已阑珊,太阳虽然还没露头,可用朝晖试探尚在熟睡的人们。
颜寒望着谢载月的侧脸,忽低声含笑道:“谢大人还记得答应了本官……要穿女装吧?”
谢载月一哆嗦,心想深秋已至,屋里怎么都这么冷?
颜寒幽暗的眸子看着谢载月,声音已染上些别样的意味:“谢大人不必担心,你只需穿给我一个人看。”
谢载月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昨夜噩梦,恐是要成真。
自从前几日谢载月大胆表白,随后又在寇府的小床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层交流一夜,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谢载月自认已经表明心迹,可对方是怎么想的他却知道的不甚清楚。想了想,问道:“颜大人,你……喜欢我吗?”
何止是喜欢,是刻骨铭心至死不休的爱与守护。这两界,唯有你,独有你,我绝无可能放手。可是你现在失了前世记忆,又怎么能知道曾经的一切?颜寒心中疾风暴雨似的咆哮,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谢载月一笑,问道:“谢大人觉得呢?”
谢载月小心道:“也是喜欢的吧……”
话音未落,颜寒凉而柔的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落下。
我寻你两世,终于等到这一天。
谢载月因颜寒突如其来的一吻忘记了动作,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颜寒,只见对方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可唇齿交融,又是那样的亲密深情,似乎还有几分百感交集的欣喜。
就这样,谢载月在呆愣中,失去了他自以为的初吻。等美人离开他的唇,终于醒过神来,心中后悔不已,暗道怎么就没趁着机会,将颜大人揉进胸膛,把生米煮成熟饭?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大力拍门,那人一边拍,一边催促道:“谢大人,快,段大人说有急事找你!”
屋内方才的缠绵暧昧顷刻消失不见,谢载月跳下床穿起衣服,冷静道:“颜大人,看来是寇建川出事了!”
第五十七章
寇建川死了,生前尝过无数美食珍馐的舌头也不知去向。
如此死状和前两案凶手如出一辙,可不同的是,颜寒为防惨案再生,已命令横波和段乾坤在寇建川的牢房外布下结界,等闲歹人根本闯不进去,就算是碰到修为极高的恶灵,结界也会立时报知施法之人。
结界平静了一夜,段乾坤和横波连一点波动都未感受到,本以为平安无事,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狱卒巡视,愕然发现寇建川已经横死牢内,尸身还未凉透,嘴里依旧汩汩往外冒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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