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易行在数学竞赛教室解出那道超高校级数学题之后,林谦树已经多次对他的数学成绩提出了质疑,江弟弟从一开始的不表态到后来索性演变成了“我就是装的你怎么样吧”,简单粗暴地堵住了林谦树往下问的念头。
某日实在是好奇心爆棚,林谦树转而去问江易知。听完林谦树的疑问,江易知沉默良久,才说道:“他开心就好。”
……你听听,这是什么慈母多败儿的说法!
林谦树觉得这话和江易知的人设不符,可看着江易知明显消沉的背影,他心知这大概是江易知不曾告诉过自己的隐秘故事。
滴滴。
考场上,某个考生手上的电子表发出清脆的两声响。林谦树的思绪从漫无边际的胡想中抽离,晃晃脑袋看向底下的考生。
考试行进过半,神仙考场的神仙们有一大半搁下了笔,江易行甚至已经把试卷堆到了脑袋上,舒舒服服地趴在课桌上补起了觉。
林谦树走下去,晃荡到江易行身边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又在卷子上看到了一些令人能称之为绝活的答案。
这人如果好好做一张卷子,该是个什么水平?林谦树觉得自己想不来,也可能有生之年也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往前走两步,林谦树的视线又停驻在了雷达的卷子上。
和全靠心情做出答非所问卷的江易行不同,雷达做出这般精彩的卷子和他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林谦树站在他身后盯着瞧了一会儿,仿佛能透过卷子看到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
雷达余光瞥见身旁多了个人,转过脑袋看向林谦树,对着他咧开嘴笑了笑,接着又继续做下去。
林谦树围着教室绕了两圈,没收了一本考生“忘记”上交的杂志,回到讲台上又坐了下来。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考场上电子表的滴滴声此起彼伏,不多时,考生们便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交卷了——卷子放一堆,草稿纸放一堆,还自觉地帮林谦树拢了拢。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帮考生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很强的。林谦树自我安慰道。
三十分钟后,考试结束铃打响,睡了大半场的江易行被铃声惊醒,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带着一脸的睡意未消举着卷子交了上来。雷达紧随其后,也交上了一张填得满满当当的卷子。
带着试卷走出考场,林谦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等在老地方的江易知,看着青年目光专注地落在考卷的最后那道题上,林谦树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
江易行和雷达路过,江易知的视线从卷子上离开,抬眼望向两人。
两人停下脚步,雷达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江、江老师好。”
江易行抬起眼扫向哥哥,从鼻腔里哼出几个字来:“等他?”
江易知看向两人身后,林谦树正抱着卷子冲自己眯着眼笑,于是他也不由勾了勾唇角:“嗯。”
“走了。”江易行拍拍还在紧张的雷达,“打球去。”说着便越过哥哥朝楼梯口走去。
“小行。”江易知在他身后叫住了他,“晚上回家吃饭。”
江易行向前的步子一滞,倒是没有反驳江易知“回家”的说法,敷衍地回了声“知道”,便勾着雷达的肩膀继续向楼梯口去。
林谦树走近江易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易知目送江易行和雷达下楼的场面。他好奇地问:“你和小行说什么呢?”
江易知转身看林谦树:“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林谦树笑起来:“啊,难怪他跑那么快哦。”
两人去严开越处交了卷,严开越照例和两人聊了两句,顺便关心了一下两人的出国准备。
“下个星期要去参加一次模拟考,”林谦树回想了一下日程安排里的情况,“我们准备参加明年四月的考试,不过这一次应该是考前最后一次大型模拟测试了。”
严开越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挺好的,你俩……哎,有想法有坚持,真的挺好的。”
自己的坚持为的是数学么?林谦树清楚答案是否定的。他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人,对严开越笑了笑。
晚上回家,两人在路上打包了几个卤菜,回家就着冰箱里的食材又做了几道热菜。菜快做完的时候,江易行终于放学回家了。
林谦树恰好从厨房里捧着汤出来,见江易行一个人站在玄关低头换鞋子,好奇地往他身后看了两眼:“雷达呢?”
江易行换鞋子的动作停顿几秒,慢吞吞地直起身看向林谦树:“他说要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不来了。”
今天才考完十二月的月考,晚上就着手准备复习期末考试了。如果这个人是汪思妤,林谦树十分相信她的诚恳,但换做是雷达,那就感觉像是在自我批判了。
林谦树嘴角抽动几下,古怪地看江易行:“你信了?”
江易行换好了拖鞋,走向厨房:“不信。”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接上说:“但叫不动。”
自上一次在白塔公园走失事件之后,尽管有了和母亲促膝长谈的机会,可林谦树隐约觉得雷达的情绪始终处在崩溃的边缘,并没有因为那次谈话改变多少,甚至还因伤疤被揭开变得敏感尖锐几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林谦树放下碗,叹了口气:“你……总之多看着点雷达吧。”
“我知道。”江易行难得没有回怼,走到餐桌旁主动帮着把林谦树摆得乱七八糟的盘子放整齐。
“你……”他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看向转身欲走的林谦树。
林谦树回过头,有些诧异地回望江易行:“我?”
江易行点点头,旋即目光不自然地撇开去,他轻咳一声,然后说:“你……和我哥要一直好好的。”
林谦树心头蓦然一跳,下意识地想说两句话搪塞。然而看着江易行脸上的温度烧到了脖子根,却还是倔强微抿的唇,原来想好的俏皮话就全说不出来了。
林谦树轻轻吁了口气,笑容一点一点慢慢攀升上来。
“好。”他对江易行承诺道。
江易知从厨房里端着最新炒的热菜出来,抬眼便看到了弟弟和爱人各据一隅遥遥谈话的情形,他的目光闪了闪,放下手里的菜盘子:“吃饭吧。”
晚上吃完饭,江易行没坐多久便起身说要回宿舍,江易知想留他睡下,他以雷达还在寝室为由拒绝了江易知。
于是大晚上的,江易知和林谦树又开着车把江易行送回了学校。
坐在车上,江易行很无奈:“你们真的不用送我……”他的视线游移到副驾驶座的林谦树身上,小声吐槽道:“就算要送我,也不至于两个人送我一个……”
林谦树假装没听见他的吐槽,手机按得飞快:“送你是其次,主要是我想吃点宵夜。”
“嗯。”专注开车的江易知忽然附和道。
江易行一口气憋在胸口,最后只能闷闷地自己咽下。
在车上度过了漫长的十五分钟后,车子刚在校门口停稳,江易行就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奔向校门。
恰逢高三晚自习结束,校门口都是往外走的人,江易行一个人逆行进门,颇为引人瞩目。林谦树隔着车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白色的卫衣溶入夜色中完全瞧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你弟……”林谦树忽然想起了两人晚上在餐厅里的对话,“好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是吗?他怎么说?”江易知看起来并没有很震惊。
林谦树想了想:“他说让我们一直好好的。”
江易知转头看他,眼中似燃着两簇火:“那我们应该可以如他所愿。”
林谦树抿了抿嘴,还是抑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
江易行转过头,正好看到江易知的车子缓缓驶离校门口。听着身旁的热闹喧哗,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低下头,在微信上找到雷达:“你想吃宵夜吗?”
过了好几分钟,雷达缓缓发来了回复:“我不太想诶,今天晚饭吃得有点饱。”
江易行仿佛没看到这句话似的,继续发言:“羊肉串、烤面筋、烤馒头各5串,再加一份烤冷面可以么?”
雷达:“江哥,我真的不饿。”
江易行:“那行,就这么定了。”
雷达看着手机上江易行发过来的话,有些吃不准江易行的情绪。
作为和江易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知道江易行有个怪毛病就是一难过就喜欢吃烤面筋,而他最喜欢的食物是烤冷面。
今晚这又是烤面筋又是烤冷面的……江哥难过得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雷达:我不想吃。
江易行:不,你想。
第77章 易卫国
正好是晚自习结束的点,美食街各摊都排满了放学的学生。等江易行左手烤冷面右手烤面筋从热闹中挤出来,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他晃荡着往回走,校门口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几个学生陆续走出来。
江易行朝校门走,抬眼看到远处昏暗的角落里陡然亮起一簇火光,幽幽一闪,很快便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风里。
应该是有什么人在那里抽烟。江易行只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转身朝宿舍走去。
周一中午吃过饭,林谦树闲着无聊,就去了校门外的报刊亭买杂志,刚挑好杂志,他就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十分灼热地停驻在自己身上。
正午的街道上空旷无人,林谦树转身的时候,只有对面文具店檐下站了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样貌陌生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引起林谦树多大的关注,他只瞥了一眼就又转过头询问老板:“老板,这杂志多少钱?”
结完账,林谦树再度回过头,这一次视线便完全地和男人对上了。
十二月的南陵寒风砭骨,中年男人却只穿了一件看起来过时的皮夹克,裤子看着也不合身,整个人可以用“落魄”来形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林谦树不由地开始忐忑——这是自己失忆的时候认识的人吗?
遵循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林谦树只是抓着杂志站在原地十分警惕地看着中年男人。
过了三分钟左右,中年男人率先动了起来。他从文具店檐下缓缓走出,目标明确地朝报刊亭的方向走来。
男人走到林谦树面前站定,林谦树感到浓郁的烟草味立刻扑鼻而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伙子你好,”男人一开口,就露出了他那被香烟熏得发黄的牙,“你是南怀高中的老师吧?”
林谦树往后退了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龇了龇牙,似乎是想努力作出一副和善的姿态,然而长期被烟酒浸泡的身体精气神已经垮了一大半,这一龇牙令他反而显得愈发凶神恶煞。他拉开皮夹克,从内袋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递给林谦树:“没事,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在你们学校读书?”
林谦树低头一看,顿时无语起来——照片上,一个圆溜溜的小光头正坐在一辆学步车上,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正懵懂地盯着镜头。
……谁能凭婴儿时期的照片认出一个一天变一个样的青春期少年啊!
大概是林谦树无语的眼神过于明显,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这是我现在身上唯一一张他的照片了……”
“冒昧问一句,这个孩子是你的……?”
男人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这是我儿子。”
什么样的爸爸,身上唯一一张照片是儿子婴儿时期的照片哦。林谦树把警报程度提高到了五星级,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直接跑路:“我还得回去改作业,你这……”
“不要走!”男人见林谦树有要走的意思,立刻变得着急起来,他情急之下拉住了林谦树的衣角,语速不由加快了几分,“这真的是我儿子,我没有骗你!”
“他叫易行,容易的易,行动的行,今年正好读高一,我还有个大儿子叫易知,他俩成绩都不差的……”男人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堆话来。
易行,易知。这两个名字简直是太具有辨识度了,更何况男人口中的大儿子也是从南怀实验高中毕业的。这几条消息叠加在一起,林谦树脑海中一瞬间就浮现出了两张相似的冷脸。
林谦树今天头一回认真地抬眼看中年男人,男人有着一双和江易知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比起江易知的清澈,他的眼白中满是浑浊,还布满了可怖的血丝。
“我不想成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江易知颤抖的声音在林谦树脑海中回响。他毫不费力地就回忆起了爱人是怎样用力地拥抱着自己,央求着自己说出需要他的话语,诉说着自己对于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的恐惧。
林谦树遇到江易知的时候,易卫国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庭,江易知用彼时羸弱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照顾受了刺激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暑假时可以在奶茶店一天打10多个小时的工为自己赚学费,甚至后来还一点一点把林谦树挪进了他的人生规划中……可这样艰苦的日子,对从前的他来说,也是甘之若饴。
“父亲”二字对江易知来说是个噩梦,以至于最后他的离去留给江易知的只余庆幸。
这样一个消失了近八年的男人忽然再度出现在南陵市,不得不让林谦树神经敏感十分。看着男人带着些急切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挣开了男人的手,回答道:“抱歉,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位。”
易卫国还想再说什么,林谦树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如释重负地后退一步,接起了电话。
“喂?”
屏幕显示是江易知打来的,林谦树快速地瞟了易卫国一眼,敛下眸子佯装不觉。
“十二月的月考卷放在你桌子上了,”江易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杂志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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