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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世事难料，你这小小年纪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不累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闻灵笙晓得闻自远说这些是为了宽他的心，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闻人冰的旧伤是在生他之前就有了，这些年冬天的时候经常会发作，闻灵笙是知道的，他刚才看见他爸爸站在人群里，其实精神还挺好的，刚才闻家人虽然都被混沌绑了，但方才个个看起来临危不惧，一点儿都没乱。
闻灵笙默默垂眼，还是陷在之前的事情里出不来：“把混沌放走，就是我的错。”
闻自远伸手把闻灵笙拦在怀里，又伸手替小孙子把挂在睫毛上的眼泪珠擦掉，才轻声说：“喜欢这种心情是很珍贵的。这不是错。利用这种心情害你的人，是他们错了。”
“混沌谋划万万年，甚至他还没在你识海里的时候就在筹谋这
些事情了，就算不是你，也是别人。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你这孩子是被他的那些话影响了心情，给带到死胡同里去了。”
闻灵笙默默趴在闻自远的怀里，低声说：“我有心魔。”
闻自远的声音越发轻柔：“心魔是混沌特意用言语引导你产生的。不是你的感情有错啊。上古凶神最会蛊惑人心，你不要觉得自己喜欢龙神有什么错。笙笙，其实你能有喜欢的人，哪怕那是龙神，我们都很替你高兴的。”
“高兴？”闻灵笙错愕抬头，有点不敢相信闻自远的话，“爷爷，你是看我难受故意哄我的吧？”
古时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不是没有的事，就是比较少。修仙界里也不是没有找男道侣的，也是比较少。但随着社会的开放，修仙界里的规矩和讲究也渐渐开放，能够容纳了更多的多元，这找男伴侣的事儿，在各家各门派中也都是有的。
只是闻家没有这样的事情。
闻家人性情平和，自家长辈或者晚辈的事情，都不会去干涉太多。闻灵笙不谈恋爱不结婚，家里也没人催他，都是随他自己高兴就好。
也没人跟他谈过这个，就是小辈们聊天总是说起来，问闻灵笙喜欢什么样的人，闻灵笙是打定了主意不谈恋爱不结婚的，所以每次都说不知道。
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可那些女孩子他都没感觉，也从不去耽误人家。
他没料到自己会这样动了心，更没想到自家爷爷能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他喜欢男人，还是上古龙神这件事。
按他所想，闻自远就算不骂他，不也该说一句让他别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么？
闻自远笑起来：“爷爷哄你这个做什么？”
闻自远伸手指了指外面，让闻灵笙看结界外的黑龙：“爷爷能感觉到，龙神是很关心你的。这结界里温暖如春，外面的什么声音都看不到，里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一点也看不见里面。这是他在体贴你，关心你啊。他怕你冻着了。”
闻灵笙又默默趴回闻自远怀里，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闻自远也没指望他回答，笑着轻声说：“说实话，我和你爸爸其实挺担心你一个人的。你要一个人过，家里不会说什么。家里的人这么多，谁都喜欢你，谁都跟你亲，不管谁都能陪着你一辈子。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体验一下喜欢人，还有被人喜爱的感觉。”
“龙神其实真的蛮不错的。力量强大又会关心人，虽然咱们没见过，但是肯定长的也是很好看的。笙笙，你的眼光真不错，喜欢龙神，这是很值得的。”
闻自远的语气很轻松，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一样在谈论龙神，闻灵笙听在耳朵里，心里的酸楚难受被抚平了一点点，可随即又克制自己不要陷入这样温柔好听的话语里。
他咬着下嘴唇轻声说：“爷爷，这是我自己的感情。我不想被人知道，我也不想强求什么。他是上古龙神，我们不能那样说他的。他有守护天下万物的责任，要是换了别人，他会一样体贴关心。”
闻自远摸摸闻灵笙的脑袋，小孙子眼底的伤心让他心生怜惜，忍不住把小孙子抱紧了些：“笙笙，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啊？”闻灵笙愣了愣，“问什么？”
闻自远说：“你同龙神身份悬殊，力量悬殊，不论在旁人眼里还是在你自己眼里，都是不同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个体。混沌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在你的心里种下了心魔。”
“爷爷不知道之前混沌都跟你说过些什么，但爷爷刚才听了一耳朵，混沌说的那些话，说龙神同神女有来往，你心中疑虑大概就在这里吧？你既然不清楚，何不去问一问呢？若是能说清楚，对你是有好处的。”
闻灵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他知道我喜欢他。
”
这回轮到闻自远愣住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不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吗？”
闻自远以为，龙神是和他们一样，都是在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闻灵笙自己偷偷抹掉眼泪，才说：“之前在那个地下停车场里，我曾碰过他身体的部分，后来被我一碰，他的龙爪和血液就都化为粉末，之后，他的力量就附着在了我的身体，他能感应到我的想法和心思，我感应不到他的。”
“他虽然没有说过，我也没有提起过，但是他知道，知道我喜欢他。我很努力的在控制了，但是有时候这种喜欢，真的是控制不住的。”
闻自远明白了：“都已经这么久了啊。那龙神现在还能感应到你的想法吗？”
闻灵笙轻轻摇头：“感应不到了。我修为进益后，识海有了防御状态，他就不能感应到我的想法了。所以刚才，他才会侵入我的识海中，查看混沌给我种心魔的记忆。”
闻灵笙直起身体，仿佛含着一汪水的清澈眼眸定定看着闻自远说：“我知道混沌说那些话是试图挑拨我和龙神大人。他想要引发我的负面情绪。他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我胡思乱想的。我跟他说我只相信龙神大人，我也告诉我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这样的情绪真的是很难控制。”
“我没有如他所愿对龙神大人产生怨怼的情绪，我对龙神大人是真的一无所求，我只是想自己默默喜欢他而已。但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对我自己的这份感情有想法。其实心魔，是我自己。混沌想要我顺着他给的方向走，我没有去，但是我把自己的心逼到了悬崖上，进退都很难，又都不是我想要的，这一来二去，心魔就产生了。”
闻灵笙现在慢慢平静下来，前后思虑一遍，就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不论何种原因产生的心魔，都正是合了混沌的心意。心魔中的负面情绪会给混沌提供滋养，数日的滋养后，混沌就在肖琦发难的这一日积蓄了力量，而后里应外合，逃了出去。
闻自远转头看了看结界外头，黑龙还是保持着他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悬停在那里，用龙的脊背背对着他们。
闻自远看了片刻后转头，对上闻灵笙的目光：“笙笙，爷爷觉得你长大了。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爷爷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想的。”
闻灵笙歪了歪头，对着闻自远笑了一下：“爸爸以前说过的，爱情会让人成长。”
闻自远也笑，就还是心疼他的小孙子，心里有点心酸：“爷爷还是希望你快乐一点。”
闻灵笙垂眼笑了笑，然后抬眸看外头的黑龙：“这个结界，他在外面是不是也听不到我说话？”
闻自远点点头：“对，龙神听不见的。”
闻灵笙放了心，才轻声说：“我能待在他身边帮到他，我就很快乐了。他什么都不提，那我就什么都不说，我也什么都不问。爷爷，你知道吗？我能像这样喜欢他，我就很满足了。”
“我能有这样的机会遇到他，是真的很不容易。他说，这是天地赐给我的大机缘，这也是他的生机，我不想让喜欢和爱这样的感情毁掉或者混淆掉这些更重要的东西。我想珍惜这个机缘，我也想好好的帮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自己的问题我要自己处理好，我自己的感情我也妥善收藏好，不能打扰他。还有那么多的龙脉和龙们需要我的力量去修复，我不能沉溺其中太久的。何况，还有混沌。他还逍遥法外，我得找到他，然后收拾他。不能让他再祸害别人了。”
说着说着闻灵笙又轻轻笑起来，“这个结界虽然是他布的，但我真的能感觉到结界很牢固。我说了这么多，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是真的听不到啊，这样真好。”
他从来小心翼翼的克制自己的感情和想法，生怕被打扰玄青，
生怕被混沌利用，这还是头一次说出自己内心的心意。
闻灵笙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他想，这样真痛快。
第49章
看着闭着眼睛不自觉开始深呼吸眉目渐渐舒展的小孙子，闻自远满目欣慰：“勘破心境比修为进益更加的重要。每个人所悟到的都不一样，但是我能感觉到，笙笙你的境界提高了。”
闻灵笙睁开眼睛，大眼睛里浸润着如水般的温柔：“谢谢爷爷。能让我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闻自远慈爱摸摸闻灵笙的脑袋：“你是要真的看开了才好。有些事我们都能听你说，你愿意的话，爷爷还有你爸爸，还有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愿意听你说话，但也要你自己心里真能通透才行。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真正开心快乐更重要的。”
闻灵笙轻轻抿了抿唇，认认真真的看着闻自远说：“爷爷放心，我会努力的。”
“就是，”闻灵笙迟疑了一下，才说，“就是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家里谁都不要再说了，行么？大人他，他应该并不想涉及到我的感情。”
闻自远拍拍闻灵笙的肩膀：“爷爷明白的。家里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提的。刚才龙神出去，你爸爸和我一个字都没说。在这方面，爷爷还有你爸爸，包括家里的人，肯定都还是尊重你的。”
闻灵笙默默看着结界外的黑龙，低声说：“尊重我。也是尊重他。”
闻灵笙跟着玄青跑进跑出好多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晚上睡觉睡不好做噩梦，这些天睡觉的地方也都是在野外露营或者在山洞里，闻自远看闻灵笙都瘦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这里暖和又安静，你也折腾累了，你就现在这儿睡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出去。”
闻自远怕混沌从闻灵笙的识海里跑出来会对他的识海有很大的影响，就想让闻灵笙休息好了再做那些事情。
闻灵笙心情缓过来后确实就感觉有点累，里面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干脆就在结界进了睡袋里面把衣服都换掉了。
闻自远他们是被混沌绑来的，什么都没有准备，闻灵笙还有些担心，不好意思自己去睡觉。
闻自远让他别管这么多了：“笙笙，我们都还好，你好好睡吧。不用担心我们。等一下我们应该就用传送阵回去了。”
闻自远怕他们马上就走闻灵笙没有安全感，就说他先在这里陪着闻灵笙，等闻灵笙睡好了之后他们再回去。
这段时间闻灵笙自己面对了很多的事情，已经很少体会到这样有人替他撑着的感觉了，他心里觉得很温暖，难得的放松下来，挨着闻自远在睡袋里睡着了。
这一觉也是难得，因为还没有到晚上，闻灵笙就没有做噩梦，睡得还是很好的。
等到几个小时后他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闻自远不见了。
闻灵笙连忙起来，才发现不仅仅是闻自远不见了，就连结界外面那些在山洞里坐着的闻家人都不见了。
火堆还在继续燃烧着，只是火光小了一些，山洞里没有之前那么明亮，可还是能看到结界外的黑龙仍旧保持着闻灵笙入睡前的姿势停在那里。
那仿佛入定的模样令闻灵笙有一种错觉，好像这条龙不仅仅是天下万物的守护者，也是他的保护神似的。
闻灵笙把睡袋收拾好，又把背包整理了一下，把自己也重新整理了一下，才走出了结界。
玄青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你醒了？”
闻灵笙点点头，走过去在火堆前坐下，望着闻家人之前坐的地方轻声说：“大人，我爷爷他们呢？”
玄青默默看了闻灵笙一眼，见他眼角还有一点红，但明显眼中再没有之前那样伤心欲绝的神情，整个人的精深状态也好了很多，玄青摆了摆龙尾，就将身后的结界收了起来。
“他们回去了。你父亲收到信息，说他之前待的地方有魔物作祟，动静闹得很大，需要他们过去看一下。你
爷爷当机立断，就决定先回去，让我跟你说一声，叫你不必担心，他们会注意自身安全的。然后，他们也让你好好照顾自己。”
闻灵笙睡着后不久，闻人冰就接到了传信，说了之前出问题的原因，魔物作乱不能耽误，肯定是要立刻去了解情况的。闻自远就联合闻人冰做了几个传送阵，该回家的人回家，该跟着闻人冰去现场查看情况的就去查看情况。
闻灵笙听了惊讶：“又有魔物作祟？不是之前的魔物已经被大人处理掉了吗？”
玄青说：“我既然已经苏醒，那么有些魔物也在慢慢苏醒了。这只是时间问题。年深日久，总有些镇守失去了当时的效果。我已经告诉你父亲该如何处置这些魔物，它们也有命门，你不用太过担心。”
“当初混沌受伤，也有这些魔物的手笔在里面，混沌现在出来了，这些魔物哪怕不去找他，他也会去找它们的，当年的账混沌不会放过，所以，这些魔物也未必过得好。”
闻灵笙还记得玄青以前说过的话。上古龙神在，世上魔物就不会除尽。上古龙神的魂魄陷入沉睡之中，魔物们也会跟着被锁起来不得动作。
上古龙神的魂魄苏醒了，魔物们也会蠢蠢欲动。现在玄青这样，魔物们陆续出现，也是天地之间的平衡之道。
闻灵笙说：“可混沌也跟魔物合作过。而且，我觉得它们还在继续合作。”
玄青龙眸中闪过一点笑：“魔物现在大不如前，合作的事应该进行不下去。他被关在千乘中这么多年，最大的起因就是魔物当年合伙打伤了他。这仇怨太深，它们招惹的是个神经病，混沌不可能放过它们的。”
自从玄青开始谈到混沌，闻灵笙就觉得玄青对待混沌的态度很是奇怪，绝不是朋友，但也不像仇敌。明明应该是死对头，可玄青谈起混沌来，语气平静甚至还会带一点调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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