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潋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学校打听到这一情报。他承诺要帮助江也,相应的行动必须落实。但两人互看不顺眼多年,二狗也许帮过很多个“江也”,但不一定会帮他的江也。一场交易在所难免。
可是年轻人有什么呢?无非是永远高抬的头颅,永远不熄的眼神,自以为金贵的身躯永远学不会折损尊严一厘。
谢潋笑了笑,再一次举起酒杯。此时他的手已经有些颤,但盛满的酒却没有洒出一滴。随着杯内液体的减少,杯口倾斜角拉大,他隔着厚厚的玻璃杯底,去看左边人的轮廓。
当空酒杯被“咣”一声放下,谢潋恍惚间看到二狗嘴角抿出愉快的笑。
啤酒罐东倒西歪躺满了桌台,果酒的甜蜜被掠夺一空,四瓶野格只剩空瓶,辨识度极高的气味却还在淡淡地飘。
酒终于喝完了。
谢潋放在桌下的手里突然被塞了个什么东西,薄薄的,边角锋利,他低下头努力辨认,发现是一张名片。正面印着画室官方信息,这没什么重要,真正有价值的是——
谢潋将它反过来。空白的卡片中间横了串龙飞凤舞的电话号码,那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换得的“战利品”。多么容易。
他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看,有些东西,你总是要学的。
摇铃声似乎来自远方,又似乎就发生在耳边,谢潋不知道。
原本的怀旧金曲歌单被切走,此时播放的音乐带上了流行元素,麦克风被几人再度捡起,或清澈或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将谢潋包围,他很快被再次淹没。
他听到王洪波的声音断续传来,“潋哥……谢潋,睡着了吗?……喂,要不要回家!”
“没睡。”谢潋想从柔软的沙发中直起身,不成想手臂却失去力气,“我没事……”
忽然身躯被支撑起,谢潋迟钝地想到是王洪波帮了他,“谢谢。”身边人嘴唇动了动,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是他实在是听不清了。
余光瞥到闪动的光亮,他在迷蒙中转过去。原来是挂在前面的显示屏。
MV的场景在眼前一幕幕地闪过,闸口被打开,谢潋终于听清之前那些声音——
*可不可以 和你在一起
们之间有太多回忆
爱上了你 没什么道理
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到你*
MV上的一点红色刺入瞳孔,谢潋从恍惚间清醒一瞬,突然发现心口缺失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只记得它披红色外衣,具有着柔软的特征,甚至连安放在手心的触感他都存有记忆,只是独独不记得遗落之物的本身。
“在哪……”他眉头簇起,回身不停翻找着沙发上的每一寸空隙。
王洪波说:“你找啥呢?什么玩意丢了啊,钱包还是手机?——等等你手机不是在这吗!”
谢潋嘴唇紧抿,并不应答。他找遍周围,并未找到情感上可拼贴的碎片,直到看到自己熟悉黑书包的刹那,心脏才快速跳动起来。当他把那颗红色的爱心从书包中捧出,他才感觉双脚再次踩回大地。晕眩感抽离大半,他总算找回自己遗失的零星理智。
*不希望我的未来不是你
只愿意和你永远不分离
趁我还没有过保质期
趁你还愿意*
谢潋将红色的爱心被捧在手中,手指微微痉挛。听觉神经被深情占尽,看着眼前这份鲜红的、赤诚的爱,他除了虔诚地忏悔别无他法。
*趁我还没有过保质期
趁你还愿意*
包厢大门忽而被打开,出逃者未背好的书包重重的甩在门框上,发出震耳声响。
王洪波失声惊呼:“谢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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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第54章 难过
天色已经很晚,或远或近处有音乐声传来,几个身着粉绿锻衫的女人摇着扇柄走过一幢幢单元楼,裤腿在秋风中翻起艳丽的浪。谢潋同鲜艳擦身而过,接着走进昏暗楼道。
忽而女人嬉笑的声音高起来,惊扰了枝头的鸦雀,——和一只抖着毛的流浪猫。
“喵呜——!!”
一道白影擦着黑色运动鞋逃进楼道,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低低的呜咽。
谢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他屈身掸了掸裤脚,下颚绷得很紧,直起身后表情依旧不好看,说不出是因为猫咪还是其他。
江也最后在微信中回复他,还是好几个小时前,运动会间发生的事情。而他十分钟内发出的几条消息,没有一条得到回应。
意料之中的事,谢潋知道。
他抬脚迈上一级楼梯,但很快晕眩感再度袭来,眼前的楼梯变成漩涡,硬生生将他逼退。酒意明明已经被风吹散了七七八八,但只要一想到江也离开时的表情,谢潋的大脑就开始刺痛。
当时那双眼睛里,好像盛着星点水光,这样漂亮,怎么会有人舍得弄碎?
可谢潋,偏是舍得了。
“喵,喵呜……”
谢潋垂下眼,之前的白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他的脚边,紧接着毫无防备地躺倒在地,翻着毛茸茸肚皮,努力伸出爪子想要拽住谢潋的裤脚。
眼看着裤脚要沦为玩具,谢潋向右边移了一步,谁知那团子笨拙地打了个滚,再次亲昵地挨了过来。
谢潋面无表情地看它。
猫咪似乎感受不到眼前两脚兽的冷漠,撒娇似的“咪”了两声,前身俯在地上,爪子又欢快地在挥舞两下,飞快地抓上谢潋运动鞋上的鞋带。
谢潋压抑了一晚上,低气压终于找到宣泄口。他不耐地抿了抿唇,脚腕左右一晃,不想那只圆乎乎的团子直接向一侧滚去,腹腔里还发出些委屈的呜咽。
“……”
谢潋突然清醒过来,他不痛快何必找小猫的麻烦。
再看过去的时候,小猫已经远远的缩成一团,不敢再靠近。小脑袋抬起的时候,圆溜溜的眼睛中还透着几分怯意。
这双眼睛,谢潋莫名觉得熟悉。
他屈起左膝蹲下,打量起眼前这只缩成球的团子。分明是只流浪猫,却吃得胖乎乎的,并且眼睛里没有锐利,对着陌生人竟然可以毫无防备。
就连谢潋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柔和。先前的那些酒竟像是漾进了眸子,荡起醉人的波。
猫咪也察觉到威胁不在,气氛变得和缓。它细细地叫了声,随即伸头小心地嗅了嗅,在确认了对方没有敌意后,它像是全然忘记了先前被欺负的场景,憨傻地抬起前爪想要够眼前人的膝盖,似乎在主动示好。只是在要触碰到的刹那,它胡须快速抖动两下,就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委屈又小心地收回了爪子。
谢潋声音沉沉,“都怪我。”
“呼噜、呼噜~”
猫咪在他面前原地转了个圈,连尾巴尖都带着亲昵。
“原谅我了吗。”谢潋低叹一声,顿了顿又道:“那你说……”
“他也会原谅我吗?”
起身时,谢潋想着,我可能是真的醉了。
如果他没醉,如何能和一只猫咪对话半天;但要说他醉了,为什么心中的热烈那般清晰。
谢潋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开门,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客厅,这让他莫名松了口气。再大度宽容的父母,也不会乐意见到自家孩子沾着酒气回家。
“小潋回来了?”
走向卧室的时候,轻柔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谢潋的身形一僵。
“嗯。”谢潋回头看了眼,封如姿正撑着身体坐起来。他走到一旁打开客厅大灯,“怎么不开灯。”
“之前想着眯一会,没想到真睡着了。”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谢潋半晌终于开口,“天凉,你快回屋休息吧。”
“不急。”封如姿招招手,“过来坐,妈妈和你聊两句。”
“你大了,妈妈也不想管你那么多。”封如姿轻声道:“但是什么年纪干什么年纪的事,你一个高中生,大晚上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总是不太好的。况且你知道喝醉后有多危险吗,什么事情会发生,什么事情不会发生,你怎么担得起责任?”
谢潋沉默地听着,两手交握在膝上。
封如姿倾了倾身子,带着温度的掌心覆上谢潋的手背,“下次别让妈妈担心了好吗?”
“对不起妈。”谢潋说:“我只是……”
我只是……
谢潋闭了闭眼睛。
封如姿很快察觉到谢潋心事沉重,“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不开心了?”
谢潋不说话,只垂下眼脸,右手拇指用力亚上左手食指。指甲离开的刹那形成白色月牙印痕,很快又消失不见,于是他便再次自虐般地压上新痕。
封如姿说:“考试不顺利?”
看着谢潋表情不变,封如姿先一步笑起来,打趣道:“怎么会呢,我儿子可从来不会在学习上犯愁。”
“还是,”她又猜,“运动会名次不好?”
“第一名。”
“那是因为什么呢。”封如姿食指点着下巴,装作苦恼地思考半天后,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谢潋,“是不是,和……和朋友闹矛盾了?”
谢潋很快地抿了下唇,手上的动作骤然停止。
封如姿将他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暗叹一声,“和妈妈说说,好吗?”
“我让他难过了。”
谢潋说完后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张了张嘴,似乎不确定刚才说话的人是自己。空气有些凝固,唯有浓重的酒精气味在周身环绕。几颗汗珠从额角滑落,谢潋像是被梦魇缠住,带着几分痛苦的神情低下头,喃喃道:“我让他难过了……”
“妈,”谢潋嗓音喑哑,“我……”
“没关系,没关系的。”封如姿起身站到谢潋身旁,努力安抚道:“周末请小也来家里吃饭,好好道个歉。”
谢潋轻轻点了点头,“好。”
秋风敲打窗户,难以惊扰室内宁静。
一片安静中,谢潋忽然察觉到什么,大脑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封如姿的眼神有些颤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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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喵呜?
谢潋:冷漠.jpg(内心os:好可爱 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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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真男人绝不坑文!!!!!!!!
第55章
封如姿是否察觉到了什么,谢潋不知道。
即使头脑昏沉,潜意识却还是警惕的,未曾将与江也的事情吐露半点,只含糊以“朋友”带过。那么封如姿是如何看破的?
是看他们近来关系亲密因而随口试探,还是早就对他的态度有所察觉。
谢潋翻了个身,床单拉扯出不知第多少道褶皱。
多想无益,只让思绪越理越乱。他揉了揉蹙起的眉头,最后干脆不想了。
希望只是他多心。
第二天起床时,一套叠放整齐的校服被放在床头柜上,烘干后的干燥热气还未散尽。谢潋伸手去拿衣服,暖烘烘的布料穿在身上,身心都被温暖填满,可他却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缺了点什么。
直到出门谢潋才明白这种感觉出自哪里。
像往常一样,谢潋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之后便揣着兜出门,只是今天手指在兜里下意识的动了动,却觉得意外的空。
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画室名片不见了。
谢潋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封如姿正在厨房洗早餐后的碗盘,听到身后传来仓促脚步声,惊讶地回头道:“怎么还没去上学?”
“妈你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张名片?”
“我洗之前把口袋都掏干净了,没看到什么名片呀。怎么了?”
“没事,可能我放别的地方了。”谢潋扣在书包带上的手指紧了紧,很快又松开,“那我先去上学了。”
应该不会丢,谢潋这样想着。
如果家里没有的话,那么名片可能是落在了KTV包厢,然后恰好被谁捡到。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一会儿找昨晚在场的几个人问问,或许就能有所收获。又或许——
谢潋低声骂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
那么昏暗的环境,游戏吵闹间桌面一片狼藉,别说是一张小纸片,怕是落下一叠也不一定有人发现。
耳朵里充斥着杂乱的晨读声,谢潋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思考,不经意间,他搭在书沿的手腕一松,于是英语书本就顺势向桌面倒去。略硬的书脊和木质桌面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当”。
“卧槽!”
王洪波原本在前头倚着谢潋的桌子,两脚踩在半悬空的椅子间的横杠上,整个人顶不安分地坐着,忽然后脑勺近在迟尺的地方传来声响,吓得他身体下意识向前倾去,总算让凳子悬了半天的前腿着了地。
“潋哥你怎么这样啊。”王洪波悄悄转过头,装腔作势地抹了两下眼角,“不爱请不要伤害,涛涛都要吓死了。”
谢潋的同桌挺关心的问了句:“我涛哥这症状医生怎么说?”
“装起来了,装起来了,我主治医生的名片不还是你给我的吗兄弟。”
谢潋把英语书挡在拌嘴的两人面前,示意你俩都别瞎扯了。
“你读你的。”他先给同桌来了一句,接着拿着书拍了下王洪波的手臂,“昨晚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后来留在包厢里的时候,有没有捡到一张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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