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一脸歉意地垂下头。魏啸川看着他笑了起来:“怎么了?”
“不想拔牙。”
“怕疼?”
“不是。”林渔头摇的像拨浪鼓,他可不想被魏啸川误会是怕疼的小孩子,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怕疼,只是担心,“拔牙了之后会不会变得很丑啊?”
嘴里少了一颗牙,讲话口齿不清,而且肯定会很丑,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他真心不想变丑。
“怎么会这么想?”魏啸川哭笑不得。
“拔完牙脸会肿起来的,肯定很丑。”
一直以来林渔都觉得在众多的因素里,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也就在长相上他还能够和魏啸川相提并论一下,倒也不是他认为自己长得多好看,但胜在自己年纪小,还能陪在魏啸川身边很多年,要是少了一颗牙,不仅会变丑还会变老吧?
他不想这样。
魏啸川觉得不能再骗这么单纯的孩子了,如果真的带林渔去拔牙的话,恐怕先心疼的会是自己。
林渔那拧着眉头说“不想”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不拔牙的话,”魏啸川说,“那明天吃点药?”
“我自己配药就行,正好可以看看少爷交给我的那些药草知识我学会了没有。”林渔又恢复了往日那股愉快开心的样子。
院子里很安静,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到处都像是刚刚被白光清洗了一遍似的,隐隐发亮。
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正好,坐在一旁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可以翻书了,少爷。”林渔一边照看着火盆里土豆一边说。
“看完了?”
“嗯。”林渔点头。
能和魏啸川这样过平淡的日子,是林渔以前从未想过的,开心得有些让他觉得不太真实。往年这个时候,他还在筱园唱小调,每年从冬月到初春,是筱园里客人最多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在唱小调,但今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陪着魏啸川,听魏啸川讲话,和魏啸川学习新的东西,这是两人之间的一点点小生活,虽然不是一提,可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沾沾自喜,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有什么开心的事儿?”魏啸川放下书,侧过身子看他。
“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他笑得开心,小虎牙刚好露出一个尖儿。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挺好的?”
林渔并没有想太多,他脱口而出:“嗯,和少爷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少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将放在一旁的小矮桌支了起来,林渔又从厨房拿了碗碟,盐还有酱油,得到魏啸川的允许,他还倒了一小壶米酒,作为下酒菜的烤土豆正在火盆里发出“噗噗”的声响。
几股灰柱从火盆中腾起,林渔赶忙把土豆翻出来再烤另一面,香味儿已经出来了,林渔用手扇了几下,用力吸着鼻子。
“好香啊,”他说,“少爷,您闻闻。”说完手掌往魏啸川的方向扇动着。
魏啸川笑着说:“确实很香。”
“吃起来更香呢,每年我和爷爷都会烤来吃的,我烤出来的土豆真的特别好,沾点盐,爷爷可以把它当做下酒菜。”林渔自豪地扬了扬眉毛。他用小铲取出已经烤好的土豆,认真吹干净上面的草木灰,嘴里吹着气,试图降低土豆的温度,双手快速地扒着烤焦了的外皮,因为烫,他时不时地倒着手,吸着气。
魏啸川说:“不着急,放凉了再吃也行。”
“不行,这个必须要趁热吃,不然味道会变的,热乎乎的时候最香。”林渔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很快那颗土豆就在他手里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圆球。
“少爷,你尝尝看。”他将土豆一分为二,粘了一点盐粒递给魏啸川。
散发着热气的土豆带着浓浓的香味儿,入口之后沙而绵软,咸度也刚刚好,魏啸川忍不住又拿起了他刚刚剥好的一个,说了一句“好吃”。
林渔微微一笑:“很适合这个季节吃的,既能填饱肚子还能暖身体。配上一口酒,真的是人间美味。”
林渔有了微微的醉意,他吃得开心,明明才吃完晚饭没多少时间,但似乎还能把火盆里埋着的那些土豆全都吃下去,他鼓着两腮,像是一只小仓鼠,用牙齿一点一点地咬着泛黄的烤土豆,嘴角儿粘着黑色的草木灰。
“擦擦这里 ”魏啸川指了指他的嘴角儿。林渔随手那么一抹,不仅没有擦掉,反而面积越来越大,小仓鼠变成了小花猫。
魏啸川找了手帕,对他说:“过来。”
他欠起身子,将头垫在魏啸川的腿上,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魏啸川,长长的睫毛在在光线下有着漂亮的弧度。
魏啸川将手里的手帕浸湿,一点一点擦着林渔嘴角儿的灰:“都吃到脸上了。”
“我没擦干净吗?”林渔天真地询问。
魏啸川一时间愣了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夺走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林渔的正脸很好看,年轻且稚嫩,毕竟也才19岁的年纪,再懂事也是孩子。不知为何,魏啸川徒然生起了一股嫉妒之感。林渔19岁,可他已经27岁了。
第20章
二月底的绵绵细雨阴湿了院子和屋檐,林渔站在门口擦着头发,幸好回来得及时,不然他和魏啸川恐怕是要淋湿了。
最近几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气还没有完全变暖,雨水落下来没一会儿地面上就结了冰碴。虽然穿了大衣戴了围巾,但北风吹在脸上依旧感到很冷。
上午两人一起去了林渔爷爷的墓地,回来的时候路过茶叶铺子,林渔想起家里魏啸川爱喝的那款茶已经没有多少了,于是停车下去买。茶叶铺子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气,林渔选好了要买的那一种,觉得价钱稍微有点贵,就和老板讨价还价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时间。
林渔将手里的毛巾搭在了脖颈上,他拿了新买的茶叶踩着地上的小水洼,一路小跑到厨房烧了热水,沏好茶端回来。
“少爷,茶好了。”他说着将茶端到魏啸川的面前,“老板说这是新茶呢,您尝尝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味道确实比平日的好闻。”魏啸川尝了一口,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渔,看他只穿了单衣说道,“把棉衣穿上。”
林渔刚才出去的急,身上只有一件浅色的衬衣,他从衣架上拿了魏啸川的衣服套在身上。这件大衣自打他住进魏家之后几乎是两人轮流穿来着,他穿得习惯了,即使魏啸川给他做了很多新衣服,但他每次总喜欢拿这件来穿。
魏啸川今天穿了件西装,灰色的外衣,配上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领结,看起来像是留洋归来的知识分子,就很帅气,林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吧,我去买的时候,老板介绍说这种很好,说是今年的新茶,从南方那边运过来的,我就想买一点回来让少爷尝尝,”林渔抿着嘴笑了,他又说,“就是稍微贵了一点,我和老板讲了半天才抹个零头。”
为了买这罐新茶他和老板商量了好半天,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老板因为还有别的生意,这才答应给他打个折。他觉得虽然和老板浪费了口舌,而且还因为耽误时间被雨水淋湿,可魏啸川的一句“好喝”就能清扫他心里的这些牢骚,对林渔来说,这是十分让他开心的事情。
他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刚出去也没打伞,这会儿还有水珠顺着发尖儿滴下来。魏啸川拿起挂在他脖子上的毛巾,很认真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林渔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摸起来十分舒服,魏啸川很喜欢这个触感。前一天把剃头的师傅叫到了家里,魏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都剪了头发,这会儿魏啸川看着林渔,觉得这发型很适合他。恰到好处的齐耳短发,刚好把林渔漂亮的脖颈线条很好的展示出来,这是魏啸川此前不曾发现的,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就算是侧脖颈的头发线条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没忍住用手摸了摸林渔的发茬。
“好痒啊。”林渔笑着说。
他歪着头将魏啸川的手指夹在了脖颈和下巴之间,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少爷的手指好长,能到我这里呢。”
魏啸川笑了。手指和脖颈的肌肤之间是两个人彼此的体温,他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按了按林渔的耳后的肌肤,在林渔又一次说“痒”的时候抽回了手指。
院子里积水的地方似乎是泛着白光,林渔顺着打开的窗户往外看,门口的那颗大榆树又有了新的变化。
“本来今天挺暖和的,但下了雨还是觉得有点冷,少爷要不要暖炉?”
魏啸川说:“不用。”然后抬手将他额头上湿漉漉的水珠擦干净,又把他因为水珠而粘在一起的头发分散开。
林渔坐在魏啸川面前屏气凝神的,他透过魏啸川的指缝看人。魏啸川正对着他笑,少爷笑起来很好看,林渔就这么看着魏啸川,他突然有种脸红发烧的感觉。
“小渔。”魏啸川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声音里有有着往日不曾有过的低沉。
林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啸川这是在叫他,之前奶奶和魏啸元倒是这么称呼过他,但魏啸川这么叫他还是头一次。
“唉,我在呢,少爷。”他说,将手里的茶碗放到了桌子上,端坐在一旁。
“来魏家大院你觉得开心吗?”魏啸川的手从他额头上移开,他看到了魏啸川有些期待又有点担忧的表情,“和我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其实很早之前魏啸川就想这么问了,他想知道林渔真实的想法,如果这孩子只是为了“报答”他而来魏家,那他也不愿意把一个人就这样绑在身边,时间久了,对两个人都不好。如果,如果还有他期待的那种答案……
“和少爷在一起我总会想到我爷爷。”林渔说。他总能想到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快乐和满足,原本他以为爷爷去世之后,他的日子会变得一团糟,但是魏啸川让他的这种担心化为虚无。
“我最喜欢…”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呀?”厨房那边很吵,同时还伴着类似动物的呻吟声。香草站在门口那里喊:“有一只受伤了的大黑狗。”
林渔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他推着魏啸川到厨房去看。
一只黑色皮毛的狼狗,腹部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血淌到了地上。
“应该是这附近的野狗,”韩叔检查了一下大狗的伤势,找了草药来给它止血,“看样子是和草甸子上的狼打架了。”
大狗似乎很痛苦,呜呜咽咽地呻吟着,它蜷曲着身子,头部贴着厨房的地面喘着粗气,看上去很痛苦。
韩叔给大狗处理完伤口之后林渔帮着做了包扎,大概是药草起了作用,狗的呻吟声变小了。香草将中午剩下的食物给了它,大狗趴在地上慢慢吃了起来。
“要怎么办呢?少爷,”香草问,“要把它留在家里吗?”
魏啸川并不是很喜欢这类小动物,但他发现林渔好像对这只大狗很关心。
林渔觉得这大狗很可怜,他轻轻抚摸着大狗的腹部,干瘪的肚子像是饿了好多天,身上也满是污垢,如今又受了伤,如狗就这样丢出去会让人于心不忍。
“我们养它吧,少爷。”林渔转身看着魏啸川,怕人不答应,他又说,“我可以照顾它的。”
就这么把它丢出去的话,林渔大概会睡不好觉吃不好饭。魏啸川知道林渔的性格,想着家里多一只狗倒也没什么。
他点点头:“那就养着吧,但是你要负责把它治好。”
“嗯。”
林渔摸了摸大狗的脑袋,大狗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但是并没有咬人。
“别怕别怕,等你好了就给你洗澡。”
林渔趁着下午天晴了之后,找了木头给狗狗搭了一间小房子,又拿了干草铺在里面。在魏啸川送他的那本书里找了半天,最终给狗狗取名字为“核桃”。
查了半天书,最终取了个毫不相干的名字,魏啸川问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叫着顺口,取个太好的名字怕它听不懂,以后它要是跑远了,我一喊核桃它就能回来。”林渔一边摸着核桃的脊背边说,“以后你就叫核桃了,安心在这里住着吧,少爷人很好,奶奶人也很好,大家都特别好。”
养了几日,“核桃”似乎也认识到了林渔对它的好,渐渐对自己的主人放松了警惕。林渔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这天两人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他做好准备要给“核桃”洗个澡。
“能行吗?”魏啸川担忧地问,“核桃”虽然看起来很瘦,可毕竟是一只大狼狗,野性还是在的,他担心林渔会受伤,“要不要叫阿笙来帮你。”
“阿笙和啸元少爷出去了。”他从水井里打了几桶水,先润湿了“核桃”的皮毛,“我自己也能行,少爷就看着吧。”
起初“核桃”并没有在意,只是“很不耐烦”地趴在地上,但是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对劲儿,意识过来之后,它开始满院子地跑,林渔为了将“核桃”抓回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等把“核桃”收拾干净,林渔已经满头大汗了。
魏啸川将自己手里的毛巾给他:“高兴了?”
洗干净之后“核桃”也变了颜色,原本以为是黑色的大狗,如今变成了浅棕色的,不过这个颜色更加适合“核桃”。
林渔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魏啸川笑起来:“洗干净之后果然比之前好看多了。”
逐渐西沉的太阳顽强地用最后一点余光照耀着整个院子,门口那些迎春花也已经有了要绽放的意向。
“回屋吧,天黑之后气温也会降下来。”魏啸川拍了拍坐在自己旁边的林渔,暂时没有得到回应。
给“核桃”洗澡真的很累,消耗了林渔很多精力,他轻轻地依偎在魏啸川的身边,只觉得眼皮很重,明明还想和魏啸川再多说几句话的,可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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