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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殊松了口气，“可算是醒了。”他退了几步，“你是做了什么梦？”
景末离想要坐起来，才发现他和梵音的手还互相握着，他松开了手，“多谢道长。”这一会他也搞清楚了是什么事？是他的劫数，道长入梦为他渡劫了。
梵音坐了起来，“不用道谢。”
景末离轻轻笑了笑，率先下了床，“这一觉睡得倒是舒服。”感觉得到自身上的变化，丹田暖暖和充盈，他终于是突破了境界，成仙之路也算是走了一半了。
“你是舒服了，害我们担心了一夜。”翊殊嘴巴上嫌弃，却赶忙倒了一杯水给他。
景末离将水一饮而尽，豪气的抹了一下嘴巴，“我在梦里好吃好喝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你是梦到了什么？”翊殊继续问。
景末离佯装回忆的想了一下，他并没有什么痴念，唯有那莲峰红影一直牵动着他的心，此次梦魇梦到这事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这红影的真容会是梵音道长，见惯了道长穿素白浅灰，这一身红裳妍色还真的是让人惊艳了。
“梦到了栖梧峰啊，收了一堆弟子，每天忙着教徒弟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不是梦到凤归奚就好，翊殊彻底放心了，“那这次你回去可以多收点弟子了。”
景末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梵音，“让你担心了。”
梵音接过水，轻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
长泽凑了过来，“原来末离的元神是雪凤凰。”之前只知道末离曾是妖，没想到是羽族里鲜少一见的雪凤凰。
“嗯，我是凤凰。”景末离转头看他，又看了下若衡，很是礼貌的一笑，“我没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长泽回了莲花池，若衡也回了家，翊殊本不想回去却是被林里的妖给叫走了。院里就剩下了末离和梵音，景末离坐在走廊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朵含苞未绽的莲花，他还在想着梦里的事，或者说是梦里的梵音，缠绕在心头多日的红影有了实在的模样，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梵音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末离并未记起凤归奚，那梦魇中不该出现凤归奚的装束才是，他想不明白这点，最快的方法也就只要让末离自己说了，“为什么会是在莲峰呢？”
“我也在想，为什么会在莲峰？这空白的六百多年里应该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总说因果，因我尚不明，果已经在悄然到来。”景末离取出了那幅画卷，并未展开，“这画名《莲峰》，莲峰之上双影临风而立，一白袍若雪，一红裳如丹，我认得这白袍者是我，可我始终不知红裳者是谁。”
原来是旧物勾起了末离的思绪，梵音拿过了画展开一看，果然画中红裳者是凤归奚，怪不得末离突然知晓了凤归奚的日常装扮，此画画功精湛，一勾一画一墨一染皆蓄满真情，欣喜之意尽在这双背影之上。
“你想知道吗？”已知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就不能再瞒着，这对于末离的修行反而是阻碍。
景末离犹豫了，他该不该知道呢？只是一个幅画就可以成为他的梦魇，知晓得更多了他都怕自己承受不来，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
梵音收起了画，“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在寂河城的时候你受了伤，我为你疗伤才意外知道了一些，他是凤凰王室曾经的少主凤归奚。”
凤归奚，景末离无声的念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前世他虽是凤凰也不曾和王室打过交道，并未见过什么少主，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字他理应很熟悉。
“你曾为他的伴读，感情很好，应是知己，凤凰有涅槃一劫，五百多年前你们都没有渡过，一起逝于劫数，后来你得以聚魂魄修鬼道，而他很可能已消散于天地了。”梵音诉说着曾经存在于末离记忆里的事，只是词句用得轻巧，并未提起太多隐秘。
原来曾经相伴，必是好友，同生共死也是情谊深厚了，自己观画而悲伤也是正常，毕竟他还在而那位凤归奚只怕再也回不来了，妖者本无魂魄啊。知道了这些事，景末离就有些释然了，凤归奚确实很重要，可如今和未来都已没有了他，自己除了放下也别无他法了。
“能让我当他的伴读，想来这位少主必是个妙人，可惜我不记得了。”
听着末离声音，观他神色，皆是自然无异样，梵音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事情明说了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猜测萦绕在心不解那就容易成结，结易结可难解，只要末离不执著于此，那一切都可以好好的。
梵音伸手按了下景末离的肩膀，“终究是缘聚缘散，过去的都过去了。”
景末离微微笑了下，“嗯。”那个秋娘所说的羽族栖凤山呈祥宫应该就是这位少主的居处了，凤凰少主不知何等模样，配上那红袍玉冠定然风华绝世，可惜此生无缘再见。
转念一想，也许是和道长差不多吧，毕竟道长穿那红袍十分璀璨夺目，这菩提灰袍倒是遮掩了他三分颜色，想到这里景末离将手里的莲花递给了梵音，“道长在梦里说，最爱雪花，可是真的？”
看他眉目如画，笑容绵绵如飞花柳絮般柔软，梵音不由得一点头，“真的，我很喜欢雪。”洁白凤羽翩然宛若雪花漫天，在那瞬间他看到了如霜雪雕琢而成的一只雪凤凰，只一眼就丢失了一颗无明的心。
第45章 五音
景末离毕竟还是凡人，不能久留在栖梧林，住几日也就该离开，明日就要返程，繁星璀璨夜风清凉，景末离坐在水榭上，看着似乎无边无际的莲池，从小就看着这莲池，如今过了八百多年这里还是一模一样，碧叶繁花长开不败。
右手手心聚起周围灵力汇成莲花瓣，花瓣一瓣瓣的成形聚合成为一朵盛开的莲花，他喜欢这样锻炼自己对灵力的掌控。
长泽从水里飘了上来，看景末离手里的莲花有趣，伸出手指戳了戳，莲花瓣碎开有再次恢复，“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栖梧林的妖都很是和善，这个莲花池也真的很适合修行。
收拢手指散去莲花，景末离舒展了下双臂，“小鲤鱼，好好在这里修行吧。”
“你才小鲤鱼呢！”长泽瞪了他一眼，“就算你曾经是妖，如今也只是十八岁，连我的零头都够不上，就是个小孩子。”
“有时候当小孩子也不错，可以撒娇耍无赖缠着大人要糖吃。”当年年少不管是怎么胡闹都可以，如今轮回了一遭也就不能当小孩了，毕竟实际年纪都八百多岁了，不能再像一百多岁的时候了。
长泽嘁了一声，“看吧，你才是小孩。”
景末离闭上了双眼，“去翊殊那里拿壶酒给我吧。”
听他提起翊殊，长泽凑近了些，小声的问，“你和翊殊长老感情很好吧？”
“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说感情好不好？”景末离漫不经心的应着。
“那怎么差那么多？翊殊长老就像是这池中的莲花一样清雅脱俗，你呢就很是俗气了。”长泽从未见过像翊殊这样的妖，高雅得让人仰头注目不敢亵渎。
景末离也不跟他计较，“嗯，我是俗人，快去拿酒。”长泽神色嫌弃的走出了水榭，随即脚步欢快的走向翊殊的院子，心里雀跃，又能和翊殊长老说上几句话了。
若衡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水榭灯光下闭着眼休息的景末离，夜色里的这位末离公子不像是白天那样的张扬明亮，倒像是明月一样温柔幽然。
“酒呢？”景末离以为是长泽，也不睁眼就伸出了手。
若衡取出了一壶酒揭开盖子递了过来，景末离闻了闻酒香，仰头喝了一口，“是竹叶青被我喝完了吗？这梨花白太淡了些。”
“原来公子喜欢喝竹叶青，不过我比较喜欢梨花白。”
听到了若衡的声音，景末离睁开了眼，朝着若衡很是礼貌的笑了下，“原来是九长老，失礼了。”
“没事，你和我爹娘是同辈，不用叫我九长老，叫我若衡就好。”若衡觉得这关系还是有点乱的，按辈分来说他应该叫这末离一声叔叔的，他是晚辈。
景末离轻笑，“好，你也唤我末离就好。当年闷葫芦般的聆风和慕华姐都有了孩子，还长得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看了眼若衡身上的红衫，景末离再一次闭上了双眼，“等我成仙了，也许也该考虑找个温柔美貌的妻子，生个可爱活泼的孩子。”
若衡打量了下景末离，还真的想象不出他成家的样子，毕竟如此绝色公子，要怎样的绝色美人才能配得上啊，细想所见过的女子，比起景末离也都是逊色三分。
远处翊殊和长泽一起走来，看着水榭中的白影和红影，翊殊微愣了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如此景象还真是似曾相识啊。还记得那天也是秋日的夜晚，他听闻末离回来了就匆匆过来，只见那位凤凰少主坐在那，红裳如丹倾尽风华，而末离白裳羽袖皎洁无瑕，微俯身和凤归奚说话，轻声细语眉眼具是温柔，就像是看着无双的珍宝，那一刻他懂了，末离真的爱惨了凤归奚。
听到了又有脚步声传来，景末离轻叹了一声，“翊殊啊，你说你都这么老了，怎么还不成家啊？我还想看着你儿女成群的样子了。”
“你就不用想了。”翊殊拿出了手帕，扔到了景末离脸上，“擦擦你的脸，一脸倦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了。”
景末离随便擦了擦，睁开了双眼，看他们都站在他面前，微挑了下眉，“都坐啊，杵着干嘛，又没有比我高。我不在妖界的这些年，妖界的变化应该很大吧，跟我说说吧。”
“你想知道什么？”翊殊坐在了他旁边。
“羽族的事吧。”
“羽族都一样，凤凰为尊，如今在位的还是那之前凤皇君河，十位长老协理，我们栖梧林有两位，每一年的事情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的。”妖界四族表面上和平共处，实际上总有些摩擦争执。
“确实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作为长老难免会身处危难，你们可都要小心行事。”如今的他在人界修为还比不上他们呢，也没办法帮他们。
“你顾好自己就够了，这里不需要你担心。”
“才不担心你们呢，我只是个闲人。”景末离手指一动，拿出了碧篁笛，“很久没有听过我吹笛子了吧，今晚天气好，就便宜你们了。”
起身一跃飞到了莲花池上，站在了一片莲叶上，横笛启唇手指跳动，笛声悠扬宛若春风拂过百花绽放时的美丽，花开蝶绕鸟鸣，凉凉的秋夜瞬间都温暖热闹了起来，莲叶上的人儿卓然而立衣袍翩翩，神采飞扬，倾尽这十里莲池。
梵音站在院门口，看着莲花池上的景末离，听着这悠扬欢快的笛声，他也放松了下来，无论以后是怎样，至少现在末离他都是很快乐的。
离开栖梧林，回到了丘宁城，时日尚早也就不急着回去沧灵，景末离和梵音也就在这里多留一日，并肩游赏这座城里的大街小巷，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停下脚步，平平常常的游玩。
手里拿着一根刚买的冰糖葫芦，景末离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这冰糖葫芦还是人界的好吃，这里的偏甜了些。”
“像个小孩，还是喜欢吃这些。”梵音望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根冰糖葫芦。
“我才不是小孩，我可是沧灵七长老。”
“嗯，那七长老想收徒弟吗？”
这个问题还真的是需要考虑，“之前不想收徒弟是觉得太麻烦，我自己都还是孩子，可不想带孩子，现在嘛，我似乎也没有长大多少，看机缘吧，如果有缘总会遇到能当我徒弟的人。”
“栖梧峰只有你，总是冷清了些，若有几个人陪着你也挺好。”梵音想着末离的牵绊若是能够更多一些，心底深处的苦痛就算掀起了也能够好受一些。
景末离看了梵音一眼，若是道长能够一直留在栖梧峰就好了，有了道长也就不稀罕其他人陪了，想到这里末离咬着冰糖葫芦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是啊这几年来已经很是习惯道长陪伴了。
“梵音。”一声呼唤，如酥如绵。
乍然听到末离唤他的名字，这似乎是第一次他直接这么称呼他，梵音都愣了下，“啊？”
“梵音，”景末离又唤了一遍，“道长的名字为什么是梵音呢。”
“菩提应如是，梵天有五音，正雅清深远，无极太平声。”这是那一日拜见师尊时，师尊为他取的名字，望他智珠在握，广传菩提意。
景末离点了下头，“梵天有五音，红尘也有五音，宫商角徵羽，四季证轮回，我喜欢曲乐，当年谱过笛曲，正是对照此五音，只是当年刚完成了宫音部，其他四音还没开始，我昨晚吹的那段就是宫音，春暖花开万物欢腾。”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梵音是第一次知道，“那以后可以继续把剩下的四音完成，必是传世佳作。”
边说边走过了一条街，景末离拉着梵音往旁边一躲在角落里，回头看着街上，没一会就看到了若衡走过，景末离有些疑惑，“他都跟我们一路了，我应该是没有得罪他吧？”
“也许是好奇吧。”
景末离回头看他，两人本就面对面的靠在一起，这一回头两人的脸离得更近，差点就撞上，景末离往后退了一步，忽的梵音一伸手又把他拉了回去，“他找回来了。”若衡在街上寻找着他们，梵音略一施咒隐去了他和景末离的身影。
景末离几乎是被梵音揽在怀里，两人的头错开，一转头似乎就可以触碰到彼此的脸颊，斜眼看着梵音那显得很是柔软白皙的耳垂，景末离微低头靠到了梵音的肩膀上，额头触碰到了梵音的耳垂，“平日里也不见你用香，怎么就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呢？”
梵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对，忙松开了手，可也没有推开景末离，景末离微起身，看着梵音瞬间就显得鲜艳得要滴血的耳垂，唇角微翘，道长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呢。
他嘴唇微启，在梵音的耳畔说道，“也逛累了，我们回去吧。”
轻柔的声音就在耳畔拂过，酥酥软软的直钻进了心窝里，引得一颗清心掀起波澜，梵音微咬着牙齿，握着拂尘的手捏紧了些，喉结微动忍不住的咽了下口水，心里默默的念起了清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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