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辞撑起身子起来,绵软的酸痛袭来,身上被清洁过,可遍布的痕迹无论如何也处理不掉,霜辞拉开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竟然也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呆呆地看着,回想昨夜的一切,还有自己从不敢面对的事实与真心,整个人思绪混乱不堪。
冷江寻端着粥上来,刚一打开门就见师尊收拾得妥当,看样子是要出去,她有些讶然,师尊没有内力,以往这般折腾,她一定会睡到午时,“师尊……”
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师尊投来的清冷眼神令她一寒。
霜辞很好地掩饰了所有的慌乱,指尖的颤抖也被藏在了袖袍中,她故作冷静,“我要出去。”
江寻立刻放下手中的粥,急忙上前,“我陪师尊。”
霜辞后退两步,眼神漠然,所有的抗拒不言而喻。
冷江寻神色一变,她抖了抖唇,“师尊生气了吗?”
霜辞并未答话,绕过她就要去开门离开,那人立刻从后面搂过来,死死地抱住她。“别生气,师尊,我错了,我错了。”
“阿寻,放开,我想出去走走。”在她还未整理好自己的盔甲前,她一点一点都不想看到装小白兔的人,更不想在她面前把自己一点一点地剖得干净。
冷江寻手中的力道未减,藏不住地害怕与惶恐从收紧的手臂中传递过来,“师尊,我……”
“冷江寻。”霜辞捏住对方的手腕,强硬地掰开转过身来,视线里的人眸色氤氲,暗沉沉的迷雾里空洞得心惊,所有的话停在了原地。
江寻身子冰凉,冷意从脚底慢慢爬上来,她嘴唇发白,昨夜是她看错了,师尊其实是恶心的?所以师尊反应这么大,会那般不堪忍受……“我不会那样了。”她低低祈求,“师尊,我……不会恶心你了。”指尖小心翼翼地拉住师尊的手,“别离开好不好?”
霜辞愣了愣,阿寻以为自己是恶心吗?那一刻,她有些庆幸,若阿寻那般想,她的防线还没有被踏碎,那就很好。她觉得很好,然而那人冰凉的手指牵过来,眼中的凄哀暴露,霜辞发现,那一丝庆幸竟然也荡然无存。
冷江寻,这三个字仿佛是她所有的宿命终点。
她伸手把江寻抱在怀里,叹息了一声,“我没有恶心。阿寻,给我时间,让我整理整理好吗?”怀里的人微微发抖。
“师尊……不会逃!”
“不会。”
“你……你若逃了,我就杀了王莘他们,杀了潘闲云,还……还会把你抓回来,关在梦寻院,你都别想……”
“闭嘴!”霜辞打断她,她推开怀里的人,盯着她明明惶恐却猩红的眼,对方的暴戾杀戮未来得及收好,又害怕她讨厌,只近乎狼狈地抬眸。这分明是一只在逞强的孤狼,霜辞捏着她的肩,“阿寻,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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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车有点点快……不知道会不会锁。
第22章 惊惧
霜辞走出客栈的门,阳光铺天盖地地洒在身上。来往行人不由得都多看她两眼,那般好看绝色的女子,气质出尘,想不惹人主意都难。
掌柜的盯着那纤弱的身影,手中的账本差点落下去,等他再次抬头时,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霜辞刚离开客栈门口,走到一条交叉路,一个人影猛地窜了出来,没有任何的危险性,她抬起眼皮,见到一脸疲惫的来人微微惊讶。
清秀如玉的脸依旧呆呆的,手上还抱着两本书,说话也带着读书人的缓慢和文气:“霜辞,你可曾有事?我昨日见着你们进了那家客栈,害怕那女人威胁你,一直守在对面的巷子里,可被发现了,她手下的人差点我给扔出去了。霜辞?”
霜辞含笑着问:“你在这守了一夜?”
潘闲云傻气地挠了挠脑袋,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愈发凌乱,“也不是,我在看月呢。”
霜辞很是无奈,提议道:“要走一走吗?”
“好啊。”答应得很快。
卢崖镇在这个月份的天气不算热,也不冷,但是清晨时,空气还是有些清冽,吹在脸上,是让人清醒的温度,周遭的店铺都陆续开张,吆喝声,叫卖声以及车轱辘声马蹄声,声声入耳。
“你可用饭了?”
“不曾。”
两个人坐在了一家干净的饭馆,面前是潘闲云热情推荐的早点,不算多,但看上去很让人有食欲。
“你真的没事吗?”潘闲云从热气腾腾的面中抬起头问,“那个时候那人满身是血的样子挺让人害怕的。”
霜辞筷子一顿,她笑着摇头,“无事。”
“你不用跟我客气,她要真欺负你了,我们今天就去报官,你别怕,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大丈夫当顶天立地……”
眼看着对面的人快要拍胸脯保证了,霜辞不由得扶额,打断他道:“真不用,她是我徒弟,脾气……可能不怎么好。”
潘闲云有点扭曲,想说岂止是不怎么好?可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说徒弟不好,只好讷讷点头。
“你不是上京赶考吗?怎么回到了卢崖镇?”
潘闲云神色一肃,“我走后,娘就病倒了,我赶回来时她已经归天了,逢丁忧,如何赶考?”
霜辞其实不怎么明白父母子女间的情感,但她还是道:“抱歉。”
“都过去了。”潘闲云摆了摆手,或许是霜辞太安静,或许是许久没人愿意听他说话,面对一个并不是熟到能够深谈的人,有些话不自觉就出口了,“我很爱她,可子欲养而亲不待,世间之痛莫过于此。我无数次的埋怨过自己,怎么就不中用,没有让母亲见到我衣锦还乡的那日。”
霜辞默然。
“抱歉抱歉,对你说这种事情,别放在心上,你尝一尝那个糯米鸡,非常不错。”
霜辞笑了笑,坦荡道:“抱歉,我也不太懂这种情感。”她从来都不懂母子母女那般深厚的情感来自于何处,是血缘?还是陪伴?也从未深究,在她看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不曾奢望,不愿得到,不可占有。
潘闲云瞪大眼睛,差点问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在他想说什么时,对面的人又说,“我虽然不太懂,但很理解,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自己,应该很难过。”
平平淡淡,似乎都没有什么情绪。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安静得空茫。
“这……的确,像生命里少了重要的东西一样。”
霜辞忽而偏头:“那该怎么办呢?再找一样东西填补吗?”
潘闲云摇头,“有些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东西都填补不了,比如我的母亲,谁都不能代替。”他说完对面的人依旧是不懂的样子,他想了想,本想说家人,可想到什么似的,直接道,“就像,你……的徒弟?你的徒弟对你而言很重要吧,让你想一样东西替代她的存在,你可想得到?”
霜辞只觉得被击碎的盔甲在潘闲云无意中的问话里彻底粉碎,灰飞烟灭,心脏里的蹙缩痉挛令她异常不适,她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也许这个比喻不恰当,比如你喜欢的人,或者是你的丈夫。”
霜辞皱眉,丈夫?喜欢的人?
潘闲云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已经够傻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傻。”一个连情都不懂的人,岂不是比他更可怜。
霜辞:“……”
“哎,你徒弟。”潘闲云轻声道,“她就坐在你后面。”
霜辞一僵,顿时如坐针毡,她知道阿寻会跟着自己,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目张胆。她见潘闲云急急地垂头,知道那边阿寻情绪肯定不对,她转过身,那人比她动作更快,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手指被对方死死捏着。
霜辞要挣脱,也挣脱不得,索性随了她去。“吃点东西。”她把糯米鸡放到了江寻面前。
潘闲云坐立不安,霜辞的徒弟太吓人了,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一刀一刀地杀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她看向霜辞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和委屈。一面像魔鬼,一面像小孩。
“你们两个……”潘闲云木木开口,“真的没什么事?”
霜辞摇了摇头,“小孩儿脾气古怪,看不得我和别人说话。”
潘闲云不怕死地来了一句:“那占有欲挺强的。”
闻言,霜辞一顿,占有欲这三个字在她眼前盘旋了一遭才消失,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子乱得很,等走出饭馆,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只剩下自己和阿寻,潘闲云已经走了。
“师尊,你不喜欢他。”倔强固执的陈述句落到耳畔。
“嗯。”
“那让我跟着师尊好不好?”
霜辞停下来,明确道:“不好。”
冷江寻:“……”
霜辞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冷江寻就没法撼动,何况这件事情本身因她而起,再怎么撒娇放低姿态,都只有冷漠地拒绝。
霜辞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累了就走进一个戏堂子,听着里边咿咿呀呀的哼唱,思绪早已经飞远。
“几曲屏山展,残眉黛深浅。为甚衾儿里不住的柔肠转?这憔悴非关爱月眠迟倦,可为惜花,朝起庭院?忽忽花间起梦情,女儿心性未分明。无眠一夜灯明灭,分煞梅香唤不醒。”昨日偶尔春游,何人见梦。绸缪顾盼,如遇平生。独坐思量,情殊怅恍。真个可怜人也。”(《牡丹亭·寻梦》)
霜辞就不喜欢看戏曲里的情情爱爱,一来她不懂,二来有觉得荒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她抿了一口茶,灯光昏暗,极好地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她靠在椅背上,露出了罕见的迷茫和惊惧。
昨夜,昏迷前,她听到阿寻的话。
师尊是我的。
我是师尊的。
一声一声,让她丢盔弃甲。
她再一次慌乱地端过茶,耳边好像又有潘闲云的话,你的徒弟对你而言很重要吧,让你想一样东西替代她的存在,你可想得到?
阿寻于她而言的确重要,否则她不可能会这般纵容她的,她可以承认她是阿寻的,却不敢相信,那人,是自己的。
究竟是不愿,还是不敢……
印象里那双黑眸沉沉地锁住自己,不让她逃,恨不得将拆入腹中,霜辞心悸却不害怕,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对,阿寻已经取下来了。
思绪交叉间,一句话隐隐浮现。
我是师尊的。
掷地有声,她猛然惊醒,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滚下来,滚烫的开水洒在素色衣衫上。
隐隐约约,她听到不少人在小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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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上一章竟然没锁哈哈哈哈
我家师尊真好吼吼吼!!
第23章 解救
霜辞黄昏时到客栈,一直悄悄跟在她身边的冷江寻先一步回去,在师尊推开门的时候自己扑过抱住她。
霜辞本能地伸手环住她,怀中人身上盈香,幽幽暗度,她闭眼终于想通了,在她们彼此需要对方的时候,那阿寻,也属于自己。
她不想,也不敢追求所谓的永久,至少,片刻也许可以拥有。
想通了之后,她从昨夜持续的害怕和焦虑终于消失。也有心情开玩笑,“还要装?”
冷江寻从她怀里抬起眼,“装什么?”
霜辞捏了捏她的鼻子,“一直跟在我身边,还装没有出去过?你骗谁呢?”
冷江寻耳尖刷的红了,她踌躇不安,见师尊戏谑的笑容,却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愤怒,一下子放心下来,立刻在师尊怀里蹭来蹭去,小声道:“我是去保护师尊的。怕师尊遇到危险。”
霜辞温和地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会有事。”
江寻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她以为师尊之后会很排斥和她这般……
“吃饭吧,我饿了。”
是夜。
呜咽箫声破空而来,霜辞一下子睁开眼坐起身。
“师尊?”
霜辞蹙眉,“泉笙楼有消息。”而这一声箫声,是希望她出手的意思。
原本想要和师尊好好呆在一起的晚上彻底被破坏,冷江寻阴沉着一张脸,对泉笙楼更加没有什么好感。
霜辞穿好衣衫,起身打开窗户,月凉如水,万家依旧灯火通明,显然是一个热闹的夜晚。
也许是知道了主子的行踪,又或许是知道了主子本意是要将泉笙楼交到冷江寻手下,因此也不再避着江寻,传递信息的人直接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黑衣人单膝跪地,规规矩矩地呈上了一封信:“主子,茗笙姑娘的信。”
一只纤长的手接过,黑衣人很快消失。
冷江寻从后抱着霜辞的纤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这个姿势,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缠绵的影子越发暧昧。
寥寥几字,江寻看到了。
霜辞将纸张放到了跳动的烛火前,漫不经心道:“我要去一趟泉笙楼。”
江寻蹙眉,有些不满,她将人抱得更紧,“不去好不好师尊?就让她关几天好了,也是一个教训。”
霜辞推开她,淡淡道:“说起来,她还是你师姐。”
“我只有一个师尊!”冷江寻马上纠正,凑到霜辞眼前,“她不是我师姐。”师尊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她也只有一个师尊。
霜辞心情愉悦地勾唇,顺手就摸了摸她脑袋,“跟我一起去?”
冷江寻当然要跟着一起过去,暂且不说其他,如今天色已晚,而且那个地方还是花楼,一群寻欢作乐的男人在那边,她绝对不可能不跟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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