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谙本想回她一句,奈何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等到谢谙回应的女子再次说道:“我是明华国的公主莱邀月,您的诊金由我全权承担,不过就是得等我一下,因为我还卡在这里。”
这莱邀月也是个自然熟的,性子也是大大咧咧,没人跟她搭话,一个人说得津津有味。
“我本来呢就是带我妹妹来吃个饭,可谁知呢,竟然碰上了一个特别恶心的人。”莱邀月自顾自地说道,“您应该懂吧?看见恶心的人就跟吃了屎一样,我都吃了屎了,哪里还吃得下饭啊。可是那个恶心的人拿我妹妹威胁我,我就气不过,修为又没他高,我就急着找扫帚。”
“到这您肯定得问我为什么找扫帚吧?”莱邀月嘿嘿一笑,自问自答道,“当然是要扫屎啦,嘿嘿,您没猜到吧?”
“因为急,也没看清楚情况,实在是对不起啊。”
谢谙:“……”
虽说莱邀月是个远近闻名的花瓶,可谢谙万万没想到这个花瓶还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谢谙那在楼梯上滚了一圈的神智也慢慢回笼了,张了张嘴正想回莱邀月一句,余光却瞥见一双素色描金长靴,视线由下往上,还不待看清楚相貌就被抓着胳膊站了起来。
江景昀将谢谙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后,见他除了额头上那处刚消的包又肿了起来,块头比之前还要大,眸里掠起一抹寒色,看向扑腾得跟条脱水的鱼似的莱邀月,冷声道:“你是瞎了不成?”
“嗯?”莱邀月愣了愣,转过头想要看清楚江景昀,奈何视线被栏杆给遮住,只能看到江景昀一抹衣角,看着样式是男子的,歉然道,“实在对不起啊,您夫人没伤到吧?”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正吃着饭的众人们齐齐瞪大眼,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江景昀,又看了看低着头站在他身侧的谢谙,身子半靠在他身侧,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大家忍不住在心底欢呼雀跃,更有甚者把自己压在枕头下翻阅数遍的《冰山王爷与他的小娇妻》拿了出来,翻开记得滚瓜烂熟的页数,一边看着里面的描述,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目射金光,就跟几十年没得饭吃的人一般。
江景昀被那声“夫人”给弄蒙了,到嘴的话都给揉杂着唇齿间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莱邀月只当是江景昀默认了,心下一凛,连声呼喊着自己的人。
“六子啊!快点来!你公主我把别人的老婆给砸了,人家男人正等着跟我算账呢!”
江景昀:“……”
没多久,莱邀月被她的侍卫给拔了出来,过程十分滑稽,侍卫在后面扯,她在前面仰着头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叫完之后又非得说句“嗨哟嗨哟拔萝卜哟”把一楼的食客们看得直乐,碍于她的身份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生生忍着,一个个都憋成了大红脸。
好一会儿莱邀月总算是从那“萝卜坑”里出来了,只是原本梳得精致的发髻全乱了,白皙的脸颊上全是灰,活脱脱就是一位给后娘给丢到脏屋子的可怜姑娘。
莱邀月扶着婢女的手颤颤巍巍站直身子,视线在四周逡巡着,最后落在谢谙身上,又看了看江景昀,讶然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就在谢谙想要开口的时候,就听莱邀月对着江景昀,道:“阁下可是景王?”
还没等江景昀说话,她一个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一身黑衣穿得跟神仙似的,肯定是了。”
“那这是景王妃了?”莱邀月又指了指谢谙,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景王果然不同凡人,就连娶的王妃都与众不同。”
“这位嫂嫂好,可有摔到哪?”
谢谙闻言,差点呕血,赶忙转过身背对着莱邀月,知道她不聪明,但没想到已经跟傻挂钩了。
“他是青虬安王。”江景昀出声道,“休得无礼!”
莱邀月一愣,嘴角咧得更开了,激动得都要跳了起来,直嚷嚷道:“安王?就是那位日日趴在景王府围墙上给景王写情诗,常常因为错字和字丑被拉进王府‘受罚’,最后不得不卖.身在景王府做景王的贴身侍卫的安王?!”
“哇哦!我父王还说话本子里写的都是假的,这分明就是真的!”
江景昀:“……”
这人是神经病吧?
谢谙:“……”
我什么时候给二哥哥写过情诗?
谢谙现在总算体会到了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当年没给那些秀才的钱都被他们靠本事赚回来了。
“哦?是青虬的景王与安王么?”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墨竹长衫,头戴金冠的男子站在楼梯口,长得还算俊朗,只是眸子里那时不时流淌出的算计与探究使人见之便心生不爽。
此人正是白凤国的太子褚齐。
“算起来上回一睹景王风采的时候还是在五年前。”褚齐感慨道,“当时景王率领玄虎营是何等威风?数万支穿云箭直取我军腹地,森森墨甲之下踏碎我白凤国多少儿郎尸骨。若不是本宫的太傅以死相护,本宫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玩着泥巴呢。”
“本宫回去之后苦练法术,在军营里也待了几年,不知何时有幸能再讨教王爷本领?”
江景昀眼里染上几分厌恶之色:“你是谁?”
褚齐话一噎,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江景昀被困在京城多时,依着泰安帝的意思重回西北基本不可能。他故意说这番话就是想羞辱一下江景昀,可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认识自己。
谢谙眸里掠过一丝笑意,褚齐也是去年才刚当上太子的,之前的太子是大皇子褚怜。褚怜乃皇后所生,性情温和,待人接物极为有礼,深受百姓爱戴。不料却因在一场围猎中不幸被猛兽掳走,找到时已经是身首异处。白凤国国主痛失爱子,卧床不起,朝政便慢慢交付给了七皇子褚齐。
白凤国的水不比青虬的浅,不然好好一场围猎,猎物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哪里会致人身首异处。
“一坨屎。”莱邀月轻哼一声,“还是巨臭的屎,景王不认识很正常,毕竟谁愿意看一坨屎。”
“莱、邀、月!”褚齐眸光一凛,恶狠狠地瞪着莱邀月,“你非要跟我过不去?”
“不。”莱邀月摇摇头,“谁会跟屎过不去,就是踩到了恶心。”
“你他妈找死?”褚齐怒道。
“褚太子。”谢谙看着褚齐,拱手道,“此处是青虬地界,还请褚太子收敛一二。”
“在别人地盘也敢撒野,你真是不要脸。”莱邀月不甘示弱地回道,说着,她又抓过头看着景王,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粼粼水波,很好地展示着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哽咽地说着,“还请景王出手相助一二,我妹妹还在他手上。”
“你他妈还知道你妹妹在我手上!”褚齐道,“既知道你妹妹在我手上还这般态度跟我说话?”
“这又不是你的地盘,你除了骂几句人你还会做什么?”莱邀月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要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事,你就没命回去了,你好不容易偷来的太子之位就没了。”
“你!”
“好了!”谢谙拔高声调,这要再说下去就得打起来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谢谙看了看褚齐,又看了看莱邀月,拧眉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何必因点小事大动干戈。二位不妨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赏个脸,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来个一笑泯恩仇。”
“你的脑袋。”江景昀适时道。
“二哥哥放心好了,没摔坏。”谢谙回过头冲江景昀笑了笑,“我还没吃饭呢。”
江景昀深深地看了眼谢谙,在传音阵内说道:“谢谙,有的事情适可而止。”
谢谙怔了怔,眨了眨眼,回道:“二哥哥,我对你永远都不会适可而止,只会一往情深。”
“走吧,就当这俩不存在,毕竟他们真出个什么好歹,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最后四个人,哦不,是五个人。
因为莱邀月带回了被褚齐带走的五岁妹妹莱邀雀。
明明五个人坐在饭桌上,可除了玉箸撞击瓷碗的声音与咀嚼食物发出的细微声响后再无去其他,吃得几人食不知味。
偏偏谢谙除外,他一个劲给江景昀夹菜,碗里都堆积成山了,他就跟没看见似的,依旧乐此不疲。
等江景昀实在是吃不下的时候,他自觉地接过江景昀的碗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谢谙把江景昀送回了明镜司,自己则七拐八绕去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亲妈今天拔河去啦,然后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小剧场,存稿也没了,哦豁,她完啦!
第132章 我想看看白昼什么样子
谢谙走至小巷深处的一家破旧的屋院前停下脚步,屈指在半敞的门扉前轻轻叩响。时重时轻,也没急着进去,就这么一直慢慢悠悠地敲着。
直到那半敞的门扉被他敲得大喇喇敞开呈迎客状时,谢谙总算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待他刚跨出一只脚,迎面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电光石火间,谢谙抓住那东西,定睛一看,是块炭,具体点说是烤成炭的红薯。
谢谙嫌弃地把红薯炭丢了回去,掌风一扫把门给关了起来,本就破旧的木门委屈巴巴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控诉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喜欢吃炭?”谢谙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睨了眼还在晃悠的百蝶穿花门帘,勾了勾唇,“快点出来,说完就走,不耽误你吃炭。”
“吃你个屁的炭。”一道懒洋洋的男声自晃动的门帘间飘出,“我懒得走了,你自己进来。”
“我不。”谢谙停下脚步,“得避嫌。”
“避嫌?”那人声调稍稍往上扬,“我这里的结界又不是摆设,放心吧,没人看得见。”
“我怕二哥哥误会。”谢谙适时补充道。
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只闻猎猎风声,门帘在一团紫藤色的影子间“啪”的一声撞在门框上。
“你谢疏雨是跑我这里来炫耀的?”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紫藤色行云流水提花暗纹长衫的男子。他长身鹤立,面如冠玉,眉宇间那点慵懒散漫被周身萦绕的尊贵气息给浇灌得别有一番滋味。眼尾惯含着三分温柔笑意,微微翘起的嘴角显得整个人更为亲和。
“看来锦瑟国的伙食一般嘛。”谢谙把他上下打量一遍后,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还不如当年壮实,你这摄政王当亏了。”
此人正是锦瑟国摄政王陆九思,锦瑟国先帝最小的儿子,跟谢谙的经历也差不多,自小流落民间。不过与谢谙唯一的区别是,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锦瑟国的先帝昏庸无能,立太子打麻将点炮似,打到哪个是哪个,新鲜劲过了又废掉,废掉不说,还把人抓大牢里蹲个三年半载的,好些个儿子都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
十岁的陆九思看透了自家父亲,待其母死后直接跑出了皇宫,一路兜兜转转竟走至青虬西南边境,恰巧遇上了谢谙。
此后的几年时光里,二人也成为了好友。
陆九思只在外待了五年最后便被锦瑟国的官员给找到了,理由是求他回去当皇帝。因为他那混账爹驾崩了,能登此大位的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陆九思试着偷跑,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只能认命了。
不过他没登基,而是直接把一个刚学会走的弟弟直接放到了龙椅上,对着一众官员说,“我自小长于民间,规矩不会,礼仪不会,就连字也不认识几个,要说会的就是打架和捡垃圾。实在是无此福泽,我这弟弟就不错,年纪尚小,诸位想怎么教他就怎么教。”
吓得所有官员面色苍白,纷纷跪在殿前恳请陆九思登基。这一跪就是三天,不断有人倒下,可就是不答同意陆九思的说法。那可是“携天子以令诸侯”啊!不管最后的君主被他们教得有多贤良,最后他们都会被冠上一个佞臣的称号,得不偿失。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陆九思当起了摄政王,亲自教导自己那不知道是第几个弟弟,待他成年之后便可离去。
可陆九思别说是半桶水了,就连一勺水都没有,还得边学边教。气得跟太傅吵架也是常有的事。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陆九思一提到这个事就烦人,瞪了眼谢谙,“你比我又能好到哪去。爹不疼,外面还有一个疯子紧追不舍。”
“最起码我不是孤家寡人。”谢谙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草!”陆九思忍无可忍,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个红薯炭丢在谢谙身上,指了指门口,“你要是来跟我炫耀的话就滚吧。我来这里只是来躲个清静的。”
“家里天天有一群老东西问你这个问你那个,就连儿子满月酒也问我该办多少桌酒席合适。还有一个煞笔隔三差五递折子问我他的发型怎么样。妈的,一个秃子怕人家嘲笑就天天拿毛笔往脑袋上画,一下雨整张脸都黑了,好几次都把官员给吓摔跤了。”
“还有那个小东西,现在估计是翅膀硬了,我说什么都不听。嘴上天天哥哥哥哥地喊别提多乖了,可要他做起事来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要宣太医来看。太傅五天前布置的课业直到要交的前一天晚上才来写,一群宫人在那伺候着。”
“写不出来就在那抹眼泪哭。说什么写不来,会被太傅脱裤子打屁股,会被别人笑话,别人笑他他就会哭,哭着哭着就不想活,就要去找他那短命的娘。”
谢谙听着他的抱怨,忍俊不禁,道:“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陆九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我大冷天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写!我在一边写,他倒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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