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相间的瓜瓤和着汁水不甘心地涂抹在黄牙的脸颊上,并且十分坏心地邀来二三泥土做点缀。
“王爷……”黄牙艰难地瞥了眼江景昀,端着比深闺怨妇还要幽怨的语气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只可惜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一阵黑影掠过,还不待辨别就觉腹部一沉,肠子都险些要挤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模样。
“汪汪汪汪!”
回答黄牙的是一阵兴奋而又洪亮的犬吠。
谢谙那被水瓢打飞的神智总算是给找了回来,他从江景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跟躲在自家丈夫身后的羞答答的小媳妇儿似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待看清压在黄牙身上那比成猪还要壮上几分的身形的动物,惊得舌桥不下,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江景昀,江景昀剑眉轻挑,未置言语。
谢谙深深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揪着江景昀的衣角,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哈哈?”
话音刚落,就见得压在黄牙身上的那只动物猛地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谢谙,殷红的舌头吐露着,湛蓝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迷茫。
它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良久方才确认此人是自己的前主人时,仰起头开心地对着天空叫了几声。
都说久别重逢,不是大哭就是大笑,可到了谢谙与哈哈这里,就成了大叫。
哈哈认出谢谙后,端着比那刚放出栏的母猪还要激动的气势,歪着脑袋,吐着舌头,以滑稽诡异的姿势朝他跑去。
若说小时候的哈哈还有几分可爱,可现在成年后的哈哈完全就是可怕了。
壮得可怕,傻得可怕。
面对着不断靠近的哈哈,谢谙不做多想,毫不犹豫地抱起江景昀就往一边的树上躲去。
奈何这棵树的枝干不太茂盛,只有一根较为粗壮的枝干承受着二人。
谢谙看了看江景昀半悬在空中的身子,拧了拧眉,二话不说揽着人的腰肢换了个位置,自己充当起了肉椅。
“哈哈,这就够不到了吧。”谢谙一手搂着江景昀,一边低头看着地上因为够不着而不断用前爪扒拉着树干,嘴里发出哼唧的哈哈。
谢谙兀自低头与哈哈较量着,一下子忘了被自己按在怀里不得动弹的江景昀。
“谢谙。”
始终未察觉到不对劲的谢谙在江景昀那夹杂着气七分火气,三分别扭的语气里回过神。
稍显急促的呼吸隔着单薄的衣裳化作滚烫的烟雾,氤氲着柔软的肌肤,熏得血脉翻滚,荡起心湖圈圈涟漪。
谢谙呼吸微滞,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怎料对上一双眼尾泛粉的眸子,眸里的寒霜随着那点薄粉正逐渐消散,恍若雪霁初晴后枝头消融的落白正一点一点揭露着原本的风采。
奈何眸子的主人并未察觉到自己此刻作出的的凶相并无半分凶狠,反而别具风姿。
而这双眸子此前一直都是闭着的,过去的几百个日夜里,他一直在期盼着这双眸子再一次睁开,流露着独属于它的风采。
“二哥哥。”谢谙神情恍惚,鼻尖一酸,喉结微微鼓动着。
“干什。”
江景昀话还没说完再度被谢谙紧紧抱在怀里,本来拉开的一丝距离再度紧密贴合起来,连带着对方的心跳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沉稳有力,却又稍显慌乱不安。
“你回来了对不对?”谢谙捧着江景昀的脸,喃喃道,“你是真的回来了是不是?不是我做梦了是不是?”
江景昀:“……”
“二哥哥。”谢谙神情有些恍惚,“我快撑不住了,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每一个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在荻花宫,你教我读书写字,教我法术。我认认真真跟你学结果你都不见了。你说我是混账,说我不识好歹,说我冷酷自私,你说你再也不要我了。”
“二哥哥,我真的会改的,我都会改的,你别不要我。”
江景昀好好一张俊脸硬生生被谢谙给弄得扭曲起来。
“……不是梦。”江景昀耐着性子,低低扯出一句。
“不是梦?”谢谙愣了愣,又凑近点盯着江景昀的脸看,自言自语道,“可你每次都这样说,能不能换点别的?”
江景昀面色沉了些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换什么?”
谢谙眉心微蹙,好似真在思考,就在江景昀耐心彻底告罄扬起手准备给他一巴掌时,就见谢谙猛地凑上前,温热的薄唇覆上自己的双唇,柔软滚烫的舌尖顺着唇缝小心翼翼地探入,几乎是带着讨好地寻觅着芬芳,眉宇间弥漫着的哀伤与眷恋。
江景昀顿时如遭雷劈,抬起手的僵在半空,讷讷地看着谢谙,心里那好不容易垒起的高墙骤然间坍塌,高束的马尾不知何时散落,墨发随风起舞,似情人间耳鬓厮磨,久久不得停息。
“还是不让你说了。”谢谙松开江景昀,嗓音沙哑低沉,又好似压抑在着点别的东西,呢喃道,“关于我们的话本子上写着,只要我亲你,你就会高兴,你高兴了,就会回来,再也不会走了。”
说着,谢谙抿了抿唇,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咧嘴一笑:“其实……我也喜欢这样,很舒服,很软。这里跳得很快,但是也很……开心。”
啪──!
被世人敬仰多年的景王何曾受过这等流氓言辞的羞辱,他不再犹豫,一个巴掌直接甩在谢谙脸上。
妈的,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不是抱就是亲的,还有这么耍流氓的?
江景昀越想越气,又甩了一个巴掌,而后猛地把人一推,纵身一跃,平稳地落于地面。
耍了流氓的谢谙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守在下面已久的哈哈两眼放光,蹦着跳着扑向谢谙。
窃了香本还打算细细回味的谢谙被身上这沉甸甸的重量把那点旖旎心思全给搅碎了。
被哈哈舔得一脸口水的谢谙现在已经是一百个确定现在不是梦,而是江景昀真的醒过来了。
不是梦!不是幻境!是真的醒了!
谢谙乐得反客为主,一把抱着哈哈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眉开眼笑:“哈哈,太好了,二哥哥醒了!他终于醒了!我见到他了!他跟我说话了!我还抱了他!还……”
说到这里,谢谙止住声,怯怯地用余光瞄了眼江景昀,然而还没瞄到人就听见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嗓音响起。
“你还亲了他。”
“啧啧啧,实在是想不到,年轻人玩得还真是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大男人在树上,嘎──。”
调侃的话语终在疾驰的银光中戛然而止。
谢谙也如梦初醒连忙推开哈哈站了起来,耳廓微微发烫,赧然地看着江景昀,奈何人家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扭头就走。
谢谙望着他那红得比珊瑚珠颜色还要艳丽的耳垂,原本那点羞赧烟消云散,忍俊不禁。眼中流转的款款温柔恰似一江春水,滋润着世间万物。
“哎,行了行了。”坐在一边揉着脸的陈修谨看不下去,嫌弃地出声打断,“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自家老婆呢!就算是自家老婆,人家害羞了你再看不更加害羞?”
谢谙:“……”
“人呢,已经好了。”陈修谨手里抓了根狗尾巴草,点了点江景昀离开的方向,扬了扬唇,懒散的神态里多了几分深沉,“要接走就赶紧接走。你要是还带点脑子的话,我们以后就不会再见了。本来我也不愿见你。”
“那陈无计呢?”谢谙问。
“他?”陈修谨顿了顿,单手撑着脑袋,换了个姿势坐着,狡黠道,“萧关宗开宗立派的第一位宗主。”
“不是您么?”谢谙有些不解地看着陈修谨。
陈修谨但笑不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抱着西瓜心疼不已的黄牙,道:“这个老头子,麻烦得很,你得给我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加不加戏的问题讨论。
谢谙:终有一天,我竟然也能靠实力偷香!麻烦导演多给我几台摄像机,我想要高清□□!
江景昀:两巴掌还不够?
谢辞:妈的!我的戏份呢?怎么都是白的!导演!我要求加戏!
沈晴鹤:+1
陈无计:有钱的乐趣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啊。来,麻烦导演再多给我些镜头,钱不是问题,多少都能给。
顾行止:我并不care有没有戏,至于导演,谁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说不准我才是导演呢?
贺阑:呵呵。
顾行止:小阑阑,乖哈,别乱拆台,哥哥我发起病来可是连你都会杀的。
第81章 二哥哥,比大吗?
谢谙本以为哄黄牙是个非常简单的任务,哪里知道这一哄直接哄到了月上柳梢,倦鸟还巢。
玉轮高悬,山雀栖枝晒着月光,清风造访田垄留下串串足迹,热情地拥抱着额间晶莹透亮的汗珠。
谢谙仰天长长舒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间的密汗,跟条蚯蚓似的直起软趴趴的腰杆,端着大家闺秀踩小碎步的架势慢慢吞吞地拎着木桶走到黄牙身边,有气无力道:“所有的瓜藤已经重新接好,虫也捉光了,水也浇好了,不知黄道长还有什么指示?”
“都弄好了?”黄牙正靠着树干打着盹,听见谢谙这话,迷迷瞪瞪地站了起来,摸了摸眼角结出的眼屎,借着月光打量着瓜地。
“真的都好了?”黄牙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好了。”谢谙也是不厌其烦地回答着。
“那就回去吧。”黄牙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谢谙就算脾气再好,人家也是皇子,更何况江景昀还在这里,他要是把人欺负狠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思及此,黄牙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挥了挥袖子,不经意间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连声道:“行行行,那就回去吧。”
狭长的小路上野草疯长,嫩绿的草尖上零星地点缀着几串晶莹,正优雅地盛着清辉勾勒着岁月静好。
前方的一座小院门前灯笼高悬,跳跃的烛火描绘着门边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灯笼里露出的烛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辉,整个人熠熠生辉,近在咫尺,却又似隔着云端遥遥相望。
谢谙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优美的词语来修饰此刻的江景昀,最后只能默默把他比作一团火了。
是那团能照亮他回家路的火;是那团默默温暖着他的火;是熄灭之后又再度燃烧起来带给他希望的火。
本来劳作了大半天的谢谙在看见江景昀后,那满身的疲倦登时消失殆尽。他眼底积攒起盈盈光亮,嘴角咧得老开,欢欢喜喜地喊出一声:“二哥哥,回来啦!”
江景昀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时,正在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不耻,准备离去时双腿却不听使唤,就跟被黏力十足的浆糊给牢牢糊住了,怎么也迈不开。
他只能兀自瞪着门板生着闷气,好在谢谙及时赶回,否则这门板都要被他卸下来。
“做什么!”听见熟悉声音的江景昀总算是松了口气,面上表情依旧绷着,待瞥见谢谙那满身的泥土时,嫌弃道,“泥鳅成精了?”
黄牙屏气凝神,尽量迫使自己成为隐形人。他背贴着墙壁,跟条毛毛虫似的,一步步地往里面挪着。
“弄完了。”谢谙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那些西瓜,以后会长得好看些。”
“二哥哥,你是在等我吗?”谢谙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
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可能,他害得江景昀受了那么多苦,人家没怪他就是天大的恩赐了,还奢望着其他。
“哦不,二哥哥,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的。二哥哥这肯定是在赏月呢。”谢谙极力敛去心头的酸涩,干笑几声,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嘴上虽这么说,可私心里还是想奢望一下江景昀是在等他。
“今晚这月亮好啊!星星又亮!真是个不错的天!”谢谙极为夸张道,“有首诗写得好。‘小时不识月,呼作……呃。”
最后的“白玉盘”终究揉碎在唇齿间,因为谢谙抬头发现原本还悬在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了个严实,光彩尽失。
别说月了,就连星星都没有。
“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啥啥啥……”谢谙又立马换了首诗,结果还给忘了后面的几个字。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任凭谢谙脸皮再厚,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说辞尴尬。
他抿了抿唇,呆呆地站在原地,讪讪地看着江景昀。
“在等你。”
见谢谙这蹩脚而又不断努力寻找话题的模样,江景昀心头那点烦闷被夜风吹拂干净,连带着心湖都跟着荡漾起波澜,连带着素日里惯常的伪装也卸下了。
“嗯?!”
谢谙倏地转过头,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江景昀,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席卷眼底的惊喜似那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只等着枷锁解开。
不知是谢谙这模样太过滑稽,还是这夜风太过凉爽,又或者是一别经年疏远的尴尬与冷清。
江景昀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再保持着自己金贵的面子。他深深地看着谢谙,把藏匿心底多时的心绪简洁干脆地呈现出来,一字一顿道:“谢谙,我在等你。”
“一直都在。”
“谢谢。”
谢谙漆黑的瞳孔不知何时蓄满水珠,潋滟波光捻着橘黄的烛火作伴,粼粼水波间清清楚楚倒映着谪仙般的人物。
他哆嗦着嘴唇,大脑被喜悦充斥着,一片喜庆欢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不住地说道:“谢谢,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
“二哥哥,真的谢谢你。”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想要伸出手抱住眼前人,却在钻入脖间的一缕清风捻来的酸臭味中回过神。
谢谙适时停住脚步,对着仅半步之遥的江景昀眨了眨眼,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上太多汗,我得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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