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宇宁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帝国军驻安达因联络部主官慕戎上校,于三天前驾驶一家领风者战机飞离破晓号,在风暴场外围发射求救信号,战机维生系统的时限还剩三十分钟,你们必须抓紧时间!”
这会儿乔伊上尉也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听说事涉一名上校军官,半点不敢怠慢。
“廖少校,请放心,我们立刻联络周边舰船。”
廖宇宁微微颔首,松开了手上的钳制。
乔伊赶紧打开联络器,结果很不错,已经有其它舰船前去救援了。
“廖少校,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立即接受治疗。”
廖宇宁撑着休眠舱扶手坐起,“我知道。”
他现在很虚弱,全靠最后一口气撑着,不确定慕戎无恙,这口气还不能松。
十分钟后,廖宇宁被人用悬浮担架运到了回澜号上,但他坚持不肯进入治疗舱。
“我要等慕上校的消息。”他固执地说。
乔伊劝说无效,只能暂时僵持。
等待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传来,那架领风者找到了。
“他怎么样?”提这个问题的时候,廖宇宁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乔伊:“还活着。”
“是吗?还活着……”
早已达到极限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廖宇宁闭上眼睛,任由无际的黑暗淹没了自己。
六个小时之后。
回澜号治疗中心单人病房。
廖宇宁再次醒来,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经过治疗,面色已经变得红润,但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如常。
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廖宇宁低声呼唤,“朱诺——”
朱诺:“在。”
“我们得救了?”
朱诺:“是的。”
“慕戎还活着?”
朱诺:“是的。”
过了良久,廖宇宁继续问:“他在哪里?”
朱诺:“慕戎上校在另一艘救援船上。”
廖宇宁哑声道:“好。”
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破晓号上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正常休眠,除了少数重伤员和舰长廖宇宁需要接受救治,其他人醒来之后,很快就被安置分流了。
破晓号损坏严重,这艘战列舰将不得不暂时退出作战序列。
两天后,回澜号飞抵沙漏星系,廖宇宁登上了阔别已久的瞭望号。
作为第一舰队的主力旗舰,瞭望号上设有一个前线指挥部。
指挥部平常由舰长克里夫中将坐镇,但这时候总司令盛旬也来了。
廖宇宁受到了盛旬的接见,除了慰问之外,盛司令也想知道有关冯·威斯曼的事情。
麒麟号确实是被天道会控制了,他们袭击破晓号之后捕获了执行者号,然后在那艘运输船上搜寻一个叫“冯·威斯曼”的人。
当然他们一无所获,因为冯·威斯曼在破晓号上。
目前,麒麟号已逃往塞拉姆螺旋磁场深处,正被银盾军团围追堵截,而冯·威斯曼也在破晓号获救之后被星芒的人直接带走。
“关于冯·威斯曼的事情,下官所知有限。”廖宇宁道:“慕戎上校只告诉我那个人很重要,囿于保密原则,具体什么原因没有说。”
盛旬:“是么?”
廖宇宁:“是的。”
“廖少校,听闻你与慕戎上校颇有私交。”盛旬意味深长地问。
廖宇宁面色不变,“慕上校是下官学长,以往对下官一直颇为照拂,不过我等作为帝国军人,不应过于讲求私交,自然是以帝国和军团马首是瞻。”
“这样就好。”盛旬见什么都问不出来,没有继续勉强,“对了,你晋升军衔的文件已获得批准,这次回到安达因就可以准备授衔了。”
廖宇宁:“多谢司令栽培!”
盛旬呵呵笑道:“好好干,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走出指挥部,廖宇宁低声问:“朱诺,找到慕戎的位置了吗?”
朱诺:“没有找到慕戎上校的登舰记录。”
“没有?”停下脚步,廖宇宁疑惑道:“那他去了哪里?”
朱诺:“正在排查所有救援船的航线,这需要时间。”
廖宇宁蹙眉,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两天了,慕戎就算情况比较严重,这时候也该醒了。
醒过来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为什么?
廖宇宁转身,大步走向最近的远距离通讯点。
舰船上的内部通讯器仅限于舰船内部联络,个人想要与其它舰船或者星球上的人联系,只能通过公用的通讯点。
找到罗伦的通讯号,廖宇宁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这是明面上的事情,可以大方使用公用通讯点。
通讯请求发送中,请稍候……
等待中……
廖宇宁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光屏,等待时间有些过于长久。
四十秒后,通讯请求最终被接受。
罗伦出现在屏幕上,表情略显惊讶:“宇宁?”
“罗伦学长。”廖宇宁开门见山就问:“你知道慕戎在哪里吗?”
罗伦定了定神,“哦,他在艾辛格医疗中心。”
廖宇宁:“他怎么样?”
“那个,他、他还好。”罗伦有些不自然,顾左右而言他道:“宇宁,你没事吧?身体恢复好了吗?”
廖宇宁察觉到了异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还在接受治疗?很严重吗?”
“上校身体没问题。”罗伦清了清嗓子,斟词酌句道:“就是因为当时缺氧,嗯,稍微有点脑损伤,他遗忘了一些东西,呃,部分同你有关。”
廖宇宁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
罗伦:“唉,宇宁你别担心,那都是暂时的,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很高,只要……”
这时候廖宇宁的脸已经整个儿白了,后面罗伦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会尽快回安达因。”僵硬地说完这句话,他关闭了光屏。
脑损伤,遗忘了一些东西,部分同你有关……
一瞬间,那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吧。
结果。
你没有死……却先忘了我。
所以,你是失望了吗?
所以,你是决定放弃了吗?
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廖宇宁的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视线逐渐模糊,温热的液体溢出眼眶,顺着面颊滑落。
他将手指贴向嘴唇,吻到了坚硬的戒圈,同时也尝到了无比苦涩的泪水。
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第134章 大结局 不许忘记我,也不许死
安达因,艾辛格军事基地医疗中心。
A011高级病房里,罗伦将刚才的通话视频发给了一直等在旁边的慕戎。
慕上校迫不及待地打开光屏,不错眼地盯着,发现心上人面色如霜,下颌线也清减许多,衬得一双大眼睛又黑又深,当即就心疼得肝颤。
“哎呀,宁宁又瘦了!”
罗伦抬头望天,“担心的话,自己跟他通话不就好了。”
慕戎一边用目光描绘着心上人的面部轮廓,一边摇头道:“不行的,我上次把宁宁气得不轻,我怕他没那么容易原谅我。”
罗伦:“您也是为了救破晓号,宇宁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慕上校却更颓丧了,“你不知道,我还给他留了一句话……让我很后悔的话。”
罗伦好奇了:“什么话?”
慕上校眉心皱起来,万般痛心道:“我对宁宁说‘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罗伦楞了一下,“您这不是没死吗?”
条件都不成立,有什么好后悔的?
“可现在我觉得——”慕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就算死了,我也不想宁宁忘记我。”
一想起在自己死后的世界里,心爱的宁宁会完全忘记自己,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罗伦震惊了:“没有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好烦恼的?”
然而慕上校根本听不进去,依旧顺着自己清奇的脑回路往下发散:“所以我决定装作发生脑损伤,把那句话给忘了!”
帝国历2698年1月31日。
来自沙漏星系的一艘舰船泊入艾辛格飞船起降广场。
一身军装的廖宇宁走下飞船舷梯,迎接他的还是他的好朋友林齐。
因为黑鹭港的事情,第一舰队内部原本的轮岗制度被打乱,林齐没去成瞭望号,仍旧待在艾辛格医疗中心。
“先带我去医疗中心。”
一见面,还没怎么寒暄,廖宇宁就提出了要求。
林齐当然没有反对,发动悬浮车,就往医疗中心开。
“阿宁,你别担心,我打听过了,慕学长的问题并不严重。”
“你见到他了?”
“呃,那倒没有,那边的高级病房好像是因为什么保密原因管得很严,不过我询问过参与治疗的同事,他们都说慕戎恢复得很好,脑损伤什么的,也很轻微,几乎查不出来。”
廖宇宁抿紧嘴唇,没吭声。
林齐抓抓下巴,“不过慕学长这情况,让我想起了咱们六年级那次实战考核,他也是弄到脑损伤——”
廖宇宁的心情又沉了几分。
林齐察觉不妥,赶紧住了口。
六年级那次,慕戎伤到了脑子,然后就莫名其妙爱上了廖宇宁,开始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作为廖宇宁的好朋友,他可是全程旁观的。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好不容易两人感情稳定,慕戎却又一次伤到了脑子,据说还忘掉了有关廖宇宁的一些事情。
不会这么狗血吧?
注意到好朋友脸色憔悴,眼下有两抹浅青色的痕迹,显然路上没有好好休眠,林齐又劝道:“慕学长这次经历确实非常危险,不过只要人活着,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这回廖宇宁应了一声,来安达因的路上,很多事情他也想清楚了,“是的,只要他还活着,就算他完全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
林齐抹汗:“那到不至于,只是暂时性失忆而已。”
廖宇宁置若罔闻,继续自言自语,“如果他忘记了我,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如果他不爱我了——”
青年的面颊苍白胜雪,眼神却异常坚定,“那么这一次,就由我去追求他。”
艾辛格军事基地医疗中心,A011高级病房。
罗伦正在整理会客室的鲜花,穿戴整齐的慕上校则在套房内部走来走去。
“罗伦,你说如果我躺在病床上,是不是效果还会更好?”
“那样太夸张了。”
“也对,还会让宁宁担心。”
采纳了罗伦的意见,慕上校回到里面的卧室,让房间智脑将一面光屏显示为穿衣镜。
理了理衣袖,调整了一下站姿,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军官腿长肩宽、英姿勃发,形象无可挑剔,可以放心见人。
朱诺:“爸爸,廖宇宁已进入医疗中心A入口。”
正在揽镜自照的慕上校立刻浑身一震,飞快收回镜子,走出卧室,对罗伦道:“做好准备,宁宁就要来了!”
罗伦觉得自己没啥好准备的。
慕上校却非常郑重其事,“记住,一开始我会装作不认识宁宁,由你来为我们做介绍,接着我会表现出对宁宁一见倾心,你要适时帮忙打圆场!”
慕上校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对廖宇宁一见钟情,现在他打算趁着这次“短暂失忆”,好好弥补一下。
“顺便也让宁宁相信,就算失忆了,我对他的爱也不会改变!”
面对如此复杂和浮夸的剧本,罗伦表示心很累,“我……尽力吧。”
慕戎病房的访问权限是朱诺在管理,廖宇宁来的时候,当然没有任何阻碍。
房门打开,年轻的帝国军少校站在门口,会客室里的罗伦做惊喜状,“啊,宇宁,你怎么来了?”
“学长好久不见。”廖宇宁进门与罗伦打过招呼,目光开始四下逡巡。
这间高级病房很大,会客室除了连接阳台,左右还有好几扇门,正想问慕戎在哪里,其中一扇门就打开了。
慕戎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走出来,转头就与廖宇宁目光相撞。
刹那间,廖宇宁屏住了呼吸。
而慕戎先是楞住,然后一抬眉,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你是?”
廖宇宁张了张嘴,喉间哽塞,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把我从你的记忆里,甚至生命里抹去。
曾经用生命来爱过自己的人,如今却只剩下全然的陌生……
望着眼前这张客气而疏远的脸庞,廖宇宁只觉得自己被一种痛彻心扉的恐惧包围了。
“不要——”他喃喃地说,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尽管已经做了无数心理准备,也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但是这一刻,廖宇宁还是被巨大的悲恸击垮了。
血色迅速从他脸颊上褪去,眸中的神采熄灭,变成了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随着唇间的呢喃,接连不断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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