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辞慢慢平静下来。
喻辞哭累了,再不困也有些困,他哭着哭着睡着了。
亦忱没有把手拿开,他们相拥度过了一个夜晚,对于喻辞来说这可能是他撒娇生涯很普通的一次,但对于亦忱来说这是破天荒第一回,有种失贞的错觉,潜意识里他开始愈发偏向怀里这个人。
嗐!谁还没个脆弱的时候呢?
第二天亦忱的生物钟准时报点,看吧,这就是孤独的好处,因为没有人会叫起床,所以自己养成习惯叫自己。
他睡得不是很踏实,做梦也都是喻辞在哭,喻辞白天病了一场,半夜他还爬起来摸了摸额头。
他怕喻辞今天心情不好,特意去陈阿婆那买了豆浆,拿回来倒进碗里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煮鸡蛋、煮绿豆水、等油条,他的生活没变,一如既往,可他知道自己开始变了,他是被誉为一中最聪明的男生,知道自己什么鬼样。
喻辞就像在沙发上睡着一样缩成一团,亦忱的怀抱似乎没有多多少安全感。
天边渐渐漾起一道微光,亦忱轻轻地想要摸摸喻辞的额头,却看到了白扑扑的脸上两道未干的泪痕,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恍然间他所有的迷茫有了答案——独也好,有人在意也罢,只要是他愿意的,只要是他想要的,那就无需纠结和挣扎。
不过是开始贪恋来自外界的关心而已,这没什么好羞耻的。
亦忱轻声叫着喻辞,和张楠嫣把他吼醒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所以亦正刚的担心没有实现——他一点都不像张楠嫣。
喻辞的眼肿的有些厉害,像被蜜蜂叮过,睁开的时候微微有些困难。因为有光照入,亦忱没有开灯,不然喻辞可能会更难受。
“学……”喻辞想开口叫一声,卡住了。哭了一夜给他的回报就是眼睛肿,嗓子哑,他这个样子不适合去学校。
今天要布置考场,喻辞不去不是很合适,亦忱没帮他做决定,只是看着他。
喻辞缓了一会儿,坐起来自己揉了揉自己的黑毛,舔舔嘴唇懵懵地说道:“学长,早上好。”
那声音简直不要再沙哑,亦忱已经开始想象喻辞成烟鬼之后的样子了。
“早。你今天要不歇一天?”亦忱试探着问。
喻辞摇摇头:“我可以。”
好吧,我知道你可以,我就是问问。亦忱微笑着目送喻辞下床去洗漱,床上某个陷下去的地方还留着余温,亦忱伸手拽了拽床单,把喻辞忘记拿的被子叠好,只是叠好以后不知道是放在这里还是拿回喻辞的房间了。
他在犹豫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索性先放在自己床上,整整齐齐的摆好,再三看过之后带上门出去,在此之前他的房间白天都是上锁的,因为有了被子的存在,他下意识的只是带上没有锁。
他在期待什么?他也不清楚。
今天的豆浆没有让喻辞有多么的开心,反而润了润喻辞的嗓子。早饭饭桌上难得的清净让亦忱有一丝丝不习惯,可是喻辞没有说话的打算亦忱自己硬找话头就显得很尴尬,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活跃气氛的人。
吃过饭喻辞到厨房拿绿豆水,在杯子旁看见了大白兔,他把大白兔抓在手里攥了攥,转身到客厅去给了亦忱一个微笑:“谢谢学长。”
声音哑哑的,却格外好听。
☆、难懂的亦忱
文二十/ 樱花
“你知道人活着最累的样子是什么吗?”
这是张楠嫣问亦忱的问题。
人活着最累的样子——亦忱当时说的是:“人只要活着就很累。”
那年他还没有喻辞大。
张楠嫣听着他的话笑了:“是啊,人只要活着就很累,但是亦忱你记着,人活着最累的样子是把别人的得失是非放在自己心上的时候,你忘记了自己一心想当大英雄的时候,你觉得无私奉献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的时候,人一旦把别人看的比自己高,就会很累。”
“你对别人好,没有错,可一旦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当初的你是多么的蠢。”
“人心是会变得。”
“没有人能自始至终一成不变。”
“甚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亦忱,别像你的父亲,你会很累。”
……
“忱哥早上好。”吴杨的漂移让亦忱觉得闹心。
亦忱翻了个白眼。
吴杨精准捕捉之后凑到喻辞身边问:“喻辞辞,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怎么样?”
喻辞看看亦忱又看看吴杨,摇摇头。
“你俩这是怎么了?”吴杨微眯双眼,“一个两个像吃了子弹一样没精神,通宵了?不对呀,忱儿你家的游戏不是不能长时间玩的吗?玩手机?看电影?这应该是我的夜生活吧!”
这么长一句话喻辞只听到了一句吃子弹,他本能地提问,亦忱先知般作答:“别理他,谍战剧看多了。”
喻辞先是讶于亦忱能读出他的心思,继而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吴杨被丢在原地,一脸懵X。
这俩人绝对有猫腻。
快走两步跟上吴杨的小喇叭暗戳戳地开了机:“听说了吗?昨天老秦到湖边钓鱼,发现了一具尸体。”
喻辞双脚被灌了铅,瞬时停在了原地,亦忱看一眼吴杨伸手扶了扶喻辞,眉头微皱。
吴杨却没什么感觉,还疑问着:“喻辞辞,你怎么了?落东西了?”
喻辞咬咬牙,摇摇头。
三人继续往前走,吴杨的小喇叭还没有关机:“据说是个女孩儿,脸被烧了,你们说这得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棉袄就这么没了。”
对于吴杨的感慨另外两位表示不想听。
尤其是喻辞,可进校门到他们分开还有一小段路,喻辞被吴杨勾着肩膀,不得不听着,他很闹心,他从来或者很久没这样过了。
没有人接吴杨的话,吴杨也不介意,谁让有一个亦忱在呢?这种情况常有,没什么可矫情的。孙峥喊着吴杨的名字从外面跑进来,吴杨松开了喻辞的肩膀。
喻辞松口气。
亦忱全部看在眼里。
要分开的时候亦忱叫住了喻辞,略想一想说道:“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开满樱花,而她死在樱花树下。”
这是文科学神能给的最大程度的安慰,带着樱花的香味。
喻辞对着亦忱的眼睛,眨了眨,说了一路以来唯一的一句话:“那我希望来生她不要再出生在樱花下,美丽的花那么多。”
亦忱勾勾嘴角,抬手揉了一把喻辞的黑毛,目送他离开。
喻辞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吴杨的大脸出现在他面前:“我刚才是看见你笑了吗?”
亦忱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笑犯法吗?”
吴杨:“不犯法,但是犯罪。”亦忱懒得和他扯闲篇,抬脚进了高中部的大楼。
吴杨依旧穷追不舍,把孙峥遗忘在了身后,但孙峥听得到他们说话。
吴杨:“你有没有发现喻辞辞来的这一个星期你简直变了一个人?”
亦忱:“他才来了一个星期吗?”
吴杨:“你以为呢?月考前我去找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说我请你吃一个月的状元楼,你把你的高分秘籍借我看看,你对我说‘你看了也没用,不如打一场球来的痛快’。”
亦忱:“这是实话。”
吴杨:“可是你月考结束,也就是遇到喻辞的第二天你给全班讲课,还允诺他们可以问你问题,任何问题。”
亦忱:“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吴杨啧啧啧:“太有关系了。你觉得没关系不要紧,我们换一个。”说话间他们已经进了教室,包子的味道馅饼的味道相互掐架,豆浆的吸溜声和小米粥的吸溜声唯美和声,亦忱坐在位子上把书包甩下来,示意吴杨继续。
吴杨想了想:“你以前从来不会或者很少主动和别人有肢体接触,虽然你不反感我们,但是我知道你是不舒服的。”
亦忱点点头:“是这样。”
吴杨借机上前:“可是你遇到喻辞的当天就一直在揉他的头发。”
亦忱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揉个头发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因为我觉得揉他的头发很好玩。”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喻辞晕倒前自己摸头发留下的后遗症,因为喻辞的头发摸起来真的很舒服。
吴杨匪夷所思,摊手说:“你这是自相矛盾。还有,你以前根本不会管别人的闲事,就算是老王老许逼着你去做你也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你现在不是,你现在更像一个……”
亦忱把抽屉里的东西整了整,摸到了一个信封,他眼睛微垂瞥了一眼又塞了回去,他说:“像个人?是吗?”
吴杨点点头,但是又觉得这话不对,摇摇头。
亦忱被他逗乐了,拍拍身边的空座示意他坐下,问:“还有什么?”
吴杨讶于他的反应,在大脑里搜刮了一番,说道:“你以前不喜欢笑,不是不会笑,是不喜欢,你说过对别人笑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尊重。虽然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可你之前一年的笑都没这一周多,别说我想多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注意着你,亦忱,你变了,而且速度惊人,就好像被注射了什么药物一样。”
亦忱品了品吴杨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尤其是那句“亦忱,你变了”,这五个字第二次有人对他说出来,第一次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人活着最累的样子不是把别人看的比自己重要的时候,而是不放过自己的时候。这一点昨晚喻辞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亦忱就想明白了。
文科生或多或少偏敏感感性,思考问题多情绪化,如果情绪化再遇上高智商,那思维可能是跳跃的。
亦忱很满意,没有停下,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我确切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吗?”
吴杨觉得亦忱疯了,他应该对吴杨的说法嗤之以鼻孔,然后不再理会任何人,趴下睡觉或者默写英语单词,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笑眯眯地问自己这样一个傻帽的问题。
可这个问题偏偏吴杨知道答案——
“你让王老师对翁老师说你要给喻辞他们补课的时候,或者更早,因为我没见谁在你睡觉的时候找你你能那么好脾气的出去,我那天叫你的时候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因为我知道即便你生气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亦忱,你真的很难懂。”
难懂吗?
亦忱松了松领口,习惯性起身把这边的窗户推展,他这个位子看下去是政教处,里面走来走去有很多人,好像沈冰也在。
“既然我这么难懂就不要懂了,反正连我自己也不懂我自己,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喻辞他是一剂良药,能救治我的伤痕累累,既然良药在手,我痊愈又有什么可意外的呢?”
说完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什么塞进裤子口袋,起身在吴杨头顶说道:“虽然我很难懂,虽然我也不懂我自己,但是有个道理我想明白了,那就是别人说的再多不如自己亲身感受过,永远不要把别人的大道理过于当真,人有千面,他的道理未必适合你,虽是红尘人,勿困红尘事,洒脱最好。”
这是来自作文几近满分的文艺男青年的人生感悟,在吴杨迷茫的眼神中,在全班有意无意地扫么中,亦忱走出了教室,他似乎开始成为一个王者或是神明,从高处俯瞰众生时王者之路会觉醒,神明之心会养成,这是老王送他的道理,他信也不全信。
下到一楼,校园里除了值周的学生外少了不少人,夏天的卫生其实很好搞,没有落叶也没有冬雪,清晨还不闷热,卫生部的学生会成员挨个角落检查,见到亦忱不忘问声好,亦忱点头回应,偶尔张望着看几眼。
“回头你跟你们班生活委员说到后勤拿两把铲子,把这口香糖铲铲,还有那边那不知道什么东西,明天在咱们学校考试的还有外校的,形象很重要,角角落落都最好弄干净,明后两天你们就不用来了。”
“这里,这个雕塑后面特别容易堆垃圾,有些人吃完东西就喜欢随手一掖,垃圾桶就在一边也懒得多走一步半,你们辛苦一下,把这些处理了。”
“高考之后还是你们班值周,到时候可能会比现在脏,毕竟两天没扫过,所以现在你们要把能解决并且能保持的卫生先弄好,到时候任务不重。”
拎着扫把的学生认真的听着带着袖章的学生说话,一个拿着簸箕的女生跑过来,忙说:“我去看他们到了到垃圾,垃圾池满了。”
带袖章的点点头:“要求和他们说了,你们商量着来就行,今天封楼之后你们可能还要再扫一遍,因为等下要往宿舍往家搬书,乱是难免的,辛苦你们了。”
女生点点头:“知道,就当抵了明后两天了。”
有人喊她:“生活委员过来一趟。”她又被另外的带袖章的学生叫走。
亦忱觉得这一幕幕极为赏心悦目,没插嘴,继续往前走。
裤子口袋里的东西鼓鼓的,他伸手拿出——
一个粉色的信封,又是粉色的信封,但他有预感这次不会是苏云天那个傻子。
果然,没有密封的信封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粉色的信纸,亦忱进了办公大楼,靠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把信纸展开。
字迹娟秀,分明是个女生。
字字腻腻又小心翼翼,分明是个情窦初开的女生。
呼~亦忱轻声呼吸,生怕打扰了这一份初开的心意,他从上到下又略了一遍,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好放回信封塞进口袋里。
赵关关,她不该这样的。
政教处人来人往热闹至极,老王顾不上喝茶,指挥着这些虾兵蟹将,嗓子冒火。
亦忱贴心的接了一杯水送到老王跟前,悠然道:“一把年纪了,当心些。喻辞一晚上不喝水还哑了呢,何况是您。”
老王原本看到一杯水一张脸感动万分,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感化没有白费,可听到后面的话脸又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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