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找说话的感觉:“没事。”
葛老师看着地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心说:这叫没事?骗鬼都不带这么骗的。
亦忱手里还攥着那张粉色的信纸,葛老师瞥一眼似乎了然,酝酿了一下说:“人吧,这辈子总会错过那么几个人的,这叫缘分。”
亦忱动了动。
“尤其是你们这个年纪,十七八岁风华正茂,满身的精气神不知道往哪儿搁,那些学习用功还有个排解,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还有你那样的。”吴杨无辜受牵连,“一个是不用学,一个是不想学,一旦没正经事可做了就会做一些不正经的事,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也能失恋,对方眼光挺高啊。”
吴杨:“……”
亦忱不说话。
葛老师又说:“放心,我呢就是来看看你,这事儿你不想和别人说我也不给你多嘴,但是有一点,你不能一直这样,我最多给你三天假,然后你赶紧回学校上课去,你目标太大,多了我兜不住。”
“不想说话你就自己歇着吧,你人没事儿就好,别给我自残啊,这一手的玻璃渣,行了,家访结束,我得先回学校去了,你要实在想找人聊给我打电话,或者我把吴杨给你留下怎么样?”
吴杨点头:“好的。”
葛老师哼了一声:“你当然觉得好,今天下午你就陪着他吧,明天准时来,你要是敢不来我就打电话给你妈。”
吴杨抱拳:“明白。”
葛老师走后,屋里安静了,吴杨把亦忱架起来放到沙发上,勤快的收拾了收拾屋里的乱七八糟,也坐在了亦忱身边。
吴杨挺会来事儿的,也挺会安慰人,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俩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沉默。
一会儿后亦忱先开口问:“我是不是疯了?”
吴杨看他一眼:“你疯没疯我不清楚,我是挺疯的。一直以来我确实觉得你对他太好了点,但是咱没见过世面,就觉得这叫知己,你说好不容易有人能走在你身边让你没那么独我是不是该高兴,所以啊我一直把他当做你的良药,就像你自己说的,一剂良药,谁知道这良药也有变质的时候。”
“可是现在想想吧,我还是觉得你们就是亲密一点的普通朋友,我脑子笨,转不过来,你别让我给你剖析。”
“继续。”亦忱说。
“继续……继续就得说点别的了,你还记得云天说周凌飞喜欢你那天吧,晚上我和他一起回家,他问我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当时就乐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信这个,我说那叫见色起意。接着他乱七八糟给我说了一大堆东西,什么缘分,什么上天注定,我没放心上,他和你是一路人,才子,流的血都不知道是哪个文人遗传下来的。”
“我就是个大老粗,唯一一点细心全用在你这了,也是奇怪,我打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不一样,所以才会那么留意,留到最后啥也没留住。”
“亦忱,你……”吴杨咀嚼着,“你确定吗?”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的本意是觉得我姐发的朋友圈挺让我惊讶的,想给你看看,直到你跑出去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我做了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敢确定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我真的要疯了。”
“是!”亦忱动了动,想爬起来,又坐了回去,吴杨瞪着眼睛愣愣的,如果不是亦忱的声音他特别熟悉,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亦忱把那张信纸折了折放回了信封里,然后说:“帮我回个微信,解锁以后就是对话框,你回一个好就行。”
“吴杨,我就是个傻子,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傻的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抚平信封上的褶皱,“我一直以为我是天煞孤星的命,身边不该有人,但是我错了,我不过是一颗星星,装了十七年月亮。”
“而他是流星,曾试图把我变回星星,是我错过了时间。”
“额……”吴杨听不懂,回了消息之后把手机放在桌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还是你嘛,但是,我姐说这……这……这条路吧,它不好走,它……哎呀,我也不懂,但是肯定不一样。”
“我知道,再难走它也是条路,是路就是让人走的,没什么可犹豫的。”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经常想身为一个好学生是不是就该平平稳稳地走完一生,没有一点波澜,我不喜欢平稳,过惯了忧患就过不惯安乐,好学生这个标签对我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脑子灵光,别的一无是处。”
吴杨表示就很受打击。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亦忱站起来往卧室走,吴杨想跟上又不敢动,冲动之余喊了一句:“亦忱不是怂X,亦忱也不是神,如果你想躲一躲,我希望不是家里闷着,来三班,三班够你躲着。”
亦忱关上了卧室的门。
吴杨又呆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自己回学校去了。
————
亦忱的好学生论第二天惊艳了所有人。
老王晃晃悠悠地晃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站了半天的亦忱,老王呵呵一笑:“呦,病好了?这么快?老葛说得几天呢,我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你。”
亦忱点头。
“找我有事啊,进来说。”办公室里有学生会的在交登记的迟到名单和查违纪的结果,亦忱站在老王办公桌前不带一丝犹豫说道:“您欠我一个愿望,对吧。”
老王手下一顿:“怎么?讨债啊?”
亦忱:“嗯。”
老王手一哆嗦,把旁边学生会的逗笑了。
“来来来,说说看,什么愿望?”老王换了个姿势看着亦忱,像个慈祥的老父亲看着自己不乖的儿子。
亦忱从兜里拿出五张横格纸递过去,没什么起伏的说:“办公楼前政教处的那块展示栏我看过了,横着正好贴五张纸,我想让您把这个贴到那。”
老王笑眯眯地接过去:“又写什么佳作了?贴贴贴,你亦大才子写的东西那得是全校瞻仰的,来,先让我瞻仰瞻仰……”
笑容在老王的脸上渐渐消失,他迅速地掠过每一张纸,表情由开心到疑惑到不可思议到震惊,非常精彩。
看完后他站起来问亦忱:“这是你写的?”
亦忱点点头。
“你是不是拿错了?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亦忱摇摇头:“我的字还没几个人写得出来,我知道这样做会引来麻烦,但是我也知道这样能成为一个典型,我的典型想必很多人都感兴趣,您把这个贴到那以后我会每天穿校服,每天好好听课,遵守纪律,我会做一个真正的榜样,这样应该会是件不错的事情吧,拜托了,谢谢王老师。”
说完他跑了出去,他想哭,昨天趴在床上一笔一划写的时候都忍住了,反而这个时候有些崩溃。他跑到了教职工厕所,像他刚刚说过的那样换了一身校服,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冷漠地坚定地走向了教室。
吴杨说他仿佛又看到了初一的亦忱,九尺寒冰,人神莫近。
五年的改变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三班陷入了无声的恐慌,所有人都在问吴杨这是怎么了,吴杨只能站在原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多久葛老师跑了上来,把亦忱叫了出去。
两个人一边往下走,葛老师一边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这么做我很不认同,这对你的学习和高考都是有影响的,就算你无所谓,那你也想想对方吧,虽然你写了三千字,字字不提那人是谁,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让人看出来了呢?你又没怎么出过樱郊,王主任都说了那个人肯定就在学校,你这么做是鱼死网破啊。”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一楼,亦忱的眼睛瞟过高一四班的前门,朗朗书声,全世界只有他在为一个人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
老王和老洪在办公楼前站着,三班的学生透过窗户往外看,葛老师把亦忱推到身后“等候发落”。
三班就看到老王很激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洪观和葛老师在劝,后来副校长从外面过来了,指着亦忱说了什么全部进了办公楼。
亦忱整整去了四节课,第五节自习的时候他被葛老师带了回来,眼眶红红的,一言不发坐在自己位子上开始刷题。
十七八岁的年纪,要什么脸啊!
亦忱的三千字被贴了出去,如果除去开头的自我介绍,这完全就是一篇情感公众号,一中的人都来看过,看完后无一不称绝,相反的并没有人在乎对方是谁,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学校和好学生一起搞出来的噱头,杀鸡儆猴。
而葛老师口中的另一个人也一直都没有露面。
——如果你执意要等一人,那就等,总有一天会等到的。
——哪怕回忆只有一天,它也是回忆,只要活着,总有一个地方闪着光,等我们去。
——我是高三三班的亦忱,早恋。
他谈了一场没有另一半的恋爱,然后随着三千字的检查,飘在了风里。
渐渐的,三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没有人再问过亦忱,就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亦忱真的在三班一直躲到了毕业。
后来学校确定保送名单,亦忱不在其中,文化节赢回来的那个名额给了赵关关,宋嘉铭也在其中,小道消息早在亦忱的检查贴出去的时候他就和学校定下了约定——高考状元。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那五张检讨也在一中一直贴着,凡是一中的人都能讲出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爱情的男主是状元郎,女主从未出现过,讲故事的人会说努力吧,去古桐大学,状元郎在那里,如果幸运在那里你能知道故事的大结局。
————
第二年的三月樱花开了,吴杨对亦忱说“硫酸女孩”一案终于破了,凶手就是老秦,他还说没想到老秦自己报的案,之后还不跑,就像是等着被抓一样。
苏云天签了一个公司,高二就已经有了一小批粉丝,他按照约定在签名设计好的当天就给亦忱寄了四张,喻辞那一张亦忱送给了晟卿,因为晟卿的偶像团又入股了一个。
钟阳开始追赶周凌天,虽然有些难,但他想替喻辞守住些什么,并且他确定喻辞会回来。
亦忱麻木的过着每一天,他的成绩一次又一次的惊艳着,身为文科生,他一次次参加理科竞赛,就像一个考试机器,给一中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奖杯。
他是完美的,也是不完美的。
他上了新闻,被全国熟知,可能也包括那三千字里不能说的人。
六月,高考结束,他合上笔盖走出考场,在周边对答案的声音中对葛老师说:“任务完成,我先走了。”
那年暑假一中一直飘在云端,并且成了真真正正的名校。
亦忱搬离了状元巷,但是房子一直空着,九月没有樱花,樱花早已凋落,他成年了,终于成年了。
亦正刚没有停止给他打钱,他手里的两张银行卡足以让他什么都不做过完这四年。
但是他没有,他写一些东西,然后发表,他就像是万众星星里最亮的一颗,不管到哪都那么夺目。
他在一本杂志上连载小说,很受欢迎,小说的名字叫做《樱花祭》,小说的主人公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小说简介有这样的话——
他们奔跑在十七八岁的樱花树下,妄想能留住凋落的樱花,风告诉他们这是徒劳的。
风走了,送了他们一场樱花雨。
祭,一场青春的肆意。
作者——皎!
作者有话要说: 文笔欠佳,写垮了,走心失败。回忆终结之后但愿能走shen,但愿。
☆、人间不直的
文三十九/ 如期
喻辞留起寸头来就是硬气里透着一股奶。
亦忱站在台上应主办方要求对着台下某一个寸头笑着说了一句:“加油!”然后获得了台下所有学弟学妹的欢呼。
亦忱也不想客气了,坐在台上观战。
台下打得激烈,唇枪舌战和亦忱他们那一届可有一拼,亦忱闲的冒泡,中间接了老六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然后继续扶着脑袋看底下的你来我往。
比赛是单人接力赛制,喻辞为一中最后一棒,此时正戴着鸭舌帽,捂着口罩,戴着耳机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如今这人竟是变了个性子,喻辞宛若当年的亦忱。
“听什么呢?”亦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坐在了喻辞身边,现场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没人往角落里看。葛老师暗戳戳的给正在比赛的学生加油,给马上要接棒的学生鼓劲。
亦忱坐下的时候喻辞往旁边让了让,亦忱声音响起的时候喻辞定住了。
亦忱毫不客气地拿了喻辞一边耳朵里的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耳机里传来悠扬舒缓的音乐,亦忱笑问:“云天最新单曲?”
喻辞点点头。
有一丝丝尴尬。
亦忱不觉得,大学这一年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他。
两个人听着歌,一个扎着脑袋,一个满面笑意,黑色口罩是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
“今天我看你在人群里挤,也挺自如的,不怕了?”亦忱问的时候还顺手在喻辞的头上摸了一把,发出了“嘶”的声音。
喻辞忙抬头躲了一下,下意识说道:“是不是扎手?”
亦忱笑了:“是,知道扎手你还剃个这玩意儿?老王不说你啊?”
喻辞摇摇头:“学习上去了,他不管这个。”
亦忱若有所思:“这倒是真的,只要学习能上去,什么都可以。”停了停,“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喻辞回想了一下,小声说道:“后来,习惯了,不怕了。”说完后,亦忱舔了舔嘴唇,攥了攥手指,不知道想回答一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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