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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咬(近代现代)——何暮楚

时间:2021-01-24 11:17:40  作者:何暮楚
  魏韩云喊客房服务送来个轮椅,考虑到景桉可能会被邮轮上的同乡乘客认出,于是给景桉戴了棒球帽和蛤蟆镜。
  魏韩云说来邮轮这么多天了,就教堂没去过,程谓表示没有异议:“邢嚣说听那位神父说话跟做六级听力题似的,是该让英语差的人去旁听旁听。”
  薛寻野对号入座:“啊,那我得听睡着吧。”
  教堂位于邮轮最顶层甲板,庄重而浪漫地屹立在修剪整齐的人工草坪上,阳光透过玻璃圆穹均匀地铺设在教堂内,神父手捧经书,面带微笑地向站在眼前的两位新人问誓。
  场内人不多,到不来往号结婚的本就不求自家宾客都出席,来参加婚礼的更多的是陌生异国人。
  宾客坐得稀疏,倒是把每排椅子都占了,四人来得稍迟,径直在最后一排找了空位坐下,魏韩云就把坐着景桉的轮椅停靠在过道边,自己挑了挨着过道的位置落座。
  薛寻野瞟着魏韩云跟弟弟十指相扣的手,说:“韩云没得挑。”
  程谓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再看向最前方穿着端庄黑西装的男alpha和一袭白婚纱的女beta。
  世上AB配对的少之又少,能克服世俗偏见就很不错,当然爱情最本质的还是出于自身的意愿与追求,世俗偏见能左右的只是心态。
  程谓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混砂平纹白衬,再偏头看看薛寻野的纯黑T。
  他跷着腿,干净的皮鞋尖隔着野狗子的工装裤在对方的小腿肚上划拉一下:“专注听誓词,今晚检查你口语。”
  薛寻野挠挠被划拉痒的小腿肚:“我听不懂。”
  程谓目不斜视:“你学历比我高。”
  指缝瘙痒,薛寻野的手指悄悄绕上来缠住了他,贴着他耳畔小声抱怨:“那是人听的吗,叽里呱啦的。”
  程谓从鼻子哼出一声:“差点忘了,你是小狗。”
  薛寻野:“你瞧韩云,听那么认真,就是在装,他英语高考成绩也就比我高个十来分。”
  魏韩云听觉灵敏,转过头来无语道:“说多少遍了,我那是涂错卡了。”
  竖的涂成横的了。
  神父誓词念一半,薛寻野惊奇地发现自己听懂了个单词:“他刚说那词儿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程谓饶有兴致地问:“哪个?”
  薛寻野说:“哈嘶笨。”
  中间的发音他还有技巧地读了轻音,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程谓发音准确地纠正:“Husband。”
  “对对。”这词从程谓嘴里飙出来,薛寻野就想起来了,他还记着程谓当着外国友人的面说他有暴力倾向的事儿,顿时不太高兴,“这词放在教堂里说出来太不严谨了,这找的神父是不专业的兼职吧。”
  得亏周围都是异国人听不懂中文,程谓嫌弃归嫌弃,但还是没甩开小野狗攥得他紧紧的爪子:“神父问新娘愿不愿意让新郎成为她的合法丈夫,怎么不严谨了?”
  薛寻野:“?”
  程谓撇开脸:“husband是丈夫的意思,蠢狗。”
  直到新人相携着手离场,宾客都散了,薛寻野还不肯松开程谓的手。
  刚才被他在背后言语玷污的神父也捧着经书退下了,薛寻野才像个俗人一样懒散地黏在坐得端正的程谓身上,搂着腰,掐着屁股,鼻尖在程谓颈侧拱了拱,嗅着对方后颈裹着的两种信息素:“老婆,今晚不喊Vul了,喊husband。”
  “滚狗。”程谓将跷着的腿放下来,搭着椅背侧身看向轮椅上的景桉。
  自宾客散场后魏韩云就帮景桉摘下了蛤蟆镜和棒球帽,被教堂穹顶过滤的柔和光线睡在那张素净的脸上,眉毛清浅,唇色也很淡,整体五官让景桉家惯于精修的站姐都省很多工夫。
  “桉桉?”魏韩云搓搓景桉捏住自己手指的右手。
  景桉的右眼突然淌了行泪,将一排阖着的睫毛浸湿了。
  “怎么回事,”薛寻野蹭地站起来,“我去找姓裴的。”
  程谓没拦他,薛寻野急匆匆跑出教堂,一秒冲出二十米又折返回来,将兜里藏的小零食一股脑儿倒程谓怀里:“寻桉好多天没进食了,他醒来要是饿了你给他吃这些,就说是哥哥给的。”
  程谓随手扒拉了下怀里的小零食,螺蛳粉味压缩饼干、伏特加酒心巧克力、夕雾花糕,用信息素合成的食物还挺环保,不知那野狗子哪来的主意。
  “你有闻到海洋信息素吗?”程谓问魏韩云。
  魏韩云摇摇头,这几天里他的腺体能量恢复得七七八八,于是不加限制地为自己的伴侣释放足量的安抚信息素,程谓想着自己跟魏韩云都是花香类信息素,景桉应该不会太嫌弃,便也掺和着释放了一些。
  在俩高等级信息素的夹攻下,景桉慢慢睁开了眼,魏韩云屏住呼吸,以掌作棚挡在景桉额前,看沉睡了足足一百多个小时的人用懵懂的眼神跟他对视。
  程谓暗暗把景桉这次醒来的状态跟上次做出对比。
  没有释放海洋信息素。
  没有攻击意图。
  目光有焦距。
  嘴巴张了张,有说话动机。
  景桉咽了咽口水,嗓子很哑,费了半天劲,才挤出一个字:“饿。”
  程谓和魏韩云同时松了口气。
  景桉先被喂进了一颗巧克力补充葡萄糖,他仰头盯着俯身给他喂食的omega,抱歉地笑笑:“请问你是组里哪位演员?我好像还没加你好友。韩云,拿我手机来。”
  腮帮鼓着巧克力球的景桉笑得很温柔,这跟程谓对他的第一印象有所出入,让程谓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看魏韩云顺从地掏出个满电的手机,他也跟着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了,对着景桉递过来的码扫了扫。
  “桉桉,他不是演员,”魏韩云一刻不停地将信息素注入景桉体内,“这是程谓,你哥的——”
  “朋友。”程谓接话,又拆了块夕雾花糕放到小叔子手里,拢着他的五指让他麻木的神经活动起来。
  人从昏迷中醒来会短暂地忘记昏迷前所经历的事情,自主将周围场景代入到自己臆想的经历中事件,大脑能接收的消息具有迟滞性,程谓有过经验,不希望景桉在不算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往大脑里加塞过多未知信息。
  “这是你哥留给你的零食,”程谓攥着景桉的手指帮他捏起花糕送到嘴边,“尝尝?”
  景桉从屏幕上新加好友的微信名上移开眼,程谓,程谓,好熟悉的名字。
  他咬了口花糕,清清甜甜的,很像魏韩云衣服上的味道,他很喜欢。
  “韩云,你是不是不舒服,”景桉转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魏韩云,动作僵硬地抚上魏韩云的脸,“擦擦汗呢,这天气好热,你最讨厌夏天了。”
  长时间释放过量安抚信息素很消耗腺体能量,魏韩云想说没事,目光却忽然凝滞,顿住动作的程谓显然跟他有同样的疑惑。
  “桉桉,你没感受到我的安抚信息素?”魏韩云问。
  “犯傻呢,”景桉咬着糕点笑,吃了满嘴的夕雾花味儿,“我哪天要是能感受到你的信息素你怕是得抱着我哭了。”
  程谓望向魏韩云,用眼神询问他alpha和alpha会有感应不了信息素的可能吗,魏韩云也是一脸茫然。
  景桉抬了抬手,就在魏韩云意识到他要做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景桉摸向了自己的后颈,指腹碰到了两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他笑容一僵,omega模拟器没摸着,反而腺体处有了令他陌生的触感。
  疤痕轻轻按下去就会疼。
  再一按,昏迷前的记忆就涌进了脑海里。
 
 
第54章 要你亲我
  薛寻野拎着裴医生的白大褂后领赶回来时,景桉正缩着脖子趴在魏韩云的怀里发呆,魏韩云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安抚,说不疼了,乖。
  程谓叼着根烟低头靠在长桌一端,烟没点着,教堂内禁止抽烟,他也就解个瘾,毕竟傻站着也不懂怎么安慰,提前尘往事更没必要。
  薛寻野把裴医生往边上一扔,跑过去就抽走程谓夹指间的烟,按着程谓的后颈揉揉,再低头轻啄一下对方的嘴:“你也不疼了,乖。”
  程谓心里一软,烟瘾顿时就没了。他推推野狗子胳膊:“去看看你弟弟。”
  趴在魏韩云胸膛上的景桉迟钝地转转眼珠,看向蹲到他面前的薛寻野,声线嘶哑地喊了声“哥”。
  他唇边还有花糕渣,薛寻野屈指帮他抹去了,轻轻捏了把弟弟没几两肉的脸:“哎,瘦成这样,提得起力气遛狗么。”
  “哪来的狗。”景桉低声问。
  “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德牧,你不是喜欢狗崽么,等回家了哥把它牵给你玩儿几天。”薛寻野看了眼程谓,程谓点点头,他弯身把弟弟抱回轮椅上,“你把韩云手都压麻了,让他歇歇。”
  景桉连忙回头看魏韩云的手,郑恢弘他们那伙人手里都有枪,能把他从郑恢弘那边救下来不多不少肯定要拼点命,他脑子蒙圈儿了才想起这茬。
  但魏韩云只是伸出手握住他,说再抱他一晚上也不成问题。
  几秒后又改口,平日挺稳重的一个alpha在他面前摆出委屈的表情,捋起短袖给他看肩膀干净的纱布:“是有点小擦伤,等你给我换药来着,你赶紧好起来回家帮我呼呼。”
  一旁的程谓看着他态度的转变有点愣,心想alpha都这样么。
  薛寻野不轻不重抽了把裴医生的后脑勺:“起来干活儿了哥们。”
  “好,好。”裴医生还保持着被扔在地面的姿势揉着脑门缓解晕眩感,他一不晕车二不晕船三不晕飞机,没想到最后败在了SSS级alpha的超速行走上。
  哆哆嗦嗦爬起来从医药箱翻了块酸话梅片含嘴里抑制晕人导致的呕吐感,他拿出听诊器戴上,想了想又摘下来在脖子上挂着,挑了个座位坐下,摆正轮椅让景桉面向着他。
  “别担心,先生,我只是想跟你简单唠几句。”裴医生撕开另一块话梅片的包装递到景桉嘴边,“吃吗,你完全可以保持放松和平和的心态跟我聊天。”
  起先景桉没动,等薛寻野说他敢给你吃毒药哥就把他脖子三百六十度拧下来当皮球踢进海里,景桉才接了话梅片吃了。
  裴医生十指交握搭在膝上:“你的兄长和伴侣都在你身边,现在你很安全。可以跟我描述一下在这昏迷的十一天里你进入过什么梦境吗?不用着急回答,好好想一想。”
  “十一天?”景桉睁大眼,首先担心的是剧组的拍摄进度,不过魏韩云抚着他的后颈说出事后编导组就讨论决定延迟拍摄,他就放下心来,靠在椅背上闭眼回想昏迷时脑海里出现过的画面。
  梦境的内容很难连贯起来,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他拖着后颈的胀痛被人指挥走进一座又一座形似电话亭大小的机器接受电极片导线的缠绕,做什么治疗他忘了。
  后来他被推着上了一台白色直升机,直升机停在一座建筑楼顶,那时是深夜不知几点,大概挺晚的,周围的大楼都沉黑一片。
  从舷窗外望去,他离熟悉的城市越来越远,醒来后就发现陆地变成了蔚蓝的海水,直升机缓缓靠近这艘行驶在海面的豪华邮轮。
  “我说的醒来不是指真正的醒来,我好像在做一个漫长的梦中梦,我只是在梦中梦里醒了。”景桉说。
  但是他身处的这艘邮轮以及底下的海洋颜色却和梦中梦出奇地吻合,这让他产生了梦中梦其实就是现实的念头。
  大家都清楚景桉描述的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只是因为被注射了催眠剂,才让人恍惚感觉自己在梦里。
  按这种说法,既然景桉记得催眠中所经历过的所有场景,那么他必定也会想起自己朝亲哥开枪。
  薛寻野早预设到这种情况,在医灯室就警告裴医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裴医生还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变成皮球,打响指适时把景桉从回想中叫醒:“我基本了解了。”
  景桉颤了下眼珠子,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同于他哥布满枪茧的手,他自己的手是细腻白净的,为此还不少护肤品牌请他代言。
  他摸摸右手虎口,好像这里挨过枪柄后方。再捻一下食指前两个关节,这里好像扣过扳机。
  他弯曲几个手指,熟练地做出了持枪的姿势,仿佛他不久前才做过这个动作。
  裴医生压下点身子,挑高了视线和低头的景桉对视:“梦里你坐直升机降落到邮轮上,而现在醒来,你也确实在邮轮上,你是不是觉得梦境和现实分毫不差?”
  抱臂倚着桌沿的薛寻野拳头硬了,差点伸手扣上裴医生的脑袋,然而稍有异动时就被程谓拽住了胳膊,在他后腰拍了拍,示意他安分点。
  薛寻野不服,也把手伸到后面拍了把程谓的屁股。
  景桉沉默地点了下头,依然摩挲着自己的右手。
  裴医生试着引导他走出因催眠受到的影响:“别被郑恢弘的手段骗了,他只是为你注射了大量催眠剂,你脑中出现的画面都是他为你制造的幻境,从而引诱你去相信梦境是真的。”
  景桉的小臂脱力搭在轮椅扶手上,紧绷的面容松动了:“所以这确实是梦中梦吗?”
  “对。”裴医生说。
  空气凝结分秒,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便格外明显,程谓掏出兜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楚俨的名字,他按下接听,掩着话筒快步走出教堂。
  薛寻野站直交叠的双腿,不快地盯着教堂外程谓的背影,想将他紧握的手机摔碎。
  姓楚的狗屁臭警官,哪来的闲空儿跟人家老婆聊电话。
  楚警官的确没那么多闲空儿聊别的,说的都是正事:“郑恢弘的右臂和左小腿的血管神经遭到无法修复的损伤,已经截肢处理了。他目前还在昏迷状态,考虑到他醒来后会出现短暂性的精神失控,审问程序只能无限期推后。”
  “没关系,”程谓抄兜远眺海面,“关键是在他苏醒前找出那批被安装了断裂效应器的试验品,检查他们有没有被注射催眠剂。”
  被安装断裂效应器的试验品就类似于无偿卖命的傀儡,只要在他们身上注射了催眠剂,郑恢弘就有能力远程指挥他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偏偏还不能为了斩断他手中控制试验品的提线而杀了郑恢弘,否则许多罪证都随着郑恢弘的死而埋入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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