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上的两人,都面露愕然,紧紧盯着半跪的青年。
殷怀玉缓慢地开口,眼神透露出决心,透亮的瞳孔反射出一丝冷漠:“为什么儿臣会二度悔婚?因为,儿臣真正钟情之人根本不是宋雨筠。”
“儿臣万万不能娶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两人眼睛都不由得瞪圆,齐齐喊出声来,为他的用词感到匪夷所思。
…………
虽说他不是没在殷怀玉的寝宫住过,但总归没那么习惯,再一想,他真正熟悉的邀月轩,就在这里不远处,不禁有一丝怀念。
就算不回去住,他起码也想要看一眼。
更何况,他心里还惦记着以前在邀月轩服侍自己的碧元和梨香,想知道她们近况如何。
第97章 新娘
换上轻便的夜行装,没有女装的束缚,宋昱身轻如燕,在屋檐上穿梭自如,发现邀月轩不似以往般寂静,原来竟是宋雨筠住了进去。
能有住在皇宫中的机会,宋雨筠自然不想回王府,毕竟她和扶绥王也不是没有一点芥蒂的父女。
不过她只是暂时将邀月轩当做落脚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住进太子宫里,可临时取消,至今还没有说法的婚礼,让她又再次不得不回到了这里。
成为达官贵人口中的笑柄,背负上扫把星、二度被退婚的讥讽,宋雨筠的怒火,也蔓延到了这座素日安宁的小轩中。
被她改装得豪华富丽的寝殿中,跪了一排瑟瑟发抖的婢女,其中就有碧元和梨香。
“一群蠢货,没看到本郡主心情不好吗?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给我倒水,哄我开心,要你们有何用?全部都拖出去杖毙了算了,没有一点眼力见!”
碧元立即起身倒茶,宋雨筠不爽地把根本没派上用场的嫁衣甩在面前的桌子上,随手一指,“你,拿剪子来!”
梨香一惊,踉跄着去找了剪子给她,宋雨筠开始泄愤一样剪起嫁衣来,“死殷怀玉,竟然敢辜负我,别以为你就这么了不起,我还不想嫁了!你还真以为你能当皇帝?就连讨人厌的殷凡也比你好!我——”
大逆不道的骂语戛然而止,宋雨筠忽然就在此刻做了一个决定。
看向手里鲜艳华贵,却被自己剪烂的嫁衣,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之前自己把那冒牌货原本的嫁衣剪烂的事情,又怨恨起宋昱来。
明明是个男人,却做着狐狸精一样勾引男人的下作事情,若不是他,殷怀玉也不会死都不肯娶自己。
一股怨气和怒火又涌上心头,宋雨筠瞥了一眼面前的梨香,自然认得她以前就是服侍宋昱、而且备受他关照的侍女,眼光一寒,手里尖锐的剪子忽然就往她的手臂上扎。
“哼,你这个狗奴才,连真正的主子都认不清,也是该死!”
“啊——”梨香尖叫了一声,额上掉落下豆大的汗珠,手臂上的血液渗透出来把一大块布料都染红了。
碧元一惊,硬着头皮上来挡住梨香,拉着她一起跪下来,“砰砰”地磕起响头,语气嘶哑:“郡主、郡主请您开恩、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您就不计前嫌,原谅她吧。”
“呵,她还小,那你呢?你总该懂了吧?你不也是认不清主子吗?”宋雨筠盯着她白净的脸庞,猛地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碧元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却连叫出声都不敢。
其他婢女吓得泪水簌簌地落,哭哭啼啼的声音,滴落的血液都让宋雨筠一阵膈应,烦恼地闭上眼,把手上血迹斑斑的剪子丢到地上。
“真恶心,都滚出去。”
所有婢女都松了一口气,像是躲过一劫,逃也似地离开了她的寝宫。
屋檐上的宋昱看到熟悉的两人出现在院子,弯起一丝微笑,跳了下来,声音轻快,“看我是谁。”
其实以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对他的身份有了答案,所以宋昱此时也没有故意再掩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到鼻间,宋昱惊讶地对上梨香苍白的圆脸。
碧元扶着她,惊讶地打量了一下宋昱,不可思议地摇头,忽然眼眶一红,“郡主、不、不是,是主子,主子回来了?”
“梨香怎么了?”宋昱看到她手臂上的血口子,再看到碧元脸上的巴掌印,皱着眉望了一眼宋雨筠的房间:“是不是她?”
宋昱深吸了一口气,心变得越来越沉着,轻车熟路地从太子的库房里取药,小心翼翼地给两人上药、包扎,一边听着碧元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内心也燃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几乎不会对女人生气,可是宋雨筠,实在是个例外,再一想她觊觎的人就是殷怀玉,一下就更来气了。
看到宋昱的打扮,知道他是历经了生死危机才回到殷怀玉的身边,碧元叹息,害怕他会为了她们做出报复的事情。
“主子,别气,我们自小在王府服侍过郡主,也能适应她的性子。只是……我们俩现在这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帮您照看玉颂坊的生意。”
“傻,生意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算倒闭了,我也认了。”太久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这份事业,宋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她却摇了摇头。
“玉颂坊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火爆,毕竟有阮大娘掌柜,少东家上心,还有武林盟的高手照看。别说这个了,这里毕竟现在是郡主的地盘,您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您在宫里。”
梨香的伤口好了些,有了力气说话,认真地皱着脸:“太子爷若是发现您不在,肯定会生气的。”
“会吗?”
碧元点点头,宋昱也回想起殷怀玉说过要回来给自己惊喜,也就立即回了他的寝宫。
把外衣都脱了,躺在满是殷怀玉气息的大床上,宋昱打了几个滚,闭上眼休憩,期待着脑中的人回来,心里又满又热,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心情也格外地平静,在睡眠的边沿徘徊起来。
当一个濡湿温热的吻落在嘴唇上骚扰他的时候,宋昱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对上殷怀玉那双近在咫尺的清亮瞳仁,宋昱忽然露出一种陌生的、温暖的喜悦,有一种两块拼图顺利拼合到一起的圆满感,也逐渐习惯了与他之间的亲昵。
“回来了?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殷怀玉舔了舔唇角,似乎在回味刚才的吻,又或许是紧张了一瞬,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红镶金边的嫁衣,缓缓展开,流苏飘舞,灵动华贵。
当日,宋昱和殷凡即将大婚时,就曾穿上过这一件嫁衣。殷怀玉看见之后,便再也忘不了那时的惊艳。
自此,不仅是什么嫁衣都觉得称不上他,而且无论什么人,也都不能再像宋昱一样,入他的眼了。
宋昱也认出来了这件嫁衣,不过这嫁衣有些不同,好像是曾经被剪烂过,然后才用金线进行修补的。
不过绣娘的工艺高超,此时这样修改后的美感,他也很喜欢。
“当时我下定过决心,一定要你穿着这件嫁衣嫁给我。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其他原因放弃,不过——”殷怀玉顿了顿,“可惜的是,你现在是男子,这件嫁衣却是女式的。”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他要光明正大地给宋昱一场婚礼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自从重新见到宋昱之后,殷怀玉脑子里要立马与他成亲的念头就一瞬都没有停止过。
宋昱打量了一下,往自己身上比划,“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真正的新娘吧?别担心,我不会觉得难受……”
因为最初女装是被逼迫的,所以他自然心里会有一定障碍,这就是殷怀玉所犹豫的,但是长时间的伪装后,宋昱早已释然,因为他知道,殷怀玉喜欢的是他的人,而无关性别。
第98章 余情未了
“自然,昱儿女装也是最美的,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与之比较的。”殷怀玉淡然地说出这句肉麻的话,宋昱心想,爷你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对我一口一个臭女人蠢女人的人设吗?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爷如若大婚,必然是在最瞩目的场合、于最奢华的排场上,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可其实,殷怀玉真正举办婚礼时,除了只有两位新郎,别无他人。
幽静的花园里晚风涌动着花香,一张贴着红纸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底下两个蒲团,这就是最简单的摆设。
背后的人造池塘中,浮动着数点火光,定睛一看,原来是花灯节上似曾相识的河灯。宋昱神色一动,似乎是有所触动。
思绪不禁回到当晚,殷怀玉坦白:“当时花灯上写下心仪之人的名字,是你。”
晦暗的夜色中,只有红烛摇动,身着喜服的两人,紧紧牵着手走到面前,他凝视着宋昱,忽然弯唇:“果然由你的放的河灯,心愿更易达成。现在,我的心愿也了了。”
扯了扯身上上好的绸缎,宋昱回忆起那晚,恍然大悟。
原来那时候闷骚的太子爷已经对他不怀好意了,这让他有一丁点感动和一点害羞的同时,忽然又涌起了类似婚前恐惧症的情绪,“其实我觉得……也不急。”
在他还算保守的观念里,结婚是件大事,他起码得回现代和老妈说一下吧?不声不响地在古代结完婚算不算先斩后奏?虽然老妈相信的概率也很低就是了……
殷怀玉抿起苍白的嘴唇,手掌冰凉,过大的力道把宋昱的手捏得生疼。
“你后悔了?为什么,不信我?还是觉得我无法给你名分?”男人平时还算矜持有风度,现在简直就像是猫咪炸毛成了凶狠的狮子,瞪着宋昱的眼睛都带着血丝。
宋昱连忙澄清:“我是男人,要什么名分,我就担心到时候你这个太子的脸往哪里搁?你要怎么解释啊?”
他的太子妃位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其中涉及到政局、朝中影响,皇家形象,他要是用宋雨筠的身份与他成亲还合情合理些。
可往后,他是一个黑户,是一个查无此人的男子,殷怀玉就这么自己做了主张,恐怕以后也会引来不少麻烦。
他觉得两个男人也不一定要什么仪式和名分,只要看对眼了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了。
“不是因为不信我,而是担心我?”
殷怀玉的眼神晦暗不明地打量起他,等到宋昱肯定地点头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揽住宽大红衣下的腰肢,靠在他的颈窝,轻声道:“江山虽好,但是你更重要。”
如果这座城没有人能容下他们的爱情,那么就算他最后成功登基,也是没有意义的。
眼中高大坚毅的男人,像是撒娇一样低头抱着他,宋昱忍不住摸了摸怀中的脑袋,亲亲他的额头,“好吧好吧,你非要结那就先结着吧。”
等等……殷怀玉是不是尾巴都摇起来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宫中花园竟然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婚礼,殷怀玉和他简单做了仪式之后就回了房,当然,是贴满了红纸的喜庆婚房。
不过,就算如此,太子爷还是非常不满地发起了小脾气。
“哼,等我登基之后,定要重办盛世婚礼,向天下昭告。”
“你这么有信心自己会登基?”宋昱下意识看了看门外,寻思殷怀玉还真是敢说。
“自然,除了我,还有谁能坐上皇位?”
不说殷凡,其他的皇子也斤两不足,最大的竞争对手不在兄弟里,反而是扶绥王。
且说,皇上也的确对他疼爱有加,从小到大都把他视作第一顺位继承人。
就是不知道殷怀玉的父皇母后知道他偷偷结婚了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两人在拜高堂环节的时候都显得很尴尬,最后只拜了个空气和寂寞。
起码也是有个伴侣的关系了,殷怀玉这才终于问起宋昱父母的情况。
“我啊?我的母亲比较强势,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也就是大夫,父亲呢我也不知道,我是单亲家庭,就是跟着妈妈长大那种,对了我还有一个姐姐,也是挺风风火火的,最近在自己做生意。”
宋昱从来没和他提,不是因为介意,而是很多时候无法解释。
不过殷怀玉愿意认真地听他胡乱说一通,还是让他挺感动的,虽然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你的母亲很伟大,和你的姐姐一样,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和行医,都是很坚强勇敢的女子。”
“还好啦,现代的女人都挺独立的,很正常,不算什么抛头露面。”
“现代?你家乡的地名吗。”
“不是地名,是一个时间,唔…可能是几百年一千年后?我也还没弄懂。”
看着他在自己伸手可触的位置,于灯火下掰着手指头数数犯难的样子,殷怀玉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捧起他的脸颊。
“春宵苦短,既然现在没懂,那以后慢慢让我明白吧。”
浅尝辄止,殷怀玉松开手,细细回味:“玉颂的唇膏素日会加花蜜吗?”
“放在你这里的唇膏没加……”他摸了摸嘴唇,“可是我现在也没有涂啊,原来说直男看不出化没化妆是真的?”
“如若没加,为何吻你时,会如此甜?”
殷怀玉侧头,认真的一问,忽然让宋昱哽了一下——他错了,错的彻底。当他以为殷怀玉在第一层,结果发现他在第五层。
完事后,宋昱皱着眉踹了踹殷怀玉,“别抱这么紧,喘不过气。”
男人比他高些,身材又健壮,紧紧抱着他时,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锁在了他的怀里。
“夫人……”殷怀玉的眼神殷切,直勾勾地盯着他汗湿的潮红脸颊。
“叫老公,别叫夫人。”
“为何?”虽然叫法略有不同,但是殷怀玉还是知道这是丈夫、相公的意思。
宋昱害臊了起来,装作气呼呼:“这样叫好听,反正不许叫夫人。”
殷怀玉咬着他的耳朵磨了磨牙,“你胆子越来越大,对我颐指气使。”就算是皇上也不见得这样。
“不满意就离婚吧,我不包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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