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为相对论效应和不确定性原理的从中作祟,让我不可能以绝对的直线撞向你,但我,又必须到你那去,所以我会在这个过程中努力的、一遍一遍的、修正自己的路线,我会时时刻刻想着瞄准你,即使轨迹再怎么样被干扰、被抖动,也不会前功尽弃。没错,我需要对抗的,是整个宇宙空间施加给我的阻力,但没关系,因为我在前期那段离开你的过程中,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她说完,就直直的朝着乔樟,飞奔了过去,以“光”的速度。
看着冲向自己的时学谦,乔樟的心猛地一跳,且越跳越快。时学谦的身影逐渐放大,她一瞬不瞬的看向乔樟,乔樟站在原地,耳畔持续的回荡着刚才她说过的那些话:
“此时的我,会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你而去……”
“我会时时刻刻想着对准你的方向,即使轨迹再怎么样被干扰,也不会前功尽弃……”
“为了重新到你那去,我需要对抗的是整个宇宙空间施加给我的阻力,但没关系,我已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就这样,时学谦以比往常任何离开的时候都要快的速度回到了乔樟的面前。
两个人的影子又完全重叠在了一起,时学谦演的太过投入,她跑的有些气喘吁吁,但仍是继续讲道:“……当我们两个原子以这么高的速度完全对撞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个……奇迹般的现象。”
“什么奇迹?”乔樟开口问道。
时学谦道:“那就是——‘核能’。我们之间,会释放出一股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以链式传导的方式,一级一级的传下去,最终叠加成势不可挡的威力,毁灭一切。”
说到这里,时学谦道:“现在,你明白了‘核’是什么了吗?”
乔樟轻轻的点了点头。
时学谦见她点头,笑了,吐出一口气,说道:“哎,终于让你明白了啊,太不容易了。”她想了想,又朝乔樟道:“其实我们的古人在哲学中早就描述过这样类似的情景。”
“什么?”
时学谦笑了笑,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夕阳西下,天边渐渐飘出几缕火烧云,草地被镀上了一层绚丽的金橘色,乔樟看着时学谦澄明一片的眼睛,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有些温柔,说道:“或许,这句话不止可以用在描述‘核’。”
也许时学谦刚才讲的太过投入了,导致她并没有敏锐的察觉到乔樟这话语里的意味,于是她就接着问:“那还可以描述什么?”
乔樟轻声道:“爱。”
时学谦心头一惊,恍然明白过来,她条件反射的退后了一步,心头警铃大作,她立即采取了防御的措施,把头转过一边,状似随意的笑笑,说:“这是哪跟哪啊,完全是两码事。”
乔樟这次却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可你刚才讲的那些,在我听来就是一码事。”
时学谦道:“那就是你还没听明白。”
乔樟笑道:“那不如你再跟我讲一遍。”
时学谦一噎,在口舌诡辩方面,她从来都不是乔樟的对手,于是她转过了身,继续朝前走,“好吧,那你说一码事就是一码事吧。”
她怕乔樟再说出什么她招架不来的话,就立刻笨拙的转移话题道:“唉……其实,一年前我曾经犹豫过是回来美国这边工作还是留在德国工作,因为两方面都给我发了邀请函。”
这话锋转的不可谓不生硬,乔樟笑了笑,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哦,那为什么学谦选择了这边呢?”
她不着急,她就由着时学谦随便说什么。
耐心的猎手,从来都不会着急。乔樟越是这样,就越表示她势在必得。
但可怜的时学谦却不知道这一点,她以为是乔樟再一次放过了她。于是她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讲道:“……是这样,那个时候,德国的亥姆霍兹实验室有世界上性能最好的粒子对撞机,那也是我的研究需要用到的一个仪器。而美国这边呢,回旋加速器又方便一点,所以我有些犹豫,我想如果留在欧洲的话,可以向中国申请回旋加速器的使用权,但是跑来跑去做实验也很费时间,而我用加速器的次数可能要多于对撞机,所以最终来了这边……”
她尽量讲的长一点,好盖过刚才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她讲了好半天才停下来。
可她的一切“技巧”在乔樟面前都是徒劳的,乔樟听完,只是笑道:“幸亏你又来了美国,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话题怎么又被她一句话给拐回来了?!
时学谦顿了顿,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她停下了脚步。
看来不得不面对了啊……
夕阳,如血的夕阳,最后的夕阳,泼洒下来。
谁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每天中最灿烂的时刻还是最落寞的时刻。
或许,既是最灿烂的时刻,也是最落寞的时刻。
人们总是沉醉于夕阳落日的美好,但人们往往也忘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它是黑夜降临的前奏。
时学谦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慢慢转过身来,面对乔樟,半晌,说道:“……就算永远也遇不到我,乔樟也会遇到别的人的……别的,更好的人。”
乔樟静静的看着时学谦,目光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处,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去,眼中盛满的,是时学谦看不懂的深长之情。
又是这样的眼神,时学谦的心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忍心看到乔樟这样的眼神。
乔樟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她一只袖子,说道:“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遇到学谦。”
没有退路了。
时学谦知道,一旦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们就没有退路了。
她看了看乔樟拉她袖子的那只手,犹豫了一瞬,却终究没有忍心抽出来,
过了片刻,乔樟说道:“学谦,我刚才说过,今天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时学谦没有吭声。
乔樟笑了笑,继续道:“再过三个月,就是我24岁的生日了,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今年24岁。不过还没过生日。”
时学谦点了点头。
乔樟笑道:“从小到大,每年过生日的那一天,我爸爸都会为我举办一个生日宴,今年也是一样。每次生日宴的时候,我都会跳一支舞,送给爸爸。”
说道这里,乔樟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脸也有点红,她道:“学谦,今年,我想请你去参加我的生日宴,还有……做我的舞伴,好不好?”
时学谦当然不会贸然的就答应这个请求,乔樟的神色让她略微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跳一支舞而已,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像是少女含春似的表情呢?
于是时学谦想了想,先问了一个问题:“往年,都是谁陪你跳那一支舞呢?”
乔樟道:“往年都是大哥和我一起跳。”
时学谦有点疑惑,就问:“那今年为什么就……想到我了?我跳的又不好。”
乔樟定定的看着她,说道:“因为,学谦是我选中的那个人。”
时学谦心里一乱,“什么……意思?”
乔樟道:“小时候爸爸对我说,她每年都会给我办一场生日宴,直到我长大成人的那一年,就不再办了。我问,什么叫长大成人的那一年。爸爸说,就是等我找到了想要过一辈子的心仪的人之后,就算长大成人了。”
时学谦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有一股温暖又酸涩的情绪开始在心间弥漫。
一辈子。
这个承诺太重了啊,现在的她,给不起。
见时学谦不说话,乔樟又接着道:“往年每一次,都是大哥和我跳那一支舞,爸爸和我约定好了,等哪天他能放心的把我交到另一个人手上,让那个人和我跳了生日宴上的那支舞,那便是他为我办的最后一次的生日宴。”
乔樟朝时学谦走近了一步,柔声对她说道:“所以学谦,我希望这一次由你来和我跳那支舞,我希望,24岁这一次,将是我最后一次的生日宴。”
时学谦猛地握紧了手,乔樟的话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避无可避。她空了一阵,调转开了视线,慢慢道:“算了吧。”
“为什么?!”乔樟有些吃惊,“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时学谦道,“正因为明白,才这么说的。”她看向乔樟,继而道:“乔樟,我们不适合。”
乔樟问:“怎么不适合?”在她的眼里,全世界没有比她们更适合的了,她简直不敢相信时学谦会这么果断就拒绝她。
时学谦摇了摇头,她不能对乔樟说实情,她不能把她即将要投身的工作告诉乔樟。李剑的叮嘱犹在耳边,每多说一个字,便会多增加一分风险,她不想让乔樟和这种风险沾上一点儿边,也不想增加李剑等的工作难度。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时学谦牢牢的记着这句话。
于是她编了个理由出来,她笑道:“我可送不出一架私人飞机那样的生日礼物来。”
乔樟一愣。
时学谦很认真的说道:“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不会有结果的。”
乔樟平静的看着她,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时学谦点点头。
“骗人!”乔樟瞪她。
这下轮到时学谦愣了,她道:“我怎么骗你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乔樟道:“因为你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时学谦争辩道:“不,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个道理很浅显易懂,你也不可能不明白。”
现实中,大小姐不可能嫁给穷书生,阔少爷也不可能愿娶平庸的丫鬟,那些戏文小说里写的那些个什么“霸总爱上××”之类的情节,怎么看都是不符合逻辑的。两个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思想境界都天差地别的人,怎么可能会互生好感?又怎么可能会过一辈子?
乔樟自然知道时学谦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心里不舒服,她不愿意时学谦为了拒绝她就拿出这么一个随便轻贱自己的理由。
因为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于是乔樟直直的看向她,说道:“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以我乔樟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和自己不匹配的人?我也一定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但是,我指的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而非绝对的物质。时学谦,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也不用拿出这么一个幼稚的借口来搪塞我。”
看着乔樟严肃的表情,时学谦果然不敢再说了,她知道,乔樟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乔樟说的没错,乔樟太了解时学谦了,她们的确拥有相同的感情观:两个人能不能长久的在一起,看的永远都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至于物质,虽然也要考虑,但那是其次才要考虑的了。
时学谦之于乔樟,二人思想上的共鸣自不必说,经济方面,时学谦也是不成什么大问题的。
一流的科学家和一流的企业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时学谦脱口而出的这个借口,的确太蠢了。
时学谦瞧着乔樟的表情,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歉意的道:“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轻率的对你说这么不尊重的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逮着时学谦低头道歉的机会,乔樟哪能轻易放过,故意哼哼道:“那你答应我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就原谅你。”
这却是时学谦不能随口就应下的了,她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乔樟,我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
乔樟看了她半晌,也平静道:“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时学谦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想了想,道:“我过不久就要彻底回国工作了,作为第三十三批归国人才回去,以后也都在国内开展研究。而你要长期在纽约工作,这样,我们哪还能常见面了?天各一方,还不如现在就不要在一起。”
不得已,时学谦说出了这个李剑教给她的由头。
这倒是让乔樟相信了,不过这个理由显然也难不倒乔樟,乔樟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只是这个啊。”
“怎么……”乔樟的轻松让时学谦摸不着头脑。
乔樟笑眯眯的道:“其实我这两年也正有把W&H总部搬回国内的想法。”
“什么?!”时学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乔樟继续道:“有什么好惊讶的,目前我国的经济势头发展迅猛,前景广阔,而我集团的第一大分公司也本来就在大陆的京城,从去年开始,我就已经着手和W&H中国区总负责人逐步开展相关的事宜了,董事会也在今年初一致同意了这个规划。”
乔樟晃着时学谦的袖子道:“所以啊,这下你还有什么问题?”
时学谦默默的没有说话。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她还能拿什么理由来再让乔樟死心?
她即将参与的工作的性质,并不是两个人在一个国家就可以轻松解决的。
虽然还没有去,但时学谦也有充足的理由料想到,那必然是一项绝对机密的工作,绝对的与世隔绝。
正如李剑反复提醒她的那样:她必须在走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断掉所有与外界的关系。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能对乔樟一五一十的详说,特别是她现在还身处国外,没有安全归国,就更不好多说了。
时学谦垂眸思考了良久良久,终是只摇了摇头,看着乔樟的眼神里忍不住浮出一抹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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