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剩下贺霖和林一水对着满屋子高档食材和原料配比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论文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林一水很后悔没有今天继续休假。
两位精英加起来智商直逼四百,但厨艺毕竟是完全陌生的领域,理论数据和实际操作之间总有误差。
贺霖劲瘦的手臂擎在天平上十几公分的地方,一小搓一小搓的加面粉,却总是差了几克。
无所不能的总裁大人终于在一纷飞的雪白中败下阵来。
贺霖表情有点儿沮丧,英俊的下巴上还粘着面粉。
默默了半响,终究还是忍不住感慨:“我不知道怎么做好人。”
林一水:“……”
林助理手里现在还存着前两天那个Eric发过来的照片,在小腿上有几道醒目的血痕,虽然不知道是真伤还是用了血袋,但至少自残态度良好。
林一水没敢把照片传到贺霖手里,但其实他也不是很想看。
日常不懂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商业精英为什么在外人眼里总跟黑|s|会老大的狗腿子似的。
思维一脱缰,就顾不得语言得体了。
林一水心直口快,“您这么多年了当过好人吗?”不也过的风生水起?
贺霖居然没动怒,烦人认真地颔首,“确实。”
林一水拍掉手上的面粉,很不走心地夸,“您的自我认知精准程度让人赞服。”
贺霖,“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他显然是指池曳。
林一水大脑飞速旋转,终于把思路捋直了,恍然大悟道:“是不是管家先生跟您说什么了!?”
贺霖摇头,“是池曳。”
林一水:“?”
贺霖骄傲地,“让我多疼疼他。”
……
.
贺霖进厨房胡乱折腾一通却什么都没做出来之后,池曳居然心有灵犀似的奇迹般地退烧了,手上和腿上的伤也开始结痂了。
池曳本就年轻恢复能力强,又没伤筋没动骨,行动能力不受到任何限制,养了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但贺家上下却扔然把当成一碰就碎的大熊猫,俨然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在贺霖的授意下管家先生亲自督办厨房每天花样百出地做药膳,不知道从哪个老神仙哪里淘来的养生健脾益气滋补的方子一波接一波。
从早茶喝到夜宵,没有一顿饭口感不奇怪。
池曳其实也不是很懂。
只是单纯觉得照着他们的这个坐月子的补法儿早晚要出人命,又或者贺霖干脆就是想让自己吃成球,从此告别钟爱多年的演艺事业。
简直用心险恶。
池曳于是趁小菲佣不备把药膳偷偷倒进布布的狗食盆儿里。
布布被自家主子天真善良的面孔欺骗,像个傻子似的快乐喝光了整盆药,当晚就开始闹肚子。
上吐下泻的,止都止不住。
可把池曳吓坏了,连忙让人花重金请来知名兽医,救了半宿好歹算捡回一条狗命。
却让机智警惕的管家先生看出了端倪,“您是把自己的饭都给它吃了?”
池曳看不得布布缩在窝里“呜呜咽咽”地怀疑狗生,内心十分愧疚,语气也好不到那里去,“不然让我吃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管家先生语重心长,“都是为你好啊……”
池曳仰着脖子,理直气壮,“我明明是腿上划了口子,又不是肚子里怀了孩子!”
管家先生惊奇地看着他。
原本兴师问罪的态度立马软化下来,“少爷啊,您能有这个觉悟很好,现在医学进步飞快,技术这么发达,男性生子的愿望在不远的将来肯定能实现的。”
池曳:“??”
管家先生忍不住突发奇想,语气有些激动,“人工子宫听说过吧?”
池曳并不明白老人家突然兴奋起来的点在哪里,表情很无奈,“……没有。”
管家先生不搭理他了,默默从手里掏出这些日子遍寻珍稀药材的对账单给他看:燕窝、阿胶、灵芝、山参、雪蛤……各一吨?
池曳苦着脸,这就是富贵人家的进补方式吗?真是越看越像月子中心的配方。
管家先生点着对账单上的小数点后面的零,严肃地问他:“多少位?数了吗?”
池曳立马不苦了,沮丧而虔诚地保证,以后每一滴都会认真喝到肚子里。
毕竟是一大笔钱,赔不起。
池曳被补的红光满面、燥郁难安,浑身血液沸腾翻涌,连看贺霖那张万年冰块脸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可“眉清目秀”自己却没有一点儿肇事者的自觉,有事没事儿就在池曳眼前晃悠,晃的池曳都快喷涌鼻血了。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且不说身体受不受得了,单就耽误剧组拍摄这件事儿就足够让池曳的良心不安了。
小成本剧组那点儿可怜巴巴的经费多开机一天都跟要了导演组的命似的,眼下池曳已经在家里躺了半个月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贺霖提出申请要重新回归工作岗位。
没想到却被□□的霸总一口回绝,非说要等到皮肤上所有的疤痕都淡化到看不见了才能出门。
池曳很怕谢文礼提着砍刀来找上门来,每天都战战兢兢的。
窗外阳光明媚,屋里湿冷寒天。
池曳抱紧自己的小被子委委屈屈地靠在床头,面前只有一只同样表情生无可恋的布布。
青年对着狗,凄凄切切地说台词:“没钱没地位没人权,孤苦无依身世飘零,若是再不让出门,那可真就活不下去了……”
林一水把狗从床上提溜下来,冷冷地,“戏过了,收一下。”
“哪里过了?”池曳白了他一眼,情绪调动的很饱满,“你说一会儿先生来了我像对着布布这么演,怎么样?”
林一水客观公正,“不怎么样。”
池曳问林一水,“那该怎么办才能逃出去!”
林一水怼人的时候声线也宛如AI:“以前在小黑屋的时候您不是挺伶俐的吗?这是池塘里泡一下脑子也进水了吗?”
池曳扭过头,不想理他。
林一水本来是不想管池曳的,奈何这段时间他整天哭丧着脸像个幽魂似的在院子里飘来荡去,惹得保安队长疑神疑鬼,好几次都差点去非洲总部申请配枪了。
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林一水想了想,“有本书叫《政治学十五讲》里面详细阐述了关于民主、自由和和平的问题。”
“要不然你主动背一下?”
池曳抬头盯着林一水看了半响,幽幽道,“你背过吧?”
第40章
“确实背过,”
管家先生一边盯着小菲佣帮池曳收拾行李箱,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队友,“而且是林助理自己主动要求背诵……哎,那件衬衫不要放进去了,会压出褶!”
池曳叼着牙刷“啧”了一声,“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林一水最终还是架不住池曳的软磨硬泡被他拉着去跟贺霖求情了。
贺霖在对付商场上那些老奸巨猾的生意人向来如鱼得水,但对付池曳却不太行,主要是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威胁,无从下手,还尤其看不得他一副哭唧唧委屈的样子,即便明知道他是装的也忍不住心软。
再加上林一水用力他在谈判桌上的十成功力,摆事实讲道理添油加醋地劝了半多小时,总算是把贺霖说动了,不仅同意池曳出门而且还同意他为了赶进度,暂时进组住上一阵。
当然前提是必须带够保镖和私人医护。
池曳生怕贺霖过几天想通了反悔再把自己逮回来,于是得到批准的第二天就以拍摄任务重为理由火烧屁股地要求进组。
贺霖早上有重要的晨会耽误不得,管家先生被派来送行,正对着地上的十几个大行礼箱止不住地发愁。
“……轻点,你们动作轻点啊,那一箱都是进口的祛疤药可别碰洒了……啊?池少爷你刚才说什么?林助理怎么了?”
池曳已经刷完牙了,边倒漱口水边含混地应了一声“没怎么”。
管家先生只能靠自己的记忆里往回倒带,“哦,其实也不算是他想不开。当时林助理里刚到二爷身边,办事不像现在这样周密,因为监管不当让集团损失了一大单生意,二爷很生气,让他随便挑一本书背……”
“……那他为什么不选个好背的?”毕竟在池曳心里政治学这种东西和鬼谷子的无字天书也差不多了。
管家先生眼神闪烁了一下,诚恳道:“因为林助理认为如此晦涩的东西二爷一定没看过,所以,即便背错了也不会被发现。”
池曳赞叹,“还是他鸡贼啊!”
厨房刚好送来了热腾腾的药膳。
上次把布布差点毒死之后,厨子和医生痛定思痛蹲在一起研究出了全新的配方,菜色样式看起来来美味多了,虽然口感依旧一言难尽。
池曳,“今天是什么?”
小菲佣端着托盘恭恭敬敬地给他背,“野生金霍斛蝎子灵芝土茯苓炖老鸡。”
池曳:“……”
池曳这几天被补得身强体壮随时能拉出去跑半马,实在不觉得自己哪里还需要吃药膳,所以每次都很抗拒,但此刻却表现的格外好说话,接过满满一大碗,都没让人劝,咕咚咕咚就灌进肚子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急着要出门。
老人家早起去了一趟厨房,亲眼看见胖厨师毫不吝啬地往这碗“野生金霍斛蝎子灵芝土茯苓炖老鸡”里放了多少稀奇古怪地名贵材料,那味道想想都能吐出来。
管家先生,“……啊,其实也不用这么拼。”
池曳能一口气干了这诡异的药膳全凭满腔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但其实嘴里的回甘还是有点儿受不了。
池曳伸手,“能给我倒杯水吗?”
管家先生无比感慨,忍不住心软在递给池曳的温水里加了两勺糖。
池曳地喝了几口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祝叔,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管家先生立刻警惕起来,“你要问什么?”
“别那么紧张,放松。”池曳笑笑,“我就是想知道,先生为什么那么喜欢罚别人背书。”
“那个呀,”管家先生思考了一下,“其实二爷的心里我也猜不太透,但大约是跟当年老夫人在世时影响有关系。”
池曳“……啊”了一声,搓了两下耳朵。
一般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嘛,霸道总裁通常都童年极为不幸,在大家族备受歧视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保不齐还是个私生子。然后,畸形的儿时经历养成了霸总们内敛到几乎自闭的人物性格,后来奋发图强一举掌权之后小时的落下的毛病也改不了了。
池曳已经洗干净耳朵做好准备听家先生接下来凄美哀婉又奋进胴然的贺霖童年故事了。
管家先生却闭嘴了,转过头专心致志地指导小菲佣整理箱子。
池曳;“然后呢?就没了?”
管家先生:“什么然后?”
池曳,“……”
管家先生想了想,一拍脑门,“对,确实还有!在老夫人年复一年的鞭策和激励下,贺总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四书五经,八岁就已经贯通凯恩斯宏观经济,到现在年均背书三百本,学贯古今,哪怕在精英阶级里也绝对是佼佼者。”
“就是学的确实有点儿杂。”池曳揉揉脑袋,“我其实也不是很关心贺总的知识储备量。”
管家先生亲眼看着贺霖长大,总有一种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家儿子的荣耀感,夸起来就刹不住车。
“老先生早就不问世事了,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二爷现在是贺家唯一的领导人。一人独大,没人敢管,婚后生活当然也是二爷一个人说的算,所以池少爷您免去了处理婆媳关系的烦恼,更没有人敢在星期天早上八点阴魂不散去敲您的房门叫您起床,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和二爷白日|宣|y颠鸾倒凤。”
“咳咳咳咳……”池曳差点儿被糖水呛死。
小菲佣们整理完箱子,一个个红着脸退出池曳的房间,还要假装充耳不闻。
池曳叹了口气,“祝叔您是不是很多年没用对过成语了?”
管家收放自如,迅速给自己脑袋里的小电影按下暂停键,转身坐在凳子上,“其实二爷的童年过的确实不幸福,亲子关系的缺失对性格造成了很大影响,所以他如果想建立一段感情必须要有足够的信任度。”
管家先生一旦收起保媒拉纤换的语气,换上那副老父亲般的殷切慨叹就让人格外信服。
池曳愣了一下。
管家先生正色道,“您之前毕竟有错在先,二爷想对您重建信任需要时间,现在对您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您发烧的那会儿二爷急的把所有工作都放下了,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照顾您……”
池曳有些意外,下意识按住胸口。
“您日后还是试着和二爷好好相处吧,毕竟是夫夫还是原配的好,能过一辈子就别散了。”
老人家说完之后,就转身招呼人进来开始往外搬箱子了。
池曳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心底有种异样的酸麻。
.
池曳卧室门外。
林一水冷脸挡住管家先生的去路,“没有什么亲子关系缺失,老夫人坟头的草都是二爷亲自给拔的,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管家先生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我为什么选择背《政治学十五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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