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负了自己的男人,黎悦打从心眼里恨死了他,恨到希望这个人能从世界上消失,恨到看到相貌八分相同的儿子,都无法缓解内心的厌恶与冷漠。
那时候她大学刚毕业,因为姐姐的关系,黎悦根本不想在北京念书,好不容易考到了天津,毕了业,找了家人人羡慕的大企业,做了会计师。
当时她年轻气盛,又刚毕业,出了社会便觉得自由了,做的又是会计师,很容易与公司上层打交道,久而久之,或者说是被人诱导,竟与公司老总来往密切。
她承认当时的自己是有些爱慕虚荣,可也承认,那个男人的魅力实在太过无敌,尤其对自己这种刚入社会的青涩少女来说,简直是最大的陷阱。
纵然比自己大了九岁,可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又不是很小,加上那个男人实在是保养得当,又俊美无比,根本看不出是个三十出头的人,黎悦压根不知道他的家事背景,甚至连整个公司的人都以为老板是单身汉,大呼世上的女人都瞎了眼,竟不知道主动追求老板,这样的八卦话题,可是办公室女生们最爱猜测的,没人逃得了。
偏就那么巧,那个男人居然对自己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另眼相待,他说觉得自己有天赋,能够做的更好,还说会计这行是企业的命脉,拿住了她,就是连命脉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殊不知这样的话,不知对多少傻女人说过,黎悦不过其中之一。
后来的事便简单多了,黎悦没谈过恋爱,很容易被这样帅气多金,温柔体贴的男人哄骗到手,傻傻的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三言两语就被哄的交出了自己的全部,甚至还期待着能与他共度一生。
直到有一天,她发觉自己怀孕了,还意外从他的手机里发现了暧昧短信,这才知道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傻瓜。
她被骗了,这个外表体贴,口口声声爱自己的男人,不仅仅是个脚踏多条船的渣男,甚至还是个有妻室有孩子的伪君子!
黎悦愤怒至极,拿着电话便与他摊了牌,吵的不可开交,还因此动了胎气,昏厥过去。
等她醒过来,男人一反常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病床前头,早就失去了往日老板的风采,可怜巴巴的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与痛苦。
他说自己是不得已的,因为太爱她了,不想失去她,才逼不得已欺骗了她。
他说自己并不爱老婆,说当初是父母的决定,两家虽然门当户对,但利益大过爱情,他跟妻子根本没有感情。
他还说,自己是上门女婿,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受尽白眼,没有人把他当做老板,更没人拿他当姑爷,甚至不拿他当人,他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天真的黎悦,信了。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么傻,明明理智已经发觉了他的纰漏,可是感情还是想要选择相信,这究竟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其他,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呱呱坠地,男人却下落不明。
黎悦崩溃了,她抱着孩子去公司找人,看到那个男人的妻子堂而皇之的拦住自己的去路,高高在上的嘲笑自己。
[你就是个花瓶玩具而已,别以为生个儿子就能跟他双宿双飞,你问问他,他敢跟我离婚吗?]
他的电话就在女人的手里,黎悦拼了命的喊他,求他,告诉他有儿子了,可他一声不吭,仿佛面对的是空气一般,寂静无声。
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有钱人的一个宠物,玩够了,随手一丢,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至于这些年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说白了,不过是养只宠物该付的一小笔费用,况且那些钱,也不是真的属于他。
有句话他没有说错。
他就是个入赘的上门女婿,妻子肯让孩子姓他的姓,他都要感恩戴德。
黎悦终于绝望了,彻彻底底的认清了现实。
她哭着给母亲打了电话,想抱着孩子去死,可又放不下年迈的母亲与生病的姐姐,最终,母亲带着疯了的姐姐赶来天津,为她出谋划策。
她们用了一年的时间,制造了姐姐被坏人欺负,生下孩子的谎言,还托了关系,想办法把孩子挂在了姐姐的名下,权当是将来给姐姐养老,也让黎悦不会受人诟病,继续心安理得的结婚生子。
面上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但心理的事情,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黎悦没办法喜欢这个孩子,每每看到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她无法喂奶,无法哄他,更无法真心爱他,听他叫一声妈妈。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应该是得了产后抑郁,整个人性情大变,除了暴躁,她没有别的方法发泄自己的怨恨与痛苦。
在几次三番阻止她自杀之后,黎婆婆也终于明白,如果自己不带着孩子离开,让女儿喘口气,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家人全被葬送。
就这样,黎冠霆被黎婆婆带回了北京,而黎悦则自己留在天津,慢慢舔舐伤口,慢慢忘记自己这难堪的往事。
直到遇到了杜铭泽,她才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又可以相信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可她,真的没办法面对黎冠霆。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孩子不是那个男人的该有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疼爱这个孩子,补偿这个孩子。
但这样的想法,在黎冠霆越来越像那个男人开始,戛然而止。
他太像他的爸爸了,继承了那个男人完美的面容,除了性格有些内向,其他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样的。
逃离了一辈子的噩梦,最后还是近在咫尺。
黎悦只能用冷漠去对待,哪怕心里也渴望着亲近,却总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憎恨至极。
他们的母子缘分,在男人抛弃自己的一瞬间,早就没了。
黎悦叹了口气,将自己隐藏在车窗角落的暗影处。
她,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更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但却无计可施。
母亲的心历路程,黎冠霆一无所知,他甚至还在为今天黎悦愿意跟自己多说两句话而开心,满足的睡了一个饱觉,准备张罗外婆去天津过年的事情。
对外孙,黎婆婆心里愧疚,守着这样的秘密半辈子,看着外孙渴望母亲的眼神,自己却不敢说明真相,况且黎悦现在的丈夫根本不知道她的过去,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怕是整个家都要散了。
所以,她只能替女儿还债,尽可能的弥补外孙的遗憾,替他的妈妈守着他,宠着他,疼着他,直到自己无法继续的那一天。
小年过了没几天,眼瞅着就是年三十,黎悦提前两天来接母亲去天津,黎冠霆倒是挺高兴的,帮着外婆拎行李,挽着她胳膊道,“姥姥您放心吧,我自己能行,上回跟您说的那个孟哥,还不放心我,让我去他家住呢。”
“真的啊,你们领导对你挺好的,这样也好,你好好给人家干活,别让人家为难,”黎婆婆听他老说‘孟哥’,直觉是他的领导,拍了拍外孙的手,嘱咐道,“也别给人家添麻烦。”
“孟哥不是我领导,是我领导的亲戚,对我挺好的,我拿他当哥哥一样,”黎冠霆听话的点点头,跟她解释起来。
他们聊到这,黎悦想起丈夫的话,偷眼看了一眼黎冠霆,想了想,到底是开口了,“人家对你好,你也别太过分,你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现在出社会了,遇着人也别太死心眼,看清人品再多接触,朋友不在多,有几个知心的才是真的。”
她难得心平气和对自己说话,黎冠霆不由得愣了愣,见黎悦神情是认真的,顿时喜上眉梢,赶紧道,“我知道了。”
“对,听你小姨的,”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可黎婆婆知道这是好现象,人上了岁数,过去的心结总会慢慢解开的,等到黎冠霆娶妻生子的那一天,想必黎悦也会想明白,赶紧帮着说话。
“行了,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在家长点心眼,煤气水电都看好了,”黎悦有些不自在,匆匆嘱咐两句,把母亲扶上车便准备离开。
“哦,您放心吧,”黎冠霆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冲她们摆摆手,哼着歌转身回家。
他相信,总有一天黎悦会告诉自己真相,让自己叫一声‘妈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苦衷,孩子有孩子的不幸
所以远离渣男,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霆霆:您伤心的早,我理解的晚,咱们是不得见的母子
黎悦:……
#这儿子我该亲自管的,失策失策#
堂堂:我管我管!我要我要!!
霆霆:……
#我媳妇总想当我妈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011
送走外婆的第二天,黎冠霆原本是休息的。
不过当他醒过来意识到家里只有自己之后,原本的喜悦突然变成了失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十九年,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这个家只剩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每天睡不成懒觉,在外婆的催促下不甘愿的起床,也不用非得定时三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甚至不用在意外婆的念叨,一整天躺在没收拾的床上打游戏,喝可乐,吃零食。
今天,这个愿望也算是实现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他甚至有点想念外婆,有点后悔,不应该让外婆去天津过年的。
但想起昨天黎悦的态度,他又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很快抛弃这种消极念头,随便弄了个早餐,往市内去了。
快过年了,饭店会放假几天,他想去宿舍把床单被单都换了,趁着休息拿回来好好洗洗晒晒。
到了饭店,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年尾的中午来吃饭的比较少,大都是晚上会忙些,黎冠霆回宿舍收拾好东西也不急着回家,打算看看店里缺不缺人手,晚上再回家。
毕竟,家里就他一个人。
进了饭店他才发现,店里只有几个服务员跟厨师在吃饭,最惹眼的就是孟鹤堂,坐在正对入口的位置上,一眼发现了自己,赶忙招手,没办法,他也只能回应的摆摆手,走过去打招呼,“孟哥。”
“你怎么来了?不是休息吗?”孟鹤堂正跟大家一起吃饭,抬眼便看他进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赶忙让开个位置示意他坐下,“吃饭了吗?”
“没呢,我早上起来得晚,还不饿,”黎冠霆说的是实话,不过一旁的厨师大哥却不认同,径自去后厨盛了碗饭放在自己面前,只能道谢,“谢谢。”
“赶紧吃,今儿菜不错啊,你有口福了,”孟鹤堂用筷子指指盘子,解释道,“过年干娘犒劳咱们,顿顿都好几个荤菜呢,来,吃个鸡腿儿。”
他话音未落,鸡腿已经进了自己饭碗,黎冠霆有些无语,只能全盘接下,“我就是过来换个床单被套,想拿回去洗洗,顺便看看你们忙不忙,我好留下来帮帮。”
“小黎就是能干,休息还不忘我们,快,你最喜欢的排骨,多吃点,”厨师大哥顿时乐了,豪爽的给他夹菜,生怕他饿着似的。
“哥,我够了,”黎冠霆不禁头疼,这一饭店的人几乎都是东北来的,好客,热情,自己又最小,平时就受照顾,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恨不得要把自己当猪喂了,赶紧谢绝,“真够了。”
“大小伙子就得多吃点,你看看祥富,恨不得把自己当猪呢,学学人家长点正经精神,对象都找着了,”孟鹤堂拿孟祥富当亲弟弟,也拿黎冠霆当亲弟弟,一个是跟自己同姓同辈,另一个嘛,岁数小又懂事,长得还好看,换了谁都乐意宠着,拍拍他后背道,“多吃点长身体。”
黎冠霆差点翻白眼,没辙的看了看自己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叹了口气,“哥,我够高了。”
“那么多废话呢,”孟鹤堂不乐意的瞪他,看他妥协的乖乖吃饭才高兴,闲话家常,“对了,你姥姥去天津了?”
“嗯,昨晚走的,”黎冠霆点点头,跟孟鹤堂自己是无话不谈的,除了有关身世的真相,都愿意与他分享,“我估计晚上就得给我来电话。”
孟鹤堂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老人家嘛,就是爱操心,“正常的,我家长辈也这样,自家孩子自家疼呗,那你不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了?”
“对啊,不过我打算被套换好了还回宿舍,等我姥姥回来再回家住两天,”横竖外婆回来自己也放假了,没必要住宿舍,黎冠霆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行,”有些话孟鹤堂不方便在饭桌上说,两个人私交太好,让其他的服务员知道不妥当,黎冠霆过了年就去茶馆工作了,别落什么话柄,趁着吃饭把话咽了回去,打算晚上再说。
黎冠霆自然不知道,安心吃完饭,跟他们闲聊天,到了晚上帮着忙活,直到快十点没什么人才坐下来歇歇,还没等坐上两分钟,就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抿唇笑了,“孟哥。”
“估计没什么人了,你来帮忙的也不用熬那么晚,我打算走了,要不送你回去,顺便跟你商量个事儿,”孟鹤堂看他坐在小凳子上,比自己矮了许多,心里舒服极了,占便宜似的揉揉他头发,
把他当小宝宝。
黎冠霆也不在意他扒拉自己头发,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接触,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正事,赶忙点头,“那我去楼上拿东西吧。”
“行,我跟车里等你,”孟鹤堂满意的点头,跟他一起出了饭店,先上车等他。
有人等自己,黎冠霆自然不愿多耽搁,再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拎了就下楼,两步跑到车旁,生怕他等着急,上了车道,“走吧。”
“系安全带,”孟鹤堂瞥他一眼,看他系好了才发动车子,先往他家赶,“哎,要不你去我家住两天?”
“啊?”黎冠霆正襟危坐,原本以为他要说工作上的事情,哪成想竟然是这个,愣了愣才道,“什么?”
“嘿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么还聋了?”比起他的矜持,孟鹤堂直接翻了白眼,没好气儿的看他一眼,“傻了啊,我说让你去我家住,横竖离过年就这么几天了,你又打算住宿舍帮忙到年三十,我也得过来帮着忙活,那还不如住我家咱俩一块来得了,省的我不放心。”
黎冠霆眨巴眨巴眼,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为什么要不放心,忍不住道,“我怎么了?我住宿舍又没什么,再说我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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